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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经理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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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经理⽂集
ISBN: 978-3-96667-006-7
啦,一会儿得查票,大家配合一下;一个被挤得东
兰州
倒西歪的乡镇企业家拼命护住手提包,说,还有卧 铺吗?我到西安,我要卧铺!哎,怎么不理人哪, 这态度!地上忽然有个人说,我操,他妈走路不长 眼哪!左边的妇女对我说,小伙子,你甭往里挤了,
为什么我要去兰州,这是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东北人,能说一口地道的东北土话, 时常还能抖个机灵,就像赵本山那样,令大家开怀 一笑;东北是我的故乡,这里有几千万条像我一样 的汉子,大家成天比划着吹牛扯淡,不能说没有乐 趣,但我毕竟要吃饭睡觉。而当我老爹发现雇一个 下岗在家的阿姨来看书店远比我这个丢三落四、还 经常勾搭来租些言情小说看的女中学生的寄生虫来 得强后,他就义无反顾的把我一脚踢出了家门。这 样,我兜里揣着 1000 块钱,虽然也算得上是一笔横 财,但却不能用来大吃大喝,让我有一些痛苦。 凌晨两三点的兰州火车站十分的萧瑟,刚才在 列车上歪七扭八的躺在过道上、洗手间里的东北人 和西北人们像潮水一般涌出车站之后,站台上留下 满地的塑料袋和垃圾。我慢吞吞的踱进地下通道, 推着售货车的老太太警惕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朝她友善的微笑,她便迅速的从来的方向逃掉了。 我记得历史书上说过,有一个东北的军阀在我 上车的那个地方被日本侵略者炸死了。我猜想他和 我一样,也是坐的这样一趟绿油油的火车。我一脚 踩在那个大喊大叫的姑娘的皮箱上面,奋力一跃, 手扒住了窗户翻滚进来,打翻了一个茶杯。这时一 个口齿不清的小孩开始卖力的哭,整个车厢乱成一 团……当时那个军阀要是看到这样的惨状,说不定 就会一怒之下枪毙那个搞不到卧铺票的黄牛党,拂 袖而去不坐这辆素质堪忧的民工专列;这样小日本 的阴谋诡计就不能得逞……而我则硬着头皮挤开了 一个瘦巴巴的农村妇女的半边屁股,惊魂未定的喘 息了一阵。 连老太太也看不到的火车站更加显得空旷。我 在地下通道里拖延时间的计划没有什么可行性,冬 天的西北和冬天的东北几乎一样冷,我甚至开始怀 念刚才温暖的车厢,我坐在洗脸池上,身边是个皮 肤黝黑、脸色红润的北方姑娘……但我现在手脚冰 凉,而且,出站口就快到了…… 对面的女大学生说,这次火车票真不好买,差 点买不到,还好同屋的老四男朋友是班长;五大三 粗的列车员拨开人群冲出来,说,没票的赶紧补票
里边还有个带小孩儿的哪…… 我在出站口把背包里的货色统统倒在地上,但 是仍然没有发现车票。我数了数钱包,只有 78 元, 连补票都还不够,这令我十分苦恼。而出站口的两 个大姐很坚决,说没有票就要补票,“你这样的我们 见得多了。”我苦恼的也并非单纯是她们不让我出去, 而是这里连盘子都没得刷,也就是说,我没有办法 自食其力的赚到一张车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 可以选择往回走,然后像草原上的貉狗一样寻找刚 才那个推车的老太太,找到之后用手刀猛击其后颈, 令其昏厥,然后从她的怀里掏出用旧手绢包起来的 几张人民币……这当然是犯罪,但我觉得处在我的 境地,我们县城里公安局的邓局长也会铤而走险, 何况兰州火车站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刷盘子赚钱的地 方,主管部门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火车驶过原野,火车驶过村庄,火车驶过看不 清窗外的夜晚。这时,军阀已经变成无从分辨的各 种零件,飞往车站的各个角落,有些挂在树梢上, 有些被闻讯而来的野狗叼在嘴上招摇过市,有些被 心怀鬼胎的部下搜集起来。而我身边的妇女变得强 硬起来,因为她要睡觉了,她的骨头坚硬而突兀, 扎得我疼痛难忍,我就只好作一些让步。这让我自 己无法保持比较舒服的姿势入睡,于是每隔 20 到 30 分钟醒来之后,我就要跟对面的女大学生搭话,让 她交代自己的来龙去脉,学校里的老师有些什么爱 好之类,以便让自己觉得醒着更加无聊,于是继续 睡过去。后来她问,你去兰州干什么? 我就憋足了气,冲着出站口大喊一声,王晓兰, 老子逃票失败了,快来救我呀! 兰州的兰州拉面也并不比沈阳的地道,照样是 清汤寡水,面上零星的漂浮着几根香菜。这时对面 的姑娘对我说,还是兰州的拉面正宗吧? 这是一个身体健康的西北姑娘,五官端正但是 缺乏特点,脸上不引人注目的长了几块小雀斑,而 发型则是在沈阳的女中学生里也很流行的那种离子 烫过的直发,这些都使得我很难一眼在人群当中将 她分辨出来;但是,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这种必要, 她可以像这样坐在我的对面,征求我对兰州拉面的
-1-
意见,这样我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我认识;而且由
妥,但也没有办法制止她。每次从她手中夺过遥控
于在兰州我认识的人只有一个,我就可以进一步断
器总会换来一顿拳打脚踢,而抢到手之后我做了一
定,她就是王晓兰。
些尝试,但翻过来覆过去总是没有对胃口的节目,
我用筷子将没有特点的拉面绕成一团放入口中,
我平时喜欢看的《天气预报》和《焦点访谈》已经
说,那当然,不然我凭什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还不
过点了,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这时我只好放弃抵
就是为了它。
抗,将遥控器交还给王晓兰处置,她找到了一个类
这时天黑了。王晓兰说,去我家吧。我说,那 当然,不然我凭什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王晓兰说, 你这混蛋,给我严肃点。 王晓兰的家在兰州第二棉纺厂的家属区里,数
似《宰相刘罗锅》的古装电视连续剧,令我旅途的 劳顿顿时发作,我脖子一歪在沙发上就地睡着了。 随后的事情十分自然的发生了。我在像沙丁鱼 罐头一般局促的车厢里时也曾经想过这件事情会如
十栋高矮相若的水泥楼房有规则的排列在厂区附近,
何发生,怎样收场,但事实却与我的想象相去甚远。
资历最浅的一栋据王晓兰说,修建于 23 年前。冬天
当时那个满脸激情的女大学生问我来兰州干什么的
的兰州户外气温很低,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走动,楼
时候,我正在胡思乱想,内容之一就是我和王晓兰
底下的老太太开门倒垃圾时对王晓兰亲切地说,晓
会不会性交,如何性交……这几乎让我勃起了。但
兰,朋友来啦?王晓兰就笑着不说话。
我却表情严肃的告诉女大学生,我将沿着丝绸之路
王晓兰的家里没有人,我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西行,徒步穿越青海高原,用手掌触摸莫高窟的每
我记起了由影星葛优主演的《卡拉是条狗》中,老
一块壁画。女大学生便有些肃然起敬,说她在西北
二的房子便跟这里的格局很像。王晓兰系上围裙,
住了 18 年都没想过要去摸壁画,很不应该。
从冰箱里取出冻成铁疙瘩一般的瘦肉以及蔫不拉几
我当然没有去过敦煌或者吐鲁番盆地。而且莫
的青菜,开始大动干戈,我就更有了错觉,以为会
高窟的壁画都被严格的保护起来,想用手去逐一抚
从床底下蹦出来一条品种不纯的卷毛小狗。但我开
摸更加是在说胡话。但女大学生却没能识破我的夸
始觉得过意不去,说,别张罗了,我刚吃得挺饱。
夸其谈。如果是换作了王晓兰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
王晓兰说,你饱了我可还没吃哪。我就讪讪的拿了
生。她会嘴角一撇,做出一个有几分可爱的表情,
几棵大蒜,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剥蒜头。这时王晓兰
一边切菜(或者看连续剧)一边说,“你就扯吧。”
在厨房里爆炒辣椒,一阵油烟汹涌而来,我不禁流
当我睡了约摸两个小时回过神来之后,她便似笑非
下了泪水。
笑的看着我说,“你先去给我洗个澡去,把衣服给换
王晓兰做的菜花样不多,然而很实在,有一些
了。就跟垃圾堆里边爬出来的似的。”之后是我去洗
东北风味在里面,我不由得又动了筷子。王晓兰十
澡,洗完了她再进去,而我则钻进被窝;再之后是
分高兴的对我说,你得洗碗。
她洗完出来之后也钻进被窝……这之间的水到渠成
我从厨房出来时王晓兰正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 电视。她拍了拍她右边让我坐过去,我坐下以后她
让我有些茫然。后来她低声呻吟着说“不要在里面”, 我开始虚脱般的喘息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便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这时我发现电视里的正在播 放中央一套的《黄金剧场》,一些有几分眼熟的人正
对于军阀和日本人来讲,正确的方式或许应该
四处奔走,以维护国家和人民的至高利益为己任。
是坐下来谈;但其实或者他们早就谈过了,最后军
我看了一阵子便呵欠连天,但突然之间敌人出现,
阀或者日本人摔了杯子,不欢而散。日本人说,你
枪声响起,我便开始想起那个东北军阀。为了避免
得听我们的,不然咱们没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被日本人炸成零件,他应该在上火车前一天就把城
我还不信治不了你;军阀低头沉思,忽然间拍案而
里所有的日本人全部抓起来投进监狱,让他们没有
起,用辽宁腔大吼,你有病啊?你们也别太欺负人
机会在火车站设下陷阱,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全的离
了啊!这样水准低下的谈判就给日后军阀的解体埋
开沈阳。如果觉得过意不去,还可以选择在回东北
下了伏笔。可见,谈与不谈对军阀来说也许并不是
以后再把关押起来的日本坏分子们释放,再向他们
重点,日本人提出的要求能不能接受,这才是军阀
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但完成这些的前提,就是军
生死存亡的关键。
阀必须还是一个活人。 之后王晓兰换了好几个台,我都觉得十分之不
-2-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是九点一刻,饭桌上有一 杯豆浆和两根油条,以及王晓兰用便签纸和圆珠笔
留下的谆谆告诫:“不要走丢了。”而她已经在我睡
拍我一巴掌,问我:“今天你干吗去了?往家打电话
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起床上班去了。这使得我在吃完
你不在。 ”
油条之后就陷入了彻底的无所事事中。
我说,我去市民广场练 FLG 了,一阵子没跟李
我坐在市中心的一口大水池旁边,水池中央有
法师感应,觉得身体不大舒服。王晓兰听了之后给
几根狰狞突兀的铁管无休止的朝天喷水,不时有水
了我一记双风贯耳,指着挂在门后边的军大衣说,
珠溅到我身上。空气干燥而冰冷,天空的颜色与我
“穿那个就出去了?人都给你丢光了。”沙发上有一
在东北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是一般的灰黄暗
叠新买回来的报纸,她挑了一张塞我手里,说:“你
淡。今天大概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之一,我披着从
给我好好看看。我还以为你忒自觉去人才市场了呢。”
王晓兰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军大衣,像一个棉花包一
这是一张《兰州晚报》的招聘版。我顿时有些
般坐在水池边上岿然不动。在偶尔经过的路人眼里,
乱了阵脚,半晌说不出话来。王晓兰则目不转睛的
我看起来仿佛是这个喷水池的门卫……当然我从来
盯着我,我慌慌张张的摊开报纸,把头埋进去痛哭
就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个门卫。就像我坐在书店里,
失声。王晓兰便扑上来把我的脑袋一顿乱锤。这女
跟来借书的女中学生们讲一些荤笑话,我也没有想
人下手毫不留情,我被她打得抱头鼠窜,虚火不由
过我会成为一个书店老板……而我家老头子则时常
得呼啦啦的往上蹿。于是我卖了个破绽,趁她松懈
戳着我的鼻尖说:你就是能看看书店了!
之际一把把她抱起来丢在床上,顺势把她给办了。
但我这时也并没有想到除了当一阵子这个水池
完事之后我又有些走神。当然这不能说明我态
的门卫我还能有什么别的追求。我像一个棉花包,
度不严肃,事实上,我一直都很努力,但这也不能
或者一只绿色的瓢虫,诸多兰州人经过我的身边,
避免走神。我依稀透过墙壁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被我
以为我是一个 FLG 分子;而我感到心满意足。我觉
搓成一团的《兰州晚报》招聘版,觉得一阵头昏目
得军阀在讨厌的日本人来到东北,对他不断提出得
眩。而这个时候,王晓兰正在气冲冲的跳下床去拿
寸进尺的无理要求之前也一定十分快活。那些背井
卫生纸。
离乡的东北汉子唱道: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 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军阀没有能听到这首歌,或
第二天我继续穿着军大衣出门,衣兜里揣着那
许他听到之后会对它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但大体上
张招聘版。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一看它竟然还呆在
他应该认同这首歌的主题。想一下,森林煤矿和大
沙发上,这说明王晓兰想把它留给我来处理的意思
豆高粱对军阀的实际意义可能微乎其微,但他或许
十分的坚决。然而我也并没有处理它的方案,于是
像我一样,喜欢无所事事的愣在水池边上,觉得这
我还是把它搓成了一团塞进兜里。
些类似大豆高粱的宝贝都是属于我的私有财产。 但这样的幸福转瞬即逝。我的肚子发出震耳欲
“人才市场”这几个字眼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记得王晓兰昨天跟我提起过它。但我既不知道它
聋的号叫,我悲哀的抬头看了眼广场另一边的大钟,
在那里,也对它缺乏兴趣。这时我兜里揣着报纸在
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王晓兰已经在棉纺厂的职工食
兰州第二棉纺厂的厂门口晃悠,门卫是个和我打扮
堂获得了解脱,我则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动着已经麻
有几分相似的五十多岁的秃顶汉子,他觉得我鬼鬼
痹的四肢,在空旷的广场上四处走动,绝望的寻找
祟祟,像个坏分子,就出来跟我交涉,而我觉得这
一碗与东北的拉面馆味道差别不大的兰州拉面。
时候假装拿钥匙跑到王晓兰工作的财务部去实在是 过于冒进,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中午我回家取了王晓兰的借书证,下午继续穿
吃完了肯德基套餐里的汉堡,我一边喝可乐一
着军大衣像一只绿瓢虫出没在兰州市图书馆。晚饭
边把钱包里的钞票摊在桌上点数。这时我很像一个
时分我准时回家出现在饭桌前,王晓兰端上来一碗
在城里打了一整年零工的农村男青年,正在计算自
烧茄子,戳着我的鼻子说,“你这条寄生虫!”而我
己的劳动果实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善全家老小的经济
不以为耻,面不改色,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饭。
状况。这时候年关将近,我相信我的这个念头也绝
今天我如愿以偿的与《焦点访谈》相聚在银屏。
不是凭空臆造的,因为对面的一对小青年正在不屑
这次讲述的是无良外国资本家违规生产有毒的发泡
的撇嘴……但他们当然不可能了解我的苦恼。从家
板,而文化层次不高的工人阶级深受荼毒却无力保
里带出来的一千元现在已经只剩下两百来块,而我
护自己,当中的辛酸发人深省……王晓兰很突兀的
刚才一个套餐就花掉接近十分之一……
-3-
肯德基的窗玻璃是落地的,总是相当干净,无
但王晓兰并没有提到过她父亲的职业,也没有说起
论是在兰州还是沈阳,或者在我家的县城。在靠窗
过今天上午我会在起床半小时之内被突击调查。我
的座位上从里面往外看总会带来莫名其妙的愉悦。
的早餐没有吃完,这个男人突如其来,我虽然已经
但我这时候却有些低落。当时日本人来到东北,欺
洗过了脸但我仍然睡眼惺忪……
男霸女烧杀掳掠,军阀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当王晓兰去厨房准备午饭的时候,客厅里只
因为这时候大豆高粱什么的大体上还归军阀所有;
剩下我和王晓兰的父亲,我管他叫王叔叔。我就打
但到后来小日本越来越不象话了,打算把军阀一脚
开了电视机,直勾勾的盯着屏幕看,说一些“我就
踢出东北,让大豆高粱变成他们的物事……但他们
特别喜欢刘欢”、“香港台湾的这帮人唱功还是不行”
也不敢明了这么说,这时候军阀手里还有兵;他们
之类的话题(你当然知道,我们看的是中央电视台
就去跟军阀谈判。军阀又怎么会不知道小日本的勾
的《同一首歌》节目)。但王叔叔作为头目,明显积
当?知道归知道,这时候的军阀也肯定已经预感到
累了一套对付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小青年的经验。他
了一定有很操蛋的事情会发生。于是军阀便开始一
没有理会我的信口开河,直截了当的注视着我,问:
天比一天忧郁起来……
“你之前在家做什么工作的?”
我掏出纸团在桌面上铺平,开始研究昨天的招
事实上这个话题也没有出乎我的预料。无论是
聘广告。这时窗外的报童骑着自行车一路按着铃飞
王晓兰每天买回来的《兰州晚报》还是王叔叔严肃
驰而过,我觉得他的车后座上捆着的一定是今天
的目光都已经明白无误的揭示了这一点。而穿着绿
《兰州晚报》,而明天,后天,大后天……每天发行
色的军大衣坐在水池边上发呆、伪装 FLG 分子,无
的兰州晚报里都会有这么一张招聘专版,上面描述
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什么工种。电视机里歌手和主持
了各种诸如业务员、会计、程序员、保安、普工之
人搔首弄姿,载歌载舞,这也是一种工作。我的眼
类的职位,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整张报纸。这个发
神有些涣散,说,“帮家里看书店。之前在歌舞厅里
现让我头痛欲裂。这时,肯德基墙上的石英钟告诉
跑过一阵场,不过那算是业余的。”王叔叔“噢”了
我,现在是下午四点零五分。
一声,微微点头,充分展示了他作为头目的气度和
我不无遗憾的站起身来,军大衣的下摆把昨天 的招聘专版扫落在地上。我正打算去捡起来以免明
风范。 而当话题进展到这个层次上来之后似乎也没有
目张胆的破坏卫生,一个肯德基的服务生冲将过来,
多少新意可言。王叔叔像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事部经
干脆利落的把它扫进了簸箕。
理(或者人事科长)一样,详细地掌握了我的工作 经历、学历、特长、要求待遇等构成一份求职简历
军阀这时候已经有些张皇,他已经摔掉了和日
的核心部分的内容。他的娴熟老到让我更加坚信他
本人一起喝茶时用的杯子,声音很大,态度这么恶
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头目。当《同一首歌》的主题歌
劣,日本人再傻也知道军阀在发火,并且不打算继
响起,王晓兰喝令我架饭桌时,我已经被王叔叔炯
续合作下去。这个时候军阀对日本人而言已经没有
炯有神的目光弄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王晓
了利用价值,并且成为一块绊脚石,而一贯以残忍
兰的表情依然很诡异,兴奋和慌乱的神色在她脸上
狠毒著称的日本人对军阀这样的绊脚石会采取什么
交替出现,就算没有人和她说话她的脸也是一阵红
行动,军阀在粉身碎骨之前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了。
一阵白,这让我在吃饭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来观察
当时是我到兰州的第四天,星期六上午十点一
她;而王叔叔则显得胸有成竹,我想他大概已经决
刻。王晓兰出去买回来的油条和豆浆已经冷却多时,
定好了,作为一个头目,他要如何把我安排在最合
我觉得不怎么好吃,但是又找不出不吃的理由,正
适的岗位上。这样王晓兰就不需要每天买来充斥着
在冥思苦想该不该把他们吃完的时候,王晓兰开门
兰州八卦新闻的《兰州晚报》了……
进来,身后跟了一条汉子,而王晓兰表情诡异,我 就站起身来问候: “叔叔好! ”
入睡前王晓兰缠着我聊天聊到凌晨一点,我在
王晓兰健康的体魄显然跟她父亲的遗传有莫大
最困的时候被迫给她讲小学时候偷地瓜的经历,讲
的关系,坐在我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刚毅勇猛的男
到我被人抓住扭送回家时王晓兰已经睡着了。但这
子,眉毛粗而浓,五官端正,眼神锐利,我觉得他
时我却没有了睡意。我坐起身来靠在床板上,对面
大概是个车间主任或者办公室主任之类的头目——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滴答作响。王晓兰翻了个身,口
-4-
中念念有词,想必是在说梦话。我凝视着前方,开
有勇气把眼前这些和我一样热切的盼望着回家的人
始是一片漆黑,慢慢的黑暗变薄,原本藏匿在漆黑
们统统打倒,杀出一条血路。今天是我在火车站所
中的家什显出了轮廓。我逐一分辨它们的形状……
见过的最为壮观的场景,仿佛在我打盹的时间里,
但这的确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行为。这时又有家属区
所有的兰州人都决定要去敦煌朝圣;我的四周全都
里家养的小公鸡练习打鸣,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正宗。
是小孩的哭闹,男子的怒喝,女人的尖叫,站起身
我用手顺了顺王晓兰的头发,她便翻过身来抱住了
来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人头,布满了整个站台;我几
我的腰。我轻轻拿开她的手,滑进被筒里。
乎是双脚离地的向前挪动,喇叭继续说,“开往乌鲁 木齐的 yyy 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
礼拜一我照例睡到九点一刻。桌面上仍然有王
这时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我似乎也来过这个
晓兰用圆珠笔和便签纸留下的行动指南:“自己下楼
地方。那时我正对着出站口大呼一个我仅仅通过电
买早餐。”我拿起便签纸,寻思着是不是要在背面写
话的少女的名字,她是我在兰州认识的唯一的人,
一点什么,但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开不了口。难
她的名字叫王晓兰。
道要写“我觉得我不适合做一名仓管”或者“兰州 的工资水平太低,我要去南方闯天下”?事实上仓
军阀已经死了。那么,这次我来兰州是来干什
管和南方,乃至于书店老板,对我没有实质上的差
么?我躺在 yyy 次列车洗手间门前的地板上,泪流满
异,勉强写出来算得上是自欺欺人……最后我想起
面。
来我看中了她的军大衣,这终于让我能言之有物。 我拿起笔,写上“谢谢你的招待,军大衣我很喜欢, 拿走了。我回家了。 ” 这时节临近过年,火车站更是挤得鸡飞狗跳。 我在售票厅门口张望了一阵,确认了完全没有可能 搞到今天开往沈阳的硬座票之后,买了一张站台票 进了站。 兰州站里人头攒动,我随着人流跌跌撞撞的挪 动脚步,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后来我找到一个没有 被行李包围的立柱,把我带来的包放在地上,一屁 股坐在上面。军阀当时步入皇姑屯车站,心中一定 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豪情。或许他早就已经知道日 本人要对他下手,但作为一个军阀,一个喜爱大豆 高粱的东北军阀,他暂时想不通大东亚共荣圈对他 而言有什么意思。日本人要把他赶走,或者令他成 为傀儡,这都与军阀的意见不统一,他始终厌恶受 人摆布;而要让这些贪得无厌的日本人统统去死, 军阀却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军阀和日本人 都只剩下了一个选择。这时候,军阀浑身轻松。 我在朦胧中听到火车站广播里传来没有特点的 女声: “开往沈阳的 xxx 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 我张开眼睛,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是今天去沈阳 的唯一一趟车。四周水泄不通,头顶上的喇叭则在 说:“开往乌鲁木齐的 yyy 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 了……” 但我已经不可能绕过两三个站台去找那趟不知 所踪的 xxx 次列车了,它虽然似乎近在咫尺,我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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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记
子,他们是不是刚刚演唱了“迟来的爱”和“心 雨”之类的传统曲目……话说回来,我也就能唱一 唱刘德华和张学友,也未见得能比他们高明到哪里 去……
“洪老师喝高了就会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除了警 车什么都归他管!” “跟洪老师混了 3 年,总是无缘得见,啧!” 当洪老师和蔡总每人开了一瓶 2 两的红星二锅头的 时候我对洪老师的酒量赞不绝口,同时对洪老师传 说中醉酒后的憨态可掬表达了向往之情。这是一家 粤菜馆子,我已经连续在这地方吃了 3 天的晚餐, 扇贝、水晶鸡和椒盐基围虾每顿必点。我胃口不是 很好,但出于礼貌还是谨慎的对粤菜的精细和营养 大加赞赏。 蔡总是个阔绰的武汉人,也就是说,他和洪老师是 故交;而我则是一个看起来很像大学毕业生的诚惶 诚恐的新晋会计,与蔡总就没什么交情。但蔡总在 商海驰骋多年,待人得体,谈笑风生,气氛莫名的 很热烈。 而蔡总的边上则是个露了半截乳沟的劲装美少女, 名字叫做丹丹……她刚和蔡总一起出现的时候我顿 时觉得一阵眩晕——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姐了!蔡总 真是落落大方……蔡总说这个是他的新女朋友, “不错吧!” 洪老师很得体的对丹丹表示欣赏。蔡总没有咨询我 的意见,让我有点失落。但我并不觉得丹丹很美: 眼睛不够大,皮肤不太好,发型我尤其不喜欢。可 是,这里是平湖,也就是深圳乡下,我们还能有什 么太多指望?丹丹也是湖北人,喜欢吃辣;可是为 什么我们四个两湖人要跑过来吃这个不是那么美味 的粤菜?丹丹点了一个烧土豆,这个是我在粤菜馆 从来没有吃过的,很显然它不太受欢迎…… 吃饭的时候,蔡总就和洪老师定下了今天晚上的基 调:唱 K。而地点则是平湖名胜—华丽城。我作为 一个新晋会计对于华丽城是什么来头一无所知,不 过说起 K 歌,我充满了期待!话说我上一次 K 歌也 是在平湖和小姐们打成一片,难道小姐们已经全面 攻占了所有的 K 房? 不管有没有小姐,我唱一唱歌总是无妨。华丽城的 大厅金碧辉煌,但却人丁稀少,和我在苏州观前所 见的“西飙”繁荣程度相去甚远。我猜想,从电梯 里走出来的那几个挟着手包、额头亮晶晶的壮年汉 -6-
小包间的灯光很昏暗。但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K 房灯火通明也没什么意义。而电视屏幕则在蓝底上 不时滚过字幕,很有可能是 Power Point 做的: “严 禁吸毒和有偿性陪侍”、“吸毒等于自杀。”洪老师很 兴奋的说: “我们不吸毒! ”蔡总也很赞同。 丹丹是这里的员工,同时也是蔡总的女朋友;这样 的话我们还需要两个小姐。丹丹虽然据说才来这里 上班一个月,但是看起来很有一些老员工的气质, 出去没两分钟就领了两个美少女进来。 说是说美少女,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洪老师一个箭 步上前挑走了一个,剩下的即便在灰暗的灯光下也 能看出脸上的雀斑和突出的颧骨。洪老师大声说: “不满意可以换!”一边的男侍应生也很猥琐的笑起 来。我恨恨的看了洪老师一眼。他挑走的美少女名 至实归,长着很流行的美少女脸,睫毛很长而且弯 的很美观,胸部虽然不大但是身材很匀称,双腿修 长——总之洪老师眼疾手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 抢走了我心仪的美少女,我虽然忿忿不平但也不好 作声。但我决定行使我的消费者权益,我就对丹丹 说: “可以换一个么?” 丹丹就让这个被挑剩下的骨骼清奇的雀斑妹子走路 了。一会儿工夫房门打开,同时进来 5 个让人不能一 概而论的美少女,3 瓶红酒及一名侍应生。红酒 180 元一瓶,买二送一,我不是很感兴趣;而我装作很 有经验和立场的凑过去看了一下这 5 名美少女以后, 决定让她们都走路。 看起来我好像是一个挑剔的人,其实也不是这么回 事。这些美少女虽然穿着暴露,多半都露出半截乳 沟,但是长相平平,不如行政小妹,不如生了孩子 的出纳(当然我最后一次见到时还没生……),甚至 不如新来的女大学生。虽然我并不打算和她们深入 交流,但是毫无疑问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四个小 时,我也不是很想和一个看着就没有胃口的陌生女 士勾肩搭背……我正在用炽热的眼神注视着洪老师 的女朋友的当儿,门一开又进来五个美少女。 我心中怒火更炽。这五个美少女一齐向我们鞠躬, 甜甜的说“老板好”然后昂首挺胸的现出乳沟,并 且抿着嘴唇面带微笑,但也不能改变她们相貌平平 的事实。但这时我已经觉得“心有点累”,于是委屈
求全的挑了一个。
问题;作为不喜欢给别人和自己带来麻烦的人,我
这时候慧慧已经坐到了洪老师腿上。是的,丹丹对
虚与委蛇……当然这听起来很可笑。是否把小梅换
我们说,洪老师的老婆叫做慧慧。慧慧虽然长得美
成慧慧,情形便会有所改观?我也不能回答。
观大方,不过嗓音却有几分粗野。我在感到遗憾的 同时又不由得隐隐有几分快意:且看这嗓门出台时
K 歌的过程乏善可陈。丹丹的酒量很可观,和洪老师
又要如何表现!当然后来的发展则让我的期待落了
不断干杯,而我们则沦为了看客,只会鼓掌叫好。
空。我一直忘了问我的女朋友的名字(……不错!
蔡总要开车就没有用力喝,而是指挥丹丹一次又一
步蔡总和洪老师的后尘,我也有了女朋友),或许是
次的对洪老师发起攻击。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些令洪
我觉得这无关紧要,直到洪老师问起来我才慌里慌
老师心情郁结的事情,洪老师的醉态好像比我们想
张的问了她一句,原来是唤作“小梅”。我照例问小
象的来得要早一些……
梅是哪里人然后让小梅猜我是哪里人,因为我实在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3 瓶红酒已经基本被洪老师和丹
无话可说了……这几句问话我从理发店用到足浴城,
丹搞定了;或许我和洪老师都低估了丹丹的实力。
从按摩房问到 K 歌厅,连我自己都对我的不知变通
洪老师的眼神没有一般醉鬼的那种涣散,而是显得
恨铁不成钢;而小梅也心不在焉,不是很投入。但
无比坚毅,但是说话就有点不连贯,缺乏逻辑。洪
她告诉我她是益阳兰溪人,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头昏
老师邀请慧慧出台,但慧慧声称自己挂的是红牌,
目眩。
不能出台。这里说明一下,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她
蔡总和洪老师已经让侍应生开了红酒斟上,我们便
们在制服上挂个红色工号牌的涵义。洪老师很失望,
开始就着红酒 K 歌。蔡总的声线出乎我意料的雄浑,
趴在慧慧身上苦苦哀求,但慧慧不为所动,用力把
底气十足,而洪老师则五音不全。丹丹唱了一些很
洪老师掀开了。
动感的歌,我完全没有听过,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彩
接下来洪老师又对丹丹提出了出台的要求,也被拒
的地方;小梅兴致不是很高,我让她去点几首歌唱
绝了。蔡总好像有点愕然,但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她就点了一些刘德华和张学友;慧慧连说话都不能
至于小梅,根本没有人理会,我打算迅速的回去睡
让我满意,歌声更是令我汗毛倒竖。她唱歌的时候
觉。
洪老师开始对她上下其手,于是她丢开话筒和洪老
不过我们显然小看了洪老师。洪老师四仰八叉的躺
师厮打起来。
在沙发上不再动弹,偶尔会跳将起来跟丹丹绕着 K
在这里我想提一下我第一次与小姐们一起 K 歌时的
房的茶几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然后向丹丹求
女朋友。她也算得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少女,但是
欢,再次遭到拒绝后就躺回沙发上,忧郁的眼神凝
嗓音和性情都很粗犷,跟慧慧颇有几分相似;是不
视着 K 房顶上昏暗的射灯。总而言之,今天晚上洪
是美少女们都要凭借彪悍的性情来抵抗嫖客们的骚
老师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丹丹交往一次,不达到目
扰?我觉得也不大可能:如果我排出 8 张毛主席,美
的他也不打算离开这里。
少女就要乖乖和我回房睡觉,性情再粗野又有什么
这个时候的气氛有点尴尬。洪老师是我们的朋友,
用?但是这里头的细节我也没有想明白,因为我也
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 K 房;而小姐们没有拿到
只是丢下 200 元就跑路了……
小费,也不能一气之下跑路。问题的关键在于洪老
慧慧不知不觉换了一身白色便装过来,看上去很休
师和丹丹都十分坚决,没有调和的可能。
闲,老实说比一开始穿的性感工作服要更美观,令
电视上的画面又从 MTV 背景换成了“严禁吸毒和有
我火烧火燎。小梅好像发现了我十分关注慧慧,便
偿性陪侍”的宣传标语,这说明 K 房行将打烊,小
问我需不需要她也换一下装备,我竟然鬼迷心窍的
姐们也要收工了。在洪老师和丹丹拉锯的过程中也
答应了,未几她穿了一身类似家居服的运动装进来,
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比如洪老师踢翻了一个水桶后
本来身材就嫌干瘪,这下更是横平竖直,同时满口
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小包间的门口的地毯弄得一片
女士香烟味道,这令我对她彻底丧失了信心。毋庸
狼藉以后和闻讯赶来的男服务生叫板,蔡总好言好
讳言,我一直在抚摸小梅,不过更大程度上是为了
语劝走了服务生;比如洪老师在和丹丹谈判的当中
一种礼貌和对自己过错的掩饰。如果来到 K 房有小
突然扼住慧慧的喉咙,我顿感大事不好用力拉开了
姐陪唱而假模假式的授受不亲,不光洪老师和蔡总
洪老师但慧慧的脖子已经破了一小块皮;比如洪老
会起疑,连小梅可能都会暗地检讨是不是哪里出了
师会偶尔痴痴的看着我和蔡总,说“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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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平时,我可能会觉得这些小把戏饶有趣味, 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我呵欠连天,心中除了烦躁
近期工作总结
就是为了等下如何将突然睡死过去的洪老师弄进他 房间而苦恼。 但洪老师醉酒显然与我的常识有出入;他并没有醉 倒过去。在成功的开关了一次电脑之后(天知道他 把笔记本拿出来做什么),洪老师妥协了。也就是说, 小姐们得救啦!虽然慧慧下班的时候还手捂着脖子 满脸怨恨…… 洪老师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不过不需要搀扶也不 会摔倒。而在坐到蔡总的车后座上以后,他变得愤 怒起来,对坐在前排的丹丹出言不逊。为了安抚他, 蔡总给了一个老鸨的电话让洪老师拨打。 洪老师从腰间的手机套里取出手机,但是好像忘记 了怎么拨号。他以挑剔的眼神看着手机背面的摄像 头,不知从何下手。蔡总看不下去了,抢过洪老师 的手机拨了号以后还给了洪老师。接通后洪老师口 齿不清的和黄姓女士交流起来,不过洪老师这次拿 手机换成了听筒在上扬声器朝下…… “晶都城 110 房间! ”洪老师说。 我正在想晶都城一层是不是西餐厅,蔡总气急败坏 的一把抢过了手机对着听筒吼道:“是 421!要两个! 一个高大彪悍的一个小巧玲珑的! ” 这时候,洪老师已经打开了车门,走向了车流汹涌 的深圳乡下主干道。时值凌晨一点半,游荡的出租 车和货柜车不时飞驰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机 油的味道。洪老师手提着电脑包摇摇晃晃的站在路 边,口中念念有词。在那一刹那,同样作为一个会 计,我想,我和洪老师心灵相通。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两个月的时间便已 过去,正犹如白驹之过隙,消弥无形,令人嗟叹不 已。 正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这两个月的时 间,对于浩瀚无垠的宇宙和漫长悠远的人类文明史 来说只可说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瞬间,但是对于 我个人的成长和发展而言,却无疑是一段激动人心 的岁月,一刻辉煌的刹那;一种无法言喻的激情充 溢了我的灵魂,让我感到无比的充实和满足。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不由得想起了毛泽东同 志的那篇脍炙人口的《纪念白求恩》中的句子:“我 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 了。”何其贴切!正如我在这两个月中所看到的、所 听到的,集合在北京上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一群 年轻人,又是何其可爱的一群人!大家年轻气盛, 年富力强,心中洋溢着热情和青春的冲动,不计出 身,不论阶级,只是为了胸中燃烧的炽热的理想, 为了振兴祖国的动漫事业、让中华民族的动漫跻身 于世界动漫之林而走到了一起,不辞辛苦,不计报 酬,整日整夜废寝忘食的辛勤劳动着,这又是怎样 的一种精神!我禁不住要为他们击节叫好!上至我 们可敬的主任、主编、执行主编,下至我们勤劳的 后勤人员,所有的人们心里都拥有着那样坚定而统 一的信念,就是“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多快好省 的建设中国的动漫事业”。只要有了这样的精神,只 要有了这样一批可爱的青年,只要大家同舟共济、 同心同德的站在一起,“众人同心,其力断金”,难 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吗?我看是 没有的。 乘风破浪正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有了这样杰出 的同志朋友,有了这样优良的工作环境,有了这样 坚定的信念目标,《动漫志》系列丛书和上和文化传 播有限公司的蒸蒸日上也是偶然中的必然,而来日 方长、前途不可限量,则正是对现在的《动漫志》 和上和公司的真实写照。在主编、发行主任、行政 主任和执行主编的有力领导下,整个公司迅速的走 上了正轨,群策群力的完成了《动漫志》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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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短篇技法分析》第一、二辑、《动漫文学——
手中发出一些不可用科学知识来解释、从而明显有
天山舞姬传》(田中芳树)的制作工作。可以想见,
宣扬迷信、鼓吹邪教倾向的气功波!我难以想象,
我们的不懈努力和辛勤劳动必将换来读者的赞扬和
如果长时间接触这样的东西,我们的青年们怎样才
市场的认可,我们的心血和结晶必将凝聚成推动中
能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怎样才能全心全意
国动漫事业前进的铺路石!“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
的将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为上和公司服务中去?!
上下而求索。 ”展望未来,我们将做得更好!
长此以往,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光只是看到工作中
更让人义愤填膺的是,这一小撮同志自己堕落、腐
的成绩和进步,无疑是远远不够的。要看到优点,
朽还不算,同时还极大的影响了上和文化传播有限
更要看到不足。广泛的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不光
责任公司的其他同志。这种影响的程度是深刻的,
是对于我党的建设工作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对于
范围是广泛的,不光破坏了公司严肃的工作气氛和
正在茁壮成长的《动漫志》和北京上和文化传播有
正常的工作秩序,最可气、最危险的是,已经有一
限责任公司来说,也是势在必行、极有必要的。否
些同志被这种极其无聊、极其浪费的资本主义精神
则,我们将会容易陷入骄傲自满、不思进取的深壑,
产品所吸引,经常成群结队的集体出动,跑到新世
对于迫切的需要学习和进步的我们,对于前途无量
界的地下一层去打游戏!当中甚至包括了上和文化
的上和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对于正待发展的中
传播有限责任公司的一些高层领导!在这里我不便
国动漫事业,都会是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指出他们的名字,但是,言者无心,闻者足戒,我 认为,如果不从根本上杜绝这种丑恶行径的根源,
在这两个月的工作、学习、生活中,我认为我看到
不彻底的消灭这种影响极坏的腐败现象,我们的事
了对于我们的事业发展具有相当的坏影响、坏作用
业是无法取得任何成果的!
的行为。这些行径的出现,无论对于其个人还是对 于大家的情绪以及整个工作环境的影响都是相当可
上述的言论可能有些过于激动,没有条理。“临表涕
观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待缺点要像
零,不知所云”,我也深知,这些过于直率的话有可
秋风扫落叶一样”,对于这些有可能铸成大错的小缺
能会触怒一批人,惹恼一批人,会对我们亲密无间
点、小瑕疵,决不能放任不管听之任之,而应该痛
的同志关系造成一些无法弥补的裂痕;但我不后悔。
下杀手,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为我们的前进扫平
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标,一致的理想,我深信我所
道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卸下包袱,轻装上阵,
说的话是有意义的,我做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更认真的工作,更深入的学习提高,更坚定不移的 把我国的动漫事业搞上去。
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我信心十足,精神百倍!
我认为最值得一提的,应该是我们当中的某些同志,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
经常会去到新世界商场的地下一层玩电子游戏机。 众所周知,电子游戏是改革开放、泥沙俱下的时刻, 从资本主义社会飘洋过海流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 种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娱乐方式,是“电子海洛因”, 是国家已经英明决定要大力治理整顿取缔的一种电 子娱乐设备。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殊国情下, 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还有众多的下岗工人衣食 无着、饿死没粮,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象竟然会有一 种这样奢侈无聊的娱乐方式在消磨着青年们的意志! 值得批判的还有这些游戏的内容,尽是一些无聊的 打打杀杀,对战格斗,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 更荒谬离奇的是,这些装束奇怪的各色人等还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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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编辑我怕谁
苦苦思索,最后,一时想不开一头栽入水中再也爬 不上来,成为海淀区教委领导们的一块心头大石 (最近又听说教委不管大专院校……)。当然,今天 你看到这段慷慨激昂的排比,你便会知晓我的诸多 设想统统失败,除非有人拿刀逼着我说“二十 X 年
前一阵定稿子的时候,曾经把《圣斗士》的经典回 顾派到我头上,我宁死不从。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 而我觉得我就不能崇高,一崇高就露怯、就不像话。 所以这个栏目与那些东西没有关系。它躲避所谓有 意义的主题,选择回避、曲解、讽刺、谩骂、取笑、 对抗,总之是一种不规则的、无目的的运动,因而 也是没有限制的。所以,无论看到什么,你应当觉 得不足为奇,理所当然。 同时,我也不希望它仅仅是这个样子。我期待着它 还能有让我惊喜的表现,正如我期待着你——愤怒 的你,幽默的你,偏执的你,自由的你。
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否则没有翻盘的希望,于是 你便会总结我的人生是毫无希望的悲剧人生…… 且慢,这不是重点。所谓猛男,若是没有在逆境中 扬起希望的风帆乘风破浪的斗志,又何以被称之为 “猛男”?然而这依旧不算重点。 重点是,我有了一个笔名,叫“保尔·柯察金”;而 保尔·柯察金,则是《动漫大风车》的一名编辑。 所谓“猛男之悲剧” ,正来源于此。 其实,先前我是搞创作的——当然,我也知道,如 今这年头在光天化日之下宣称自己是搞创作的,正 好比 80 年代初蓄着长发的胡同串子们声称自己是写 诗的、搞艺术的一样,需要一些勇气,但同时也是 一种时尚,一种流行。有时候看到与我本质相同的 胡同串子在忆苦思甜,在哭穷,在谈人生谈理想,
我看艺术家;文字工作者无畏;我是编辑我怕谁 片头曲: 《I don't like the drugs(but the drugs like me)》 from album 《mechanical animals》 Marilyn Manson urinal:小便器,如图所示。 dagger:匕首。 Guevara:切·格瓦拉,古巴革命领袖。 猛男! 悲剧! 这是废狗同志在某论坛上的签名栏中的最后两句, 至于具体的意思他不曾告诉我,而我也没有问过他, 因为我觉得有可能问不出来——看似神经质、杂乱 无章、意义不明的呢喃中,会包含了多少心碎深处 的隐痛和不为人知的往事?每念及此,脑海中便浮 现了星史郎倒在昴流怀里,哼哼唧唧的低吟浅唱 “我○你”(“○”字被漫天飞舞的粉红樱花瓣挡住) 的凄美场景,顿时泪如雨下:废狗,你娃好惨! KAO,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猛 男;而这个猛男的人生,是一段悲剧人生。 曾几何时,我想成为一名科学家,制造航天飞机, 引爆原子弹;曾几何时,我又想当圣斗士,和雅典 娜并肩作战,并且要瓜田李下的纠缠不清,绯闻不 绝于耳;曾几何时我想考上北大清华,在未名湖畔 - 10 -
在大声疾呼“我是搞创作的”,我就会撕心裂肺的不 爽:渣渣,想当初我也是搞创作的!这厮无端抢去 了我的创意,令我不能站在时尚的浪尖,令我不能 获得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快感,令我不能端起碗吃肉 并且放下筷子骂娘,渣渣……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明 白的,这事不能全怨别人,所谓“时势造英雄”,是 你自己不能把握流行动态不会孤注一掷破罐破摔, 弄到如今只能当没有品味的猛男的地步,这也全是 咎由自取。 不过,有时候扪心自问,就算我如愿以偿,由胡同 串子晋级为可以与小女生畅谈创作甘苦的艺术家, 那又怎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艺术家肯定也有, 说不定比之猛男的苦恼更为不堪。古希腊的艺术家 可以搞雕塑,肆无忌惮的塑造裸体和生殖器而不必 担心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污染祖国的花花草草; 所谓艺术,应当是来描绘“永恒不变的人性”的, 而有的艺术家却被迫在裸女的脖子上系上红领巾, 呜呼哀哉!然而艺术家之路终究要强过猛男之路, 至不济也要胜过胡同串子,所以也有很多痴男怨女 削尖了脑袋要当艺术家。这一来泥沙俱下,艺术家 象雨后出春笋一样遍地开花,虽然长势不一,但好 在大家都是艺术家,而且也不怎么互相骚扰。问题 是有的艺术家根本不会画裸女,只会画帅哥,表情 僵硬,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至于是由于脖子上系 了红领巾而表情僵硬还是两者齐头并进两手抓两手
都要硬,我与艺术家交情不深,无从置喙。当然,
的小屁孩的鼻头破口大骂:“就你丫这小样儿,还以
不画裸女也无不可,但艺术家总是要描绘所谓“永
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就想去搞文学了?你以为文
恒不变的人性”的,但你又以为胡同串子是什么?
学就是浪得虚名了?! ”
其实说起来当初我痛下决心不搞创作,并且走上猛
然而所谓“悲剧”,其意义大抵也在于此:“将美好
男的不归之路,也有一部分是考虑自己的出身,自
的事物毁灭给人看。”我认为,起码在那个认识到自
以为可谓远见卓识,非同凡响;然而时移境迁,我
己实力不济天赋有限并且当断则断的放弃了文学创
终于还是棋差一着: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口号是
作道路的时刻,我还算是比较美好的。但我又终究
“谁都可以当艺术家”……
是猛男,于猛男而言,人生经常会由于外部原因和
现在我说的轻松,然而即使大致上还有些“吃不着
内部原因(主要是后者)而发生戏剧性的转折——
葡萄说葡萄酸”的黑色幽默在里头,但当时我是极
这转折终于毁灭了我,使我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
苦楚的。艺术家之梦就此破碎,人生失去了意义,
而现在,我杜鹃啼血的在这里以“保尔·柯察金”
渣渣,我怒!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谁要是跟我说
之类毫无品味的笔名大放劂词,正说明了客观规律
他不得已放弃了艺术创作的道路痛苦万状悲痛莫名
的不可抗拒。
我跟谁急。记得当初我们的艺术团小有收成,拿了
说来话长。胡同串子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就天生不
八千元稿费,是艺术家 A 的贡献,艺术家 B 缺钱花,
适合搞创作,玩艺术,比如我;而有的可能适合搞
艺术家 C 想统率艺术家 A、B、D,于是大家捉对儿
文学。(当然,我什么都不合适,暂且按下不表)正
厮杀。但是没有战果,艺术家们分道扬镳,大概也
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就着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在
是觉得出身不好,搞创作难度颇大。我也一无所获,
我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我发现身边突
并发现要描绘人性,基本上这个很难,而且我半路
然多了很多搞文学的。缪斯是神圣的,我一直坚定
出家不会画裸女,并且也不会画红旗的一角,艺术
的相信这一点,乃至于坚贞不屈。而当时情况很混
之梦便愈发的沉沦了。
乱,我一时间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就以为这些铅印
高考时候我语文得了 101 分,比 100 分还高一点点,
的名字全部都是缪斯的谪系部队了。
登时喜不自胜,以为可以退而求其次,去搞文学。
但是问题是,我现在俨然也是一搞文学的。这是一
但是众所周知,高考语文的满分是 150 而不是 100,
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以前有很多人讲他们在文学之
所以拿着 101 的成绩就以为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
路上摸爬滚打,苦不堪言,就只是为亲吻缪斯的香
步”,那简直是在搞笑。当然事实上我的确是在搞笑。
港脚,我现在都搞不清我应不应该相信他们。因为
我对我的作文水准印象最好的是在小学五年级左右。
我现在经常写读后感,并且变成铅字,并且拿到稿
值得一提的是我所在的小学乃是我厂的子弟学校,
费。所谓读后感,就是中学时候语文老师让同学们
从业人员素质突出。记得那年亚运,我穿着领口被
拜读《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之类的课文,然后从原
撑至硕大无比的亚运衫奋笔写下了一篇 900 字的革命
文中摘上一大段,然后再从政治课本上摘上一小段
檄文歌颂亚运,文笔流畅,情真意切,多处运用排
——当然,你要是有本事,找的到《精神分析引论》
比、拟人、反复等修辞手法,获得班主任老师和校
或者朱光潜的《美学四讲》并且恰到好处的挪入作
领导的一致好评,谀词如潮令我心情激荡不已险些
文中,老师就会笑眯眯的用红笔画上一个“优”字,
走上了文学之路——但接下来形势急转直下,我再
并且表扬你写得好,知识面广,有前途……但我始
也不能达到当时的高度,而且每况愈下,从根本上
终觉得我所有变成铅字的读后感都比不上小学五年
动摇了我搞文学的决心——我考上了我市的重点中
级那篇亚运颂歌。其实如果我独自偷偷的做这件事
学,各科成绩(含语文)经常在中下游浮动,很难
情,赚一点小钱补贴家用,偶尔夜半无人时脸红一
有所突破。实话说,这段瓶颈时期颇让我苦闷了一
下,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我某天抬头一
阵,因为我当时贼心不死,又没有想起来要去搞艺
看,发现我原来认识的那帮没有艺术细胞的胡同串
术,以为自己的出路就在文学上头,在放弃和坚持
子们全都在乐此不疲,当下我就火了:“你们以为缪
之间去留两难的装模作样了颇长一段时间。不过当
斯就是人尽可夫的破鞋了你们想穿就穿?”他们抬
时因为我年纪还小,许多事情还看不透,也没什么
头看了我一眼,有的嘴角一撇,“切”,然后继续埋
好说的——但现在我已然是一个大龄青年了,我显
头奋笔疾书;有的面露愧色,喃喃自语说什么“人
然有资本指着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做着文学梦
民群众需要多样化的文学”,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
- 11 -
见;有的脸皮厚如城墙,桌子一拍大喝一声,“老子
我浑身一激凌,汗毛倒竖,龇牙咧嘴,一口气没接
就是要骗稿费!老子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行将就木下
上来昏死过去。未几我悠悠醒转,身旁莺声燕语,
有两岁半的长子嗷嗷待哺,都在殷切的期盼着我!”
全都是“××殿”、“××大人”开头。我死去活来,
这帮人在文坛混了有一段时间,愈发的剽悍起来,
痛不欲生。我是无产阶级啊!是工人的儿子啊!虽
而我道行尚浅,加上势单力孤,估计没有什么胜算,
然现在委身于文学但我本性纯良啊!但他们不管人
于是嗫嚅着坐了下来。当然我不甘心,有些想复辟;
家受得了受不了,依然故我。或许是我意识太落伍
我在等待时机。
了吧,我想,也许搞文学,作为一名动漫文字工作
但事情的演变起出了我的想象。他们愈演愈烈,功
者,并不应该是一桩耻辱;或者时光流转,搞文学
夫越来越到家,脸皮越来越厚,他们抬出来那个假
的胡同串子们已经站起来了。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
货缪斯(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们随便找的一个农
位高,我笼统的想,但第一次被人叫“保尔殿”时
村姑娘,毫无气质可言)也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像
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怕是永远不能忘怀了。
那么回事。弗洛伊德不行了,他们就换荣格;朱光
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我开始渐渐安于“搞文学的”
潜不时兴了,他们就上钱钟书、王国维;他们从现
这个称号或是头衔——起码,我学会了掩藏我的自
代性转移到了后现代的文本阐释,福柯、德里达之
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是一路货色,
类我八辈子没听过的名字纷至沓来;亚里士多德和
他既然叫你“殿”,你若不称呼他为“大人”,就有
董仲舒有时候也会被翻出来鞭尸……我有些顶不住
些说不过去了;而且大家都是胡同串子,凭什么他
了,开始动摇。有一天我弹尽粮绝没有饭钱了,腆
们牛 B 烘烘的而我就要低三下四?没道理嘛!于是
着脸写了篇读后感想应应急,被编辑打了回来:“深
我也学乖了,我也装大爷,不装孙子,见谁都一副
度不够。”我急了,我本来就没有深度你非让我深
臭脸,谁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搞文学的吗?后
度……这时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响起:“逆水行舟,不
来有一件事更促成了我的转变。那天我去“幸运女
进则退……”我脑海里顿时灵光一现,查辞海找
神殿”(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殿”这个后缀的用法;
“后现代”的解释,一条条往《机器猫》、《蓝精灵》
还有需要说明的是,这女神是个男的)家去拿一篇
上面套,心里惴惴不安……最后,我眼中噙着屈辱
稿子,时值月中,这家伙又是个枪手,被各杂志报
的泪水,从邮局领到了稿费。
纸的催稿给逼的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夜已深,大家
我再也不纯洁了,我作为猛男的悲剧命运已然不可
人困马乏,女神殿下已经鼾声如雷,他的“攻略小
逆转。冷静下来思考的话,我只有坦然面对自己的
组”的其他两名成员还在挑灯夜战,其一为翻译,
处境。何谓人生?不不不,想一些稍微肤浅一些的
其二执手柄。突然间电视机屏幕一亮,翻译一个抖
问题罢。从无产阶级的成长历程到《蜡笔小新》,之
索,接着一把揪住女神的领口,左右开弓,两个大
间有何相似之处,又有何不同点?法国大革命中提
耳刮子扇得女神两颊高高肿起。女神睡眼迷离的盯
出的“天赋人权”的口号,放在《少女革命》的具
着过场动画傻笑了一阵,喉咙咕咕作响,嘟囔着说:
体环境中又有什么意义?而《篮球飞人》中体现的
“这里 5000 字! ”接着又昏死过去。翻译嚎啕大哭:
体育精神,在当今奥林匹克精神被违禁药品日益腐
“女神殿下!5000 太多,恐难以完成,减至 3000
蚀的情况下,又会有什么样的现实影响?
罢! ”女神怒了: “五减三,再乘以 100,几何?”翻
…………
译顿时无言以对。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幸运女神殿
杀了我罢。
的当月收入暴增 200 圆整。还有一次我去开一个什么
现在是网络时代,人人平等,都可以上网。虽然我
会,参加者大致也是圈子里的人,离得远远的就有
对自己颇失望,但我还是忸忸捏捏的上了网——在
一个形象猥琐的汉子在唧唧歪歪什么“××数据库,
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搞文学的,起初我这么想,
全国最大最全” 、 “8 兆 DDN,速度快,连接稳定” 。
但我总是判断失误——网上的胡同串子更多,而且
我气不打一处来:敢情搞文学的是比谁带宽大谁翻
几乎都搞文学!有时候,我简直怀疑那些搞艺术的
译软件使用熟练?不过这也说明了全国范围内都是
有的也耐不住寂寞来掺和。开始很不习惯,因为大
这样,大势所趋而已。
家平时都人模人样的象那么回事,怎么一上网就全
我算是明白过来了,文学,大家都想搞,大家都在
跟文学卯上了?后来我只好慢慢适应。直到有一天
搞,而文学会被搞成什么德性的问题是从来没有人
我在某论坛闲逛,忽然有人怯生生的叫我“保尔殿”。
考虑过的。就跟搞艺术的也不一定会刻画“永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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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的人性”一样,这帮人全都是我这样的货色,指
渣渣,人民群众的利益被摆到哪里去了?而且这帮
望他们真的搞出点什么名堂来是不现实的。随大流,
人也很缺乏职业道德,经常故意无视自己“喉舌”
我也去罢。我脸红的次数也愈来愈少,并且开始跟
的地位,从个人口味出发大放厥词,摆出“老子天
“××殿”、“××大人”们打成一片。这就是悲剧
下第一”的架势,也不管自己肚子里有没有货(很
罢?我迷惘的想,回忆起当初自己冰清玉洁的样子,
多情况下是没有的,考虑一下阶级成分就知道了),
泪水溢满了眼眶。
欢喜谁就是谁,想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最让我受不
而现在,我成了《动漫大风车》的一名编辑。这说
了的是人民群众不以为忤,也没有什么上帝的自觉,
明作为猛男,我的悲剧之路越走越远,再也无法回
反而故意的迎合他们,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一
头了。我之前也想过的,为什么大家都一窝蜂的要
口一个“××样”、“××大人”、“××先生”,还大
来搞文学?作为编辑,不可能一点责任也没有。事
呼小叫“××,我好喜欢你!你能给我签名吗?”
实上,胡同串子们有去搞艺术的,有去搞文学的,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嫉妒,在发牢骚,在无
自然也会有去当编辑的;而“蛇鼠一窝”,所描述的
端攻击,我也思考过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天怒人怨,
可能正是这种景象。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多时候你指出皇帝光着屁
所谓“世间熙熙,皆为名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
股你就会被光屁股皇帝当场砍死——但天地良心,
尽管我想不通当编辑有什么好处,比之搞艺术有什
我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无产阶级的血啊!
么优越性,但既然神州大地上编辑这行也遍地开花,
现在我身边坐的是《动漫大风车》的执行主编“二
说明这里头也应该有一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喜”。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因为这个家伙其貌不扬,
然而我也是一个编辑,何以竟不知道玄机所在?原
经常赖床迟到,在街机厅时常被人痛宰到哭哭啼啼
因可能有二,一是我太笨了,悟性不高。这虽然是
回家就瞧不起他。他可好歹算是一个偶像级的人物
很伤自尊,但无法排除其可能性;二来就是我刚开
——所谓偶像级,就是指经常会有初中年龄段的小
始在这行当里头做,起点低,不能“站得高看得远”,
姑娘手执签名板或者电影票打上门来的那种级别。
以致于一叶障目,看不到这背后商机无限,前途大
但是据我所看到的,他和我级别相当,也是一个饭
大的有。于是我耐下性子静观其变,等待着有一天
桶。其实要说不学无术,在这个圈子里总是无法避
天上掉烧饼砸到我头上来。
免的——真正有水准的迟早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因
前面已经说过,我活了二十余年,写的最好的一篇
为大家看起来全都是丑态百出的蠢货;而你照照镜
文章就是十一岁上写的那篇歌颂我亚运健儿的文字,
子,则会发现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白痴。他的特长
而当编辑并不意味着这个事实有丝毫的改变。这其
则是捏造什么“编辑部的故事”。这个东西由来已久,
实也很好理解,整天面对的是水准低下的胡同串子
以前有一家杂志做过,效果颇好,于是大家纷纷上
习作,包括千篇一律的读后感、除了作者自己谁也
马这个项目。但事实上编辑部里全都是二喜这样的
看不懂的同人小说等等,就算是王小波那样的天才
货色、我这样的货色、××大人这样的货色,又怎
也会被搞的神经衰弱乃至于江郎才尽,何况我本来
么会有趣味可言?结果就是每本杂志总会有一两个
就是一个段位不高的胡同串子,是从骗稿费的读后
版面充斥着凭空捏造的无聊笑话和充分凸显编辑暴
感写手起家的,本来也没有特别崇高的理想和动机,
露癖的四格或者自画像,众编辑吃饭穿衣如厕出绯
这样下来的后果就是在罪恶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闻养宠物的花边新闻,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我反正已经没救了,我想,但我心里还抱着点儿不
—他们就以为自己真是谢挺疯、张白痴了?!
切实际的幻想,就是指望有一些级别比较高的编辑
前一阵子我在网上以“保尔殿”的身份(现在我已
(KAO,也全都是胡同串子变的)能良心发现,对
经甘之如饴,听到这称号便如沐春风)认识了一小
那些蒙在鼓里的消费者负责一些,脚踏实地的提高
姑娘,特叛逆,特有个性,颇具偶像型胡同串子的
自己的水准,并且要与那帮混稿费的枪手们划清界
潜质。当时我心里便隐隐感到不安,但竟然也有一
线,断了他们的财路,让整个世界都清静下来。但
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又有一个有希望的青年要下水
这完全不现实,因为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共同富裕,
了。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她便兴冲冲的告诉我:“我离
偶尔有点什么口角都还要被处理成“人民内部矛
家出走了!我当编辑了!”我的心顿时一沉:难道所
盾”……这帮人还经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联机玩
谓的“猛男,悲剧!”竟然已经演变到这样不可收拾
“大富翁”,美其名曰“联络感情”。我十分不爽:
的地步了吗?我悲哀的注视着她在舞台上忸捏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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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风唤雨。这已然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不断有新 的胡同串子进化成编辑,而先前就已经老气横秋的 则愈发的不可一世。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安慰自 己,以阶级斗争为纲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搞文学、 当编辑的也已经翻身做了主人,再拿老眼光去看待 新事物,我是不是个思想僵化的保守主义者? 但是保守主义势力实在太小了,现在打的不可开交 的是新左派和自由主义者。中国人民在“无限的商 机”面前看到的一般不是“把饼做大”这样一听就 很荒谬的假命题,而是很现实的认为吃饼的人越少 越好。新左派认为“版权万岁,书号万岁”,而自由 主义者则奉行“D 版无罪,抄袭有理”。本来应该是 井水不犯河水的,但不知道是谁就悍然宣战了,顿 时乌云遮日飞沙走石,胡同串子们打成一片。结果 是不重要的,因为革命群众也杀不完,今天张三灭 了李四,明天幸灾乐祸的王五又被新加入的赵大麻 子流弹击中,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重在参与而 已。当然间或也有不明就里的保守主义残余分子奔 走呼号什么“不要打了”,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误 了卿卿性命”。我反正是彻底的堕落了,在大街上见 到政见不同的“××大人”一边嘻皮笑脸的走上去 打招呼一边在兜里摸水果刀准备离近了就给他致命 一击…… 所谓的悲剧人生,大体上就是这么一回事。作为一 个猛男,出身于流氓无产者,没有教养,素质低下, 做过艺术家之梦,破碎之后莫名奇妙的去搞文学, 当编辑,终于走到了无可救药的境地。已经是 “nothing to lose”了。我叹了口气,穿上军服和解 放鞋,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愁眉苦脸的红卫兵;窗 外灰蒙蒙一片,沙尘满天,原来正值申奥,北京又 添新风景。我昂首阔步的走向了天安门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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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合搞漫画
他之所以热爱漫画,是因为他和我多年以前一样, 衣食无忧,很有希望考上大学,并且还家境殷实。 到了这里又不能不说一下我的丢脸事:其实我之间
多年以后,我站在深圳乡下的空调厂门口,面对着
又搞过一次漫画!那是在多年以后和多年以前之
毫无规划的 XX 工业区,面对着飞速驶过的外地牌照
间,也就是在我仍然是一个中学生之后、成为空调
摩托,心想大概我已经不适合搞漫画了。
厂工人之前。至于原因就比较复杂了,其中之一就 是我当时是一个愤青。众所周知,愤青之所以失去
其实这个念头多年以前我就已经有过了,所以并没
理智,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前途。由此可见我当
有什么新鲜感,而且如果被人认出来就更加难堪:
时又一次投身漫画事业时,已非当年吴下阿蒙,而
这厮在这里扭捏作态,搞僵尸复活,以为自己是个
是对漫画有没有搞头有了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这
什么人物……因此毫无疑问,现在我自是有一番苦
时候我做的事情是漫画资讯杂志的编辑(很丢
涩在心头。
人!)。
而最早先我是没有什么顾虑的。因为当时我是一个
当然愤怒青年也并不是整天静坐游行。事实上我从
神经兮兮的中学生,衣食无忧,而且很有希望考上
愤青这个状态中获得了不少乐趣;或者说,在我傻
大学,抽一点时间出来搞搞漫画不但无伤大雅,几
呵呵的当一名编辑的那段时间,我对自己的满意程
乎可以说是修身养性。但这似乎不能成为我没有能
度比现在站在乡下空调厂门口看摩托车要高一些。
搞出名堂来的理由。因为当时一起搞漫画的并不止
崇文门的地铁口近在咫尺,楼下的不甚正宗的成都
我一个,而且有的人搞得很投入,废寝忘食,(以
名小吃尚堪食用,而在夜间乘凉时能看见某编辑白
至于)没有考上重点本科……但他们也没有通过搞
净的肚皮……我这么讲你可能觉得不太好理解,事
漫画发家。他们有的现在成为了游戏策划(很流行
实上也是这样的,都是一些琐碎零星的片断,要我
的行当);有的则投身广告事业;而有的成为了无
把他们一一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都已经不太可能
良盗版书商,靠发行非法读物致富。真正搞漫画的
了,从中系统的理出头绪来更加为难。我只能说,
也不是没有,但要说她挣得比无良书商要多(又谈
虽然我已经不再觉得我应该去搞漫画,我也并不能
钱,俗!),我是不相信的。其实这帮人当时就心
从看漫画或是画漫画中获得什么乐趣,但我当时很
怀鬼胎,同床异梦,我也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不过
快活。
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除了搞漫画以外还有 那么多的才能,比如搞发行,做广告,投机钻
换句话说就是多年以后,我现在不是很快活。这跟
营……而当他们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很适合搞漫
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适合搞漫画”没有多大关
画”之后,他们就义无反顾的投奔了自己最能耐的
系,而是事物发展的必然。我猜想,除了一小部分
一行,并且或稳扎稳打或平步青云,大步流星奔小
人,大家或长或短也许都会经历这样一个一事无成
康。
后悔不迭的时候,一种荒谬的挫折感油然而生…… 打个比方:乡下的外地牌照摩托车横冲直撞,劫匪
或许有人就要说,漫画有没有这么不好搞?其实我
目无法纪;而你租住的农民房后面正有一间厂房在
也不能拍胸脯。搞得如火如荼的大师也不是完全没
基建,风镐钻地声如雷贯耳,直到凌晨一点半……
有,隔三岔五的还有些名头响当当的媒体杀进来合
我回想起我的漫画朋友们,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盗
办个什么漫画展,当中各路豪杰摆开阵势大显身
版商、广告精英,诸如此类;我也相信在他们的多
手,cosplay 花里胡哨争奇斗艳,这些人这么投入,
年以后和多年以前之间,会有一段时间,同样一种
让我觉得说一句“漫画不好搞”都没了底气。不过
荒谬的挫折感包围了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很
这也不难理解,一样米养百样人,虽然我和我的同
没出息的哭诉“我要继续搞漫画”,因为他们已经
僚们觉得漫画没有出路,不如策划游戏或者搞发
无法回到多年以前。换句话说,“There is no
行,但就是有人梗着脖子说“还是漫画有意思”,
turning back.”
我也不能一定说他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厮 除了画点漫画实在没有其他本事了;又或者是其实 - 15 -
时间观念
但同样擅长搞阴谋。而这次由贵出去打天下跟阴谋 家 B 没有发生什么直接关系,我猜想是 B 哥发飙的 原因之一。萩原和 Clamp 也觉得 A 哥不好。但 B 哥 又能比 A 哥强到哪里去?
“3 年超过鸟山明,5 年搞死北条司! ” 可以看出,这种样式的时态描述与现在所流行的 “ 多 年 以 后 , 我 XXXXX” 或 者 “ 多 年 以 前 , 我 XXXXX”的搞法有些许不同;所以当时的所作所为, 现在看起来就显得光怪陆离,十分诡异。 而我的目标就是桂正和。依此类推,我们当时拥有 由贵香织里、Clamp、萩原一至等一帮老牌名宿,前 途不可限量。不过 Clamp、萩原和桂正和当时似乎 还没有发力,而只有由贵小有成就,这就引发了一 些事端。 由贵家住在铁路段边上的一片古老民居之间,家门 口有贯通的走廊,视野开阔,楼下有昂首阔步的 8 岁 左右的老公鸡。而由贵有农村红,这我们早就知道 了,所以当时她开门后我们见到她娇艳的双颊,谁 也没有说话。 由贵的娇艳不是没有理由的。之前由贵的扳道工父 亲不喜欢由贵搞漫画,同时也不喜欢撺掇由贵搞漫 画的阴谋家 A。到这里要顺便介绍阴谋家 A。阴谋家 A 喜欢漫画,但水准不能和萩原由贵等人相提并论, 但喜欢耍阴谋诡计,而我们这个实力强横的漫画家 团队就是阴谋家 A 策划的。扳道工觉得阴谋家 A 搞 漫画是假,打由贵的主意是真,所以对阴谋家 A 态 度不太好;其实我们觉得扳道工过虑了,由贵虽然 实力也很强横,但并没有提升至可以勾引阴谋家 A 的地步,而且又有农村红,我们都觉得阴谋家 A 的 志向不止于此。后来由贵在阴谋家 A 的统筹下发表 了一个中篇,得了大几千元的稿费,扳道工觉得这 里面有利可图,这才对阴谋家 A 刮目相看。 但扳道工的愉悦不能代表我们整个漫画家团队的愉 悦。Clamp 和萩原自认为自己的实力也不差,但为 什么就迟迟不能发力?而阴谋家 A 整天吆五喝六, 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为什么就能从由贵的稿费里 面分一杯羹? 这时候阴谋家 B 就说: “A 哥,你自己觉得你的做法 有没有问题?” 阴谋家 A 坐在由贵的床上,面色灰黄,双手交叉支 在下巴上,说,“B 哥,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你们 觉得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 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 ” 阴谋家 B 在漫画方面自然和 A 哥一样没什么实力, - 16 -
但萩原跟阴谋家 A 素有不睦,并且,一分钱也没有 拿到,他就说,“A 哥,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就没有 数吗?” 萩原是当时阴谋家 A 跋山涉水找回来的干将,画得 一手好画。阴谋家 A 的嘴角撇了一下,表情很沧桑。 他说, “你们这样搞,又有什么意思?” 由贵房间里的落地扇嗡嗡作响,一帮漫画家们暂时 陷入了沉默。扳道工在外面大吼一声:“晚上八点了, 你们这些人不要回家吃饭的吗?”我觉得他可能误 会我们要对由贵不利,并且也没有留我们吃晚饭的 打算。 但总之,阴谋家 A 已经没有办法统筹由贵去挣稿费 了,而萩原、Clamp、桂正和之流,他从头到尾都没 有成功的统筹起来过,所以萩原他们的怨气我觉得 也不应该找阴谋家 A 发泄。而 B 哥虽然擅长搞阴谋, 但由贵跟他却不熟,而且扳道工经常疑神疑鬼,B 哥 到后来干脆放弃了。萩原的眼神凶狠,很有实力, 但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阴谋家 B 自然也搞不定 他。阴谋家 A 怀着绝望的愁绪去搞出版了。 也就是说,我们散伙啦!
表妹
魂的外壳如苍老的石膏像一般层层剥落,掉在地上 碎裂开来。 她笑着说她有男朋友了,说她妈妈不是很同意,说
“表妹还是那么销魂!”事实上我也没看过这片子, 但我仍然对这句台词如痴如狂了好一阵子,每天都 在宿舍里演练——当然,主要是吃了许多辣椒之后 的口音。 我表妹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人,不是垃圾,不是废柴, 不是天才也不算是美女。但她是我的表妹,而据说 血脉这东西是割不断扯不开的,于是她便一直还是 我的表妹。这东西是没有办法选择的。 但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记起她了。那几乎可以算作是 一种刻意的遗忘,但同时又似乎不经过多少思考, 轻而易举的毫无印象了。前几日与 L 闲谈,突然做恍 然大悟状“啊啊啊前几天我表妹生日了”,但是当天 是的确没有想起来要去问候一下的。 而今天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It hurt. It hurt a lot. 对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便直言不讳的说 我现在俨然便是垃圾,并且欠了一屁股债。这些本
要先有点基础才好……我也笑,说我似乎提供不了 什么有价值的参考,我现在是纯粹的垃圾……这时 候我愈发地感到自己离正常的遥远。我甚至不想告 诉她我的 L,还有我有关 L 的烦恼。那些于常人看来 微不足道的痛苦对我来说如此的难以逾越,而我轻 而易举的走过的地方却只是在尖刀上方铺了薄薄的 一层草皮。我能告诉她我想要什么吗?我说出来的 她会相信吗?又或者我自己会相信吗?于是我说我 要结婚了,之后立即笑着否认。其实不管怎样,都 是我做不到的。 她忽然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是很崇拜你的。 因为你一直很聪明,学习又好……反正怎么说都挺 好的。 ”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垃圾了。而你不会了解的。 我说:“也许我只是走错了路。”说完我便笑了。这 提法真滑稽。
应该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却兴致勃勃地、条理 清晰地向她阐述了我的这一观点,并且摆事实,讲 道理,务使她深刻理解完全接受——完全没有意义 的举动啊,垃圾便垃圾好了,何必一定要说与人知 道,甚至还要去博来理解和同情?事后我想到这一 节不由得深深的悔恨和痛苦,但当时我竟然那样的 畅所欲言,不可理喻…… 而我从她那里得知的,却是成长和变化。自从上了 大学我就甚少与亲戚们联系了,原因当然也不是 “没时间”这么简单罢。而我回忆中最清晰的她的 形象,似乎永远是那样胖乎乎的圆脸姑娘,单纯无 知,不善表达;但这当然是错误的。我由无知的少 年成长为自以为是的垃圾,她当然也不会一直以我 所了解的形象存在。正如我来到了海口成为了会开 车的出纳,而她离考研的日子也已经近了。 曾几何时,然而又不是很久远的过去我仿佛也有过 考研的想法,但是这脆弱的冲动很快便消弭于无穷 无尽的自怜自爱和自毁当中去了。我并不以之为遗 憾,因为我深知以当时的我而言已经是绝无可能做 到的了。我从她不经意的谈笑中痛切的感到了时间 的流逝和我浑然不觉的无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 一直沉浸在对镜自怜的忧郁和喜悦当中无法自拔, 偶尔醒觉看到触目惊心的参照和现实便会失落、痛 苦,汗流浃背。我仍然会微笑着矜持着告诉她那些 都很好、只要努力便可以做得到之类,同时感觉灵 - 17 -
无题
童年的时候,我总是情窦初开。 这个“总”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虽然当时我仅是一 颗小豆丁,不能站得高而看得远,对于异性的审美 观也远远没有健全,但我已经意识到,她们是好东 西。这个发现使得我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们 情窦初开。到小学结束时为止,我认为我几乎暗恋 过所有我认识的薄有姿色的姑娘,她们的年龄以我 当时的年龄为中心呈正态分布。 这当中包括我小学时邻居家的三女儿,皮肤黝黑, 单眼皮,平胸,身体细长,比我大十来岁,现在看 来几乎是毫无可取之处,但当时(7-8 岁时)我简直 是为她疯狂!当时我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收藏,比 如说,伟大舵手的亲密战友题词的邮票(但为什么 没有面值!),而三姑娘那时候号称正在集邮,我便 偷出我家的镇山之宝,兴高采烈的送给她,俨然有 千金一笑的豪气;但结果是,她虽然收下了,但似 乎并不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张邮票里包含了我的 拳拳之心,没有丝毫以身相许的倾向。而我老娘在 知道这件蠢事之后严厉的批评了我的愚蠢,但她显 然也没能够体会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中所包含的 狼子野心:知道了她还不伙同我老爹把我揍个皮开 肉绽?这件事情之后我开始认识到,她们并不十分 可靠,而且并不总会对你投桃报李或者按照你一相 情愿的设想行事。但遗憾的是,虽然我意识到了这 么重要的事情,我却总是没有办法活学活用,在我 由于漫长而显得支离破碎的幼年记忆里,类似的痛 苦经验点缀其中,显得分外耀眼。 再后来三姑娘瓜熟蒂落,找了一个锑品冶炼厂的技 术员男友,经常在我眼皮底下出双入对,真是负心 薄幸!但那个时候我离第一次自慰的时间越来越近 了,三姑娘在我眼里已经人老珠黄,我甚至想到要 把原本属于我的题字邮票要回来!但三姑娘的男友 看起来十分精干,而我小学还没有毕业,于是就放 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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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铁的炼造过程
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我坐在小板凳上,昏昏沉沉 的胡思乱想,计划在这辆“行包快运”的加班车到 达 C 市以后下车,去实践一般而论的“网恋” 。C 市 是湖南省南部的一个小城市,虽然我好像是有一个
镜中的小男人神情萎顿,愁眉苦脸。有很多人说过 我像一只苦瓜,我当然不愿意承认,然而现在看到 自己这副嘴脸,我不由得深以为然。可能是因为着 凉了的缘故,我安慰自己说。 然后我就上了火车。那辆火车的车皮上写着 “行包快运”,也就是说它是一趟加班车。进到里面 我发觉还不是那么简单,一节车厢里面有六扇小窗 户,车门是用麻绳系起来的铁栅栏之类的物事,没 有座位,民工们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男人们吞云吐 雾,女人萎靡不振的倒在男人怀里。客运段的人拿 着一叠劣质塑料板凳一路叫卖着过来,八块钱一个。 我犹豫了一下,买了一个。 空气很差,板凳的构造大约很不符合人体工程 学,我一会儿便头昏眼花腰酸背疼起来。 对于我现在和南下广州的民工兄弟们同舟共济 这个事实,我仍然抱有一种无法置信的怀疑态度。 我为什么要去 C 市?我试图给出一些讲的通的理由 来。首先,那里有一个网友,她是一个高二的女孩; 由于我们建立了一种一般称之为“网恋”的相对特 殊的关系,我在不久之前曾经雄心勃勃的声称要去 她所在的城市探望她,从而达到网恋的较高境界; 在这之前我们曾经通过 oicq 和电话进行了一些交流, 交换了我们对于人生和世界的一些观点和看法,并 且确认了我到达 C 市的具体时间和足够辨认彼此的 一些外形特征。然后我排队登上列车,与民工同志 们一起随波逐流。 但是我觉得这说不通。我喜爱和 q 上的女人们进 行暧昧的交流,获得一种纯粹心理上的满足,然而 仅此而已;起码我认为理应如此。大马路上我这样 的碌碌之辈有如过江之鲫,我丝毫不指望茫茫网海 中能有无论相貌身材年龄性格还是家境学历住址婚 恋史都甚合吾意的异性以这么一种突兀的形式发现 我的存在,同时对我相当满意,决定跟我死扛下去, 不浇灌出幸福的花朵结出甜蜜的果实誓不罢休…… 这可能性无限的趋近于零,说白了就是没有。
住在这里的亲戚,然而我从来没有来过。对于即将 在 C 市火车站迎接我的、在这一整个事件中扮演了 相当重要的角色的女性,除了她是一位沉静、内敛、 具有一定的性经验的高二女生,就读于 C 市市一中 之外,我认为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能够跻身于 这辆“行包快运”之上,我个人觉得是需要相当的 勇气和决断,是我在正常的思维状态之下所无法执 行的。事实上我感到我正为一种自己所不理解的信 念和动机所驱策。 对面的行李包上坐着一对民工男女正在互相舔 舐,发出暧昧含混的鼻音。那是我所居住的城市所 属的某个县的一种方言,我不是特别理解,这更为 那样的情境增添了某种愚蠢的韵味。女人是那种典 型的农村姑娘,皮肤黝黑,面孔红润,相当的丑陋。 我感到莫名的厌恶,目光移开的一瞬间脑海中定格 的是男人脸上隐隐浮现的快意。现在回想起来或者 我根本没有看到那样的表情,那只是我的臆想—— 我自以为是的把原我的形象外化到了不相干的青年 民工身上;我忽然间意识到我是一条被利比多驱动 的可怜虫。 是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性交而已。然而这欲 望或者并不仅仅来源于本能,内里还掺杂了对于性 经验而非过程的渴望。换言之我所需要的不只是对 我而言莫须有的“快感”,我还想要一种名分;对于 “未有性经验者”的头衔,我发自内心的厌恶,迫 切的想要摆脱掉它。车厢里烟雾缭绕,人们一支接 一支的点燃劣质烟草,面对面的吞云吐雾。我恶心 的想吐。 火车不时在半道上停住给别的车让路,我心急 如焚。期间我和她通了几次电话,交待了一下彼此 的状况。在晚点了将近 3 个小时之后,下午 8 点 16 分,行包快运终于到达了 C 市火车站。列车员解开 了麻绳,打开栅栏放我们下车。我站在污秽不堪的 站台上,心中一片茫然。 面对着我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约 158 公分左右, 圆脸,扎个马尾辫,稍有些胖,不算漂亮——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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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与我的审美情趣有相当的距离。我的理想一直 是纤弱苗条、瓜子脸大眼睛的纯洁女性。虽然这样 的事实我事先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然而此时此刻理 想毫不犹豫的妥协了。我并没有觉得非常不妥。当
“印象最深的是你的《XX》那篇贴子。”她做 答非所问状。 “嗯……那个一般罢……”
她在 mail 里以一种忧郁而凄美的口吻向我表明她之 前已经有过性经验时,我几乎是暗自以一种庆幸的
“只是那种感觉很怪……那事情是真的罢?”
心理立即接受了下来,并且完全无视了在那以前她 所向我陈述的全然相反的内容。当然,我还是表达
“嗯,那当然。很可笑是吗?”
了一种纯洁的遗憾、以及宽容。这几乎是我的习惯 了。
“……不……我不觉得。用那样的语调去写那 种东西……单恋,很痛苦吧?” 我显得拘谨,尴尬,无所适从。我们坐在出租
车的后座上,我凝视着车窗外,一言不发,若有所
“……嗯,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思。然后我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开始找出一些无关 紧要的话题和她进行讨论。我觉得索然无味。然后
我们几乎是一直用这种接近于文艺片的对白相
我们来到一家牛扒店。我毫无胃口,点了一个炒饭
互交流。开始时我觉得相当不适应,习惯了之后我
而且没有吃完。我开始无聊的摆弄碗筷,同时含情
发觉我已然乐在其中了。或许这也是我所追求的某
脉脉的注视着她。楼下的街灯和霓虹交替闪烁,装
一种东西,我这样安慰自己。
点出一种肤浅的繁华。我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撒哈拉 大沙漠或者是月球的背面,莫名其妙。我们走进一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考虑结果?”我问她。
家装修豪华的宾馆,大厅里灯火辉煌。我由于刚刚 才和民工兄弟们同甘共苦,顿时感到很不适应。事 实上即使我刚刚从学校的食堂出来进入这么一家宾
“为什么一定要有结果?我自己觉得应该这么 做便可以了。很多时候你不能想得太多的。 ”
馆我也一样会很不适应。而她则显得轻车熟路,我 于是姑妄的揣测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妥善的安顿外地 前来 C 市的网友男青年。
“那么你就一点都不考虑明天吗?或者到了我 这样的时候想的事情要多一些——我已经玩不起了。” 我严肃的说。
“你只能在这里住一天——打折到明天为止, 过了今儿晚上标准间就是 280 一天了。我明天再给你
“可是如果你什么也不做的话你就不可能预料
找一别的地儿,可能就没这么好了。”在电梯里的时
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还有,我可能本来就是个
候她这么跟我说。进了房间我四下张望。这是我生
冲动的人。 ”
平第一次以个人的身份住进宾馆,我难以掩饰内心 的紧张和激动。洗脸的时候我不会摆弄水龙头,研 究了一阵仍然不得其解,无奈之下把她叫进来解围。
“那么……以后会怎样?”我不再凝望天花板, 面红耳赤的注视着她,用一种迷惘的语调问道。
再后来洗澡的时候我热水放多了,边洗边出汗,几 乎晕倒在浴缸里,出了浴室腿都好一阵发飘。她进
“……我也不知道。 ”
去洗澡的时候我开始想入非非。我觉得洗澡这种行 为本身是一种暗示,再加上“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房间里的灯光昏黄、暧昧,台湾人的蹩脚国语
这样的前提条件,接下来的一切应当是我所期待的。
也已经归于沉寂——我烦这种古装武打片,在她洗
我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天花板,电视里台湾
澡的时候就把音量调到很小了。我现在已经认为我
某男星扮演的陆小凤大声喧哗。
所期待的一切势在必行,开始强迫自己面对这个行 将发生的事实。我一直有一种荒诞的错位感,对于
“为什么是我?”我躺在她旁边,仍然死盯着 天花板,柔情万种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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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她并排躺在这张床上的事实无法置信。一般 而言我现在应该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拨号上网,一边
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强打精神和 q 上的 mm 们调笑。
妙。
“为什么……你一开始要骗我?”我开始寻找 一些稍微敏感一些的话题。
“你绝对是一傻b。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你又 被人摆了一道你知不知道?你他妈怎么就这么蠢 啊……”
“因为我怕你接受不了……你给我那样的感觉。 那是很痛苦的东西。人是不能后悔的。”她闭上了眼 睛。
我不以为意。我觉得这完全是由于他并不能全 面的了解我这里的实际情况,以及我们由于各自不 同的人生经历所形成的迥然相异的世界观所致。我
然后我们拥抱,她听我的心跳,然后我听她的
敷衍着与他辩论了几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
心跳;然后我们接吻,相互纠缠,持续了很长的时
古训跃然于脑海之中。他似乎也不想多说,“兄弟,
间以致我喘不过气来;我们相互爱抚,以超越文艺
你会明白的……”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便到此为止
片程度的语言喃喃自语;我思绪万千。
了。
然后我被告知“今天不可以”,“‘那个’来了。”
“昨天晚上我跟 sxxx 和 rxxx 一起去了。 ”他换 了个话题。
我这时候已经觉得无所谓了。我发现我的目标 已经动摇了,我怀疑这应该归功于我开始感觉很别
“去哪儿?”我不解其意。
扭的文艺片对白。我已经爱上了这位温柔、深刻而 且略带放纵的女孩,同时丝毫不觉得滥情。在这样
“100 块……质量还不错……反正我觉得很爽。”
的环境下我认为性交与否已然无关紧要了。重要的 是我们相互偎依,心灵相通,尽管这时间会是那么 短暂,尽管面对明天我们一无所有……我感到无比
“……我操。你们几丫就不能干点别的?”我 相当不满。
的满足。 “很不错的!你也去吧,反正你也没的干。 ” 她无所事事的挑逗我。我变得困的要命,身处 “行包快运”上所带来的劳顿像浓雾一样笼罩了我, 我昏昏欲睡。我怀抱着最美好的情感沉沉睡去,脑
“……没饥渴到你们这地步……”我又有些不 屑。
子里最后的影像是她眯缝着眼伏在我的身上,有如 一只波斯猫。
“其实也没什么,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加 入我们吧! ”
“你是一头猪! ”zd 毫不留情的向我指出。 “……给我滚! ” 第二天早上她便回了家。夜不归宿对于高中女 生而言的严重性我认为我可以理解,因此当她在电
我一边痛斥他的无廉耻一边对于自己拥塞于
话里说今天不能陪我时我毫不怀疑,表达了一些遗
“行包快运”之上时的胡思乱想感到汗颜无地。什
憾和慰问。一整天我无所事事,另找的一家招待所
么时候我竟然拥有了那样丑恶的思维方式?而现在
暖气不足,我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决定
我似乎已经焕然一新。我感到庆幸,从而愈发对我
出去走走。我随便上了一趟公车,看到哪儿有网吧
所拥有的纯洁的感情深信不疑。
就在附近下了,进去找了台机器坐下。当我通过 oicq 语焉不详的向 zd 描述了我崭新的爱情经历之后, 他勃然大怒。 “……为什么?你他妈有病啊……”我莫名其
我独自一人在 C 市的街道上徘徊,津津有味。 不知何时开始唏哩哗啦的下起雨来。 第三天还是在下雨。我一大早便醒了,起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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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发现仍然无聊透顶。我等着她给我打电话,别无
我步履坚定的走着,全力以赴的集中精神妄图
追求。那几个小时我百感交集,让我依稀记起了极
找出“获救”的具体地点。我几乎已经认定了我将
小的时候扒在单位幼儿园的铁门上等着父亲下班之
在这个城市获得重生,虽然目前而言我没有任何头
后接我回家时的情景。
绪。而让我诧异的是在我头脑中无规则运动的无数 思维片断中竟极少有她的存在。这样我初步确定我
接下来的事情我印象不深了。大致是她打电话
是否能被拯救与她关系不大。
说她家里人可能知道我来了,最好还是在外边见面 ——现在想起来这样的说辞应当是漏洞百出的而我
天全黑了下来,相继亮起的街灯让我一阵眩晕。
当时竟然深信不疑。其实信与不信也并没有太多区
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别,一头肉猪在被饲养的肥肥胖胖时如果还要考虑
觉得新鲜、古怪。但我还是没能找到于我而言意义
到所有同类的解放事业无疑在精神上会比其他浑浑
非常重大的那种解脱。
噩噩不谙世事的猪要痛苦的多。然后我们便风雨无 阻并且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踯躅。
我丝毫不觉得疲乏。虽然我仍然不知道将会是 怎样的物事来令我获得拯救,然而我直觉这拯救的
似乎是在吃午饭时我们对于爱情的理解产生了
意义无比深刻以至于我无法放弃。
巨大的分歧,不可挽回(当然,现在我认为这一切 也是蓄谋已久的) 。接着我提议去唱卡拉 ok。大厅里 灯光昏暗,人们不加区分的用平舌代替所有的卷舌
脑海里浮现出了“行包快运”上的民工男女互 相舔舐的景象。我觉得我就快要解放了。
音,兴致盎然的纵情歌唱。我们用点歌单进行了艰 苦卓绝的笔谈。我节节败退,连连失守,最后甚至
我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女人穿好衣服,对着镜子
放出了“我会等你五年,直到你回心转意”之类看
重新化上妆,“100 块……质量还不错……”朦胧中
似很有底气的豪言壮语。她指出“你不要傻了”,
仿佛有人这么对我说。我毫无感触,即不觉得心有
“你还不了解我”,“你也许不是我在等的那个人”。
戚戚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辩驳。
我突然发现我们还是在搞文艺片的那一套。到后来 我心力憔悴,颤抖着双手写下了“怎样都好,只要
我从窗户向外望去,满目萧条。我又茫然的打
你觉得幸福”之类的屁话。这时候我变得无比的厌
量自己的身体,妄图发现点儿什么被拯救之后的异
恶琼瑶。她也写下了“谢谢,对不起”的结束语。
样。
期间我们唱了很多歌。我不在状态,高音部分老走 不上去,台下传来的阵阵窃笑让我无地自容。最后
我开始指望着有个名字叫做冬妮娅或者随便别
店快打烊时我满腔深情的唱道“你快回来,我一个
的什么的女人庄严的向我总结道:“保尔,你是钢铁
人承受不来”。她在我之后点了一首粤语歌,歌词大
做成的。 ”
意是提出分手的女人诚恳的规劝仍然抱有不切实际 的幻想的男同志“明天你要好好的过”。我终于放弃 了挣扎。然后她便坐公车回家,我继续在马路上游 荡。时间还早,我不得不认真的考虑如何打发。 我处在一种极其恍惚的精神状态之中。这并不 是说我脚步虚浮过马路时有可能撞在公共汽车上; 我只是更加的怀疑“我在 C 市”这件事情的客观实 在。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为了某个非常重要的目的来 的,但是我体验到的是一种一脚踏空的虚无感。这 种感觉很差。但我此时此刻也相应的丧失了理智思 考的能力。我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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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应该是废铁罢。我哑然的笑了。
我不是一个落单的机
民伯伯强一点点——无聊的结论。如果站在机枪兵 的角度来理解的话,成群结队的出动也就成为一种 理所当然的举动了。然而我厌恶那样的队形,那样
枪兵
的人多势众,那样的“泯然众人”。“连死都死的那 么没特点。”作为一个机枪兵的话,我应该会那么想, 并且会为自己身为一个机枪兵而感到耻辱和无地自
这里是 Star Craft—Brood War,这里是一张地 图(管它是 The Hunters 还是 The Lost Temple,总
容。 当初我认为我起码可以拿到 3000 元以上的月薪,
之就是一张地图,地图的意思你总知道的),这里是
并且单位理所当然应该提供住房。“如果考不上研就
一个路口,这里有一个机枪兵。
勉强找个工作当个小白领吧。”那时候,我认真的想。
今天有四级左右的风,配合着最高气温 1 °C,
其实我一直以来很想当一个小资产阶级,过上幸福
我从人大西门走出来的时候禁不住鼻涕直流。 “怎么
的小资生活,至不济我也要在 30 岁之前攒足 100 万
可以不带卫生纸! ”我向着天空怒吼,液体顺着嘴唇
拥有 3-5 个左右的情人常去的地方是 SOGO 百盛必
淌下,咸咸的,原来是鼻涕。鼻涕不好吃,当然。
胜客三里屯知晓几种鸡尾酒的调制方法扯到瓦格纳
机枪兵,英文名 Marine,学名海军陆战队员,
和《切·格瓦拉》的时候还能振振有词……我照了
但是在游戏厅里你要是管它这么叫你就是傻 X——舌
照镜子,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个衣冠不整面容憔
头不打卷吗?当然我一直叫它机枪兵,因为他只会
悴穿着一身从金五星百货商城弄回来的廉价假名牌
射机枪。如果你是《The Matrix》里的 Neo,你就会
的外地小青年始终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哪怕是一
轻而易举的看出来它其实只是一个 sprite,只是一段
点点小资情调的倾向和趋势来。水房的镜子脏兮兮
“if……else……” ,只是一大堆“001101101” ,只是
的,在这种地方对镜自怜,我愈发的颓唐起来。
Blizzard 和盖茨在计算账户余额时嘴角一丝狰狞的笑 容……我一般不想那么多,我总是肤浅的把它理解
机枪兵有很多天敌,原因是 40 点的 HP 在相当
为一个机枪兵,HP40,移动速度中等,攻击力 5
多的时候不堪一击。我时常想象,作为一个机枪兵
(每升一级加 1) ,射击频率 0.6Hz,射程 4(升级后
小分队的一员随队外出巡逻时,突然发现地面一阵
加 1) ,特殊能力兴奋剂(减 HP10,移动速度和射击
异动之后钻出来一大堆没有思维能力无法用言语沟
频率 double) ,造价 50 矿。
通的小狗和口水虫,作为一个机枪兵,一个除了手
我顺手把鼻涕揩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拦了一辆
里攻击力为 5 的小机枪外一无所有的机枪兵而不是
夏利。之前我拦了一辆 XX,定睛一看原来是 1.6 元/
Raynor、Stukov 或者别的什么小头目,心中会有什
公里,便挥挥手让它走了,司机在车里无声的咒骂。
么样的念头,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但我又会想
司机长的肥头大耳,很像刚才面试时的胖子。胖子
到做这样的思考究竟有没有意义,因为不需要多久,
表情呆滞,我满面堆欢;胖子趾高气扬,我唯唯诺
这个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机枪兵就会或者被狗咬死,
诺;胖子对我没什么兴趣,我拼命的巴结胖子;胖
或者被口水虫吐死,发出那样没有性格的惨叫声变
子挥挥手说“下一个”,我毕恭毕敬的站起来说“谢
成一堆无从分辨的血肉,死掉了——而对于死人的
谢您”。谢胖子的大爷,胖子大概不会要我了。死胖
想法,想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还有一种情况就
子,你以为我愿意去海南岛种香蕉?你以为我贱得
是 dark templar。这种尊贵的神族战士是真正意义上
非对你低三下四?你以为试用期 1000 的月薪能满足
机枪兵的天敌,40 点的攻击力,只要一下,机枪兵
我对物质产品极大丰富的热烈向往?
立即就会发出没有性格的惨叫,死于非命。是的,
被选中的时候,机枪兵总会发出雄壮的吼声,
只要一下,即使你那时候已经升完了三级护甲,但
大意是我很牛 X、敌人不值一提、我马上就去把它灭
你不能想象到了那个时候神族还没有升完一级攻击
了之类。其实机枪兵是一种很弱小的兵种,叫嚣和
——40+3-(40+3)=0,你还是会被那个你到死都没有
张扬体现的是其虚弱的本质。5 点的攻击!阿猫阿狗
看到的 dark templar 一刀砍死,发出没有性格的惨叫,
矿工雄虫都有 5 点!40 点的生命值!一个 xxxxx 用
来不及总结自己那一刻的心得体会。
50 矿造出来两只小狗只用其中一条就有单挑掉一个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颓废,因为有人严肃的论证
机枪兵的可能。这就意味着机枪兵其实也就能比农
过,你必须事先过上小资的幸福生活并且深刻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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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种小资生活的各个方面,觉得自己事实上并不
果都是一样的。机枪兵似乎于近在咫尺的危险一无
是很喜欢这种生活状态(究竟喜欢什么这里不做讨
所知,或者,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结果都一样。
论),于是不满意,于是潦倒,于是流浪,于是滥交,
下一秒钟,“噌”的一声之后机枪兵发出那种让我厌
于是吸毒……我觉得在这种意义上应该给颓废定下
恶的惨叫变作一滩肉泥,我的嘴边也露出了满足的
一个基准线,比如你必须有 100 万元的银行存款或者
笑容。
固定资产,低于此限不得颓废。我完全不颓废,我 还有 656.2 元的银行存款,不吸烟不喝酒没见过海洛 因,性交经历无,纯洁的像一卷卫生纸。我仔细的 阅读自己的简历,寻思着在哪里可以加上“向往腐 朽颓废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请尽情的用糖衣炮弹 玷污纯洁的我吧”。当然这愚蠢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马上被扼杀了,因为你不能明里这么要求,这不合 适。 我觉得,如果我是那个可怜虫,不管是身首异 处的一瞬间还是与口水虫对峙的一刹那,我都会后 悔自己为什么要是一个机枪兵,为什么会只有 40 的 HP,为什么不会隐形,为什么不是一个 medic 起码 可以撑过那一刀,为什么不是一架 wraith 可以远远 的跑开去,为什么不是一架 Battle Cruiser 可以两枪 毙掉一条小狗三枪一只口水虫……机枪兵从兵营里 跑出来的时候大约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可是他没 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机枪兵只有 40 的 HP 自己的命 运是身陷狗堆或者是被莫名其妙的一刀砍死……如 果事先知道将要面对无数杀之不尽的异型怪兽只有 死路一条,如果事先可以体会 dark templar 那隐匿在 黑暗中一击必杀的恐怖,如果事先明白会发出那样 毫无特点的惨叫声跟所有的机枪兵以同一种姿势不 着痕迹的死去……哈哈,对于一个机枪兵,这样的 问题始终太艰深了。 我躺在床上,两眼睁开盯着上铺的床板,目光 迷离,四周一片黑暗。室友发出沉重的鼾声,其他 人偶尔翻一下身,除此之外别无声响。我毫无睡意, 想起小学二年级加入少先队宣誓时一个漂亮的小姐 姐在国旗下给我系上了红领巾,我兴奋得满脸通红, 她冲我微微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想起初中时屡 教不改经常在街机厅被父亲当场抓住回家之后一顿 暴打,之后没过多久便故伎重演,周而复始;想起 高中时看到暗恋的女生与其男友卿卿我我打情骂俏, 顿时万念俱灰;想起第一眼见到 XX 大学分部的校门 正对着一口大粪池;想起海南 XX 公司人事部的胖 子……我幻想自己是一个机枪兵,无知无觉的徜徉 在危机四伏的地图上。眼泪顺着我的面颊淌了下来。 前方的空气不正常的流动着,我知道那是一个 dark templar。然而我已经懒得用雷达站来探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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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落单的机枪兵。
无欲则刚
述当中抱得美人归的男主角们都这么说话,还有就 是我意识深处对这种行为的无聊赖所持有的一种不 屑以及排斥的观点。当然事实上这样的作风并不能
我打了个呵欠,死命的揉了几下眼睛然后又打了 一个呵欠。 现在是凌晨零点四十三分二十七秒,我正在跟一 个叫“花儿”的女孩通过国际互联网上的中文网络 寻呼机交流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观点和看法——当 然,是“她”说她自己是个女孩,基于耳闻目睹的 一些人间悲剧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 但我也不会刻意为了这个问题去究根问底,那样很 划不来而且没有什么意义。其实我也曾经委委屈屈 的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看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后来还看过了一个我认为写的要比《第一次亲密接 触》好得多的《无数次的亲密接触》,但是很少有人 在这个问题上跟我取得一致。当然,这个跟我聊的 热火朝天的女孩也不例外。 “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一段?”她饶有兴致的问。 事实上过了十二点以后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的就是 那篇该死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头昏脑胀呵欠 连天,但是,我一直在同时进行这一项伟大而艰巨 的任务,就是想要在彻底纠正这个自称“花儿”的 无聊女高中生对于文学作品的思想内涵以及表达形 式的错误理解的同时,把我觊觎已久的某个站点的 美女图片用网络蚂蚁统统下载到我的硬盘里来—— 你不要小看这件工作,事实上这些图片网站个个居 心不良都指着你不遗余力的去点击它们从世界各地 申请来的广告条实现它们发家致富的梦想所以你根 本不要妄图轻而易举的把那些身材惹火的 MM 图片 下载到手,你只有胆大心细的从中发现那些图片文 件命名的规律通过 netants 这样无往不利的杀手锏高 速高效的达到目的……当然我也不否认我别有用心。 作为一位年满 20 而一直没有体验过爱情甜蜜的落魄 大学生,我承认这样的不着边际同时具有相当程度 的暧昧的对话对我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程度的心理安 慰作用的。虽然我对网恋嗤之以鼻,但我渴望爱情: 这是一个矛盾,后果是在现实中处处碰壁的我会情 不自禁的陷入到聊天这种我明确知道不具有任何意 义且极端浪费时间与金钱的消遣中去。现在我正在 经历着这种痛苦的矛盾。 “是关于红斑狼疮的特征的描述吧。”我在跟网络 恐龙们聊天的时候多半会采取一种吊儿郎当事不关
无往不利攻无不克——我时常碰一鼻子灰,然后愈 发的觉得没劲。 “你又在开玩笑了~~”她似乎有一些不满,因为 我这一会儿相当萎靡,致使谈话变得相当没有建设 性。 “没有。我的个性就是追求那种美感。 ” 我困了老大,睡了。再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那 有劲吗?”我开始跟她推心置腹。事实上我已经完 成了任务,将 MM 图片全部收归囊中,打算志得意 满的睡个好觉。再这样聊下去我会开始怀疑我的智 商的,我打算结束这种无聊的对话——我困的厉害。 “……”她打了个省略号过来,我不理她,径直 断了线。在这种时刻我一般表现得勇敢果决,与生 活中的优柔寡断殊不相符。一旦抛开了面对面时的 那种压抑和紧张我立马会变得厚颜无耻巧舌如簧, 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有人说通过网络的交流是灵魂 与灵魂的直接对话,我对这种说法一样不屑一顾。 我一直坚定的认为我就是那样一个卑微渺小不值一 哂的小人物,在网络里的人模狗样丝毫不能改变这 个事实。 隔壁房间里定时传出了母亲大人的抱怨声。我一 言不发,关灯上床。 特别热,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满脑子是莫名其 妙的想法和概念——热的。一会儿电风扇往这边吹 了过来我又被冻的直打哆嗦。我又下床关了电扇,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起“心静自然凉”的古训。半 小时之后我终于沉沉睡去。 睡着了之后便开始做梦。花儿姑娘在我的梦中以 各种形式反复出现,我相当苦恼。我坐在公园的长 凳上闭目养神时走过来一个大腹便便形貌猥琐的中 年男子目光游离而暧昧的看着我,说道:“我是花 儿 。” 然 后 我 开 始 严 肃 的 向 他 解 释 我 个 人 对 于 HOMOSEX 所持有的坚决反对绝不提倡的态度,但 他置若罔闻仍然执著的盯着我看,我开始往公园的 公共厕所方向跑过去……接着是模糊的蒙太奇式的 场景转换,再后来眼前是一朵巨大的花,两只眼睛 像赵公明一般星光闪闪,四面八方是“我是花儿” 的自我介绍的声音……我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想 到了昨晚上她把我加为好友后便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是花儿” 。我拍了拍额头,接着睡了下去。
己的口气,一方面因为根据诸多网络爱情小说的描 - 25 -
阳光明媚的厉害,我情绪高涨,准备参加以前高
“嗯,原来谢雨有恋童癖。 ”张宁严肃的总结。
中班里同学的聚会。地点是在康富南路的电脑游戏
“咱们客观公正的评论一下,不涉及道德原则和
厅,人数不多只有 4 个——说白了就是叫上几个闲着
政治立场,夏海,你倒是说那女孩脸是不是挺好看
无聊的哥们对砍星际争霸,二挑二。这是我们的一
的?”谢雨也一脸严肃的问我。我仍然伸长了脖子
项传统节目,每次放假都会有数十次这样的小型聚
作努力状,可还是无济于事。
会,已经有两年的历史了。遥想当年只有我会星际
“飞机场和柴禾棒还偏有这么多人爱不释手……
时曾经用机枪兵加上坦克以一挑三,后来慢慢的就
这种的是生不出很多健康的小孩的知不知道……是
变质了,我麾下的农民们经常在一小撮狗的疯狂噬
吧小聂?”
咬之下壮烈牺牲,每每有不堪回首之感。
聂振伟半天没出声,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女孩慢慢
我汗流浃背的走到了地头上,却发觉斗转星移半
走远然后又喃喃自语“不知道我妹听到了会怎么整
年之间以前在康富路上满目皆是的游戏厅已经悉数
我”,张宁撇一撇嘴说原来你丫的在家里就这么没地
被文化部门剿灭了,代之以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小
位连小丫头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妹在哪里叫过
网吧,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人民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
来让我给她好好上一课,喋喋不休中聂振伟伸手一
同时对于精神文明的追求和向往。我四处张望寻找
指刚才的女孩, “那就是我妹妹,不骗你们。 ”
着电脑游戏厅的蛛丝马迹,遍寻不得。 “海海!”我正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踯躅时依稀听 到有人叫我的外号。我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发
BY VICTIM FROM CHILD'S IDEALISM
现一条小路上的某张紧闭的卷闸门前面蹲着的是张 宁和谢雨,不时的做出各种懒洋洋的姿态。边上有 个打扮的跟民工似的人拿出钥匙打开了卷闸门,把 满脸忧郁的聂振伟给放了出来。
大约是对游戏厅被剿灭及网吧繁荣昌盛的不满, 后来我们开始扯到上网之类的话题,对教育网的龟
没有机子的结果就是坐在电信大楼跟前的铁栏杆
速和学校机房的诸多限制又破口大骂了一番。聂振
上侃大山对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评头品足。聂振
伟说到他们系的男人们穷极无聊在聊天室里 oicq 上
伟郁闷之下嘴极脏,我们面前走过去的女人无一不
扮成无知少女智斗色狼的光辉事迹,手段阴险毒辣
被他贬的一文不值不是腿太短就是打扮的没品位再
凶狠残暴程度令人发指,还有海口的私营小老板被
不然“屁股太大”,我们乐得差点没从栏杆上掉下来。
骗到乘飞机开赴大连云云,我们听得肃然起敬,汗
一会儿过去一民工模样的壮汉,正煞有介事的跟人
毛倒竖。联想到我系诸纯情羞涩的少男们还废寝忘
用手机聊天表情极尽夸张。聂振伟大叫“那丫的居
食的泡在机房指着轻无飞扬从天而降,不由得替他
然用 8850” ,壮汉回头,怒目而视,我们东张西望做
们捏了一把冷汗。接着又说起自己的 id,我一般是
义愤状,壮汉想了一下,恨恨的走掉了。我们开始
叫“秋梧桐”,这个昵称一说出来就遭到了毫不留情
比赛吐烟圈,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娴熟老道,吹出来
的批评和攻击,说我假诗意装有情调特别小资,搞
的烟圈统统象模象样在空中停留许久之后才袅袅散
的我十分挂不住想打个地洞钻下去。聂振伟羞答答
去,只有我的横竖不成样子,千奇百怪变化多端但
的说自己叫“绝口不提!爱你”,我们笑得前俯后仰
始终不能成型,我羞愤不已。
差点没背过气去,齐声大喊“俗,真他妈俗!”张宁
对面的中学下课了,中学生们潮水一般的从校门
估计就是那种能欺骗海南小老板的冒牌货纯情少女,
处涌出来,我们顿时多了很多评点的对象。这时候
连珠价说了一长串各具特色的昵称,印象比较深刻
聂振伟又开始嘟囔“我喜欢的是成熟性感的那种”。
的有“白莲”、“阿珂”、“哭泣的百灵”、“伟哥”、
我们不理他,开始信口开河。
“超级大 X” 、 “征求性伙伴” 、 “纯情老母猪”等等,
“那个,那个!”谢雨旁若无人的大呼小叫还挥动 着手臂指指点点,兴奋莫名,过往路人都侧目而视。
光 oicq 号就有 20 来个还不包括忘了密码的。 在张宁家里打了一下午扑克,快吃晚饭时我们都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瘦拉巴几的
已经头昏眼花,我一败涂地输了七八十块钱,张宁
小姑娘,看样子像是个高中生,背着个硕大的书包
一边把钱往兜里揣一边一边不无遗憾的声称“打得
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走在马路对面。我圆睁了小眼
太小”,被我们撂倒在地板上着实踹了一顿。这时候
但视力不济,怎么也看不真切。
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听到了《迟来的爱》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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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 OK 音乐声中一男一女咿咿呀呀五音不全的唱,莫
然后我历数我从小学到高中偷偷喜欢过的女生,大
名其妙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是宁宁吗?”我
骂她们狗眼看人低不知慧眼识英雄天道循环报应不
把话筒递给张宁,张宁哼哼呀呀了一阵,挂上电话
爽她们会倒霉的哈哈哈哈,他们拍手称快,齐声赞
满面堆欢的笑,声线都变了:“老爷子去宝岛风流快
我“说得好! ”那会儿自我感觉倍儿棒。
活去了,呵呵~~咱们就不好跟他抢小姐了,去大富 豪吧! ”说罢摆了个百万大军强渡长江的造型。
张宁忽然做哥伦布状兴奋的对我说:“海海快看那 边那个小姐看上你了。”手往我背后一指。我毫不怀
我心下有些忐忑,然而他们群情激昂跃跃欲试,
疑的回头看,不远处另外有一帮人坐在沙发上,一
估计反对无效,于是也欢歌笑语的跟着,只是心里
个约摸 20 来岁的长头发的女人正在往我们这边看,
愈发的紧张起来。我丝毫不能想象会有从事特种职
她把头扭回去的一瞬间我们目光相接,昏黄的灯光
业的异性不怀好意的坐到我的腿上,但是就目前的
下我醉眼迷离一刹那觉得似曾相识但脑袋里仿佛有
形势来看这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说到底,与异性
什么东西堵着让我无法回想起来。这时她身边坐着
交往的匮乏使我无法正视我已经年满 20 这个事实,
的腆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搂住了她的腰,把脸往她
长期以来接受的正统教育也让我对风月场所保持着
的脸上蹭了几蹭。她似乎挣扎了一下。
一种神秘感和恐惧。然而我没有洁癖,单纯的害怕 而已。想到这一点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
我脑中那块阻止我思维的异物终于抵挡不住这种 强而有力的冲击。我脸上的红晕几秒钟之内褪的一
那地方并不远,头昏脑胀胡思乱想中一会儿便到
干二净,原本紧紧握在手中的扎啤杯却从手中滑落
了。张宁和夏雨开始合唱“常回家看看”,惊世骇俗
下去。我低头注视,酒杯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
的和声又吸引了大批路人的目光。我们顾盼自得,
响声,从杯口激荡出剩下的半杯啤酒浇在我的裤腿
踌躇满志。
上,我浑然不觉。
夏天天黑得晚,已经七点多了太阳还没来得及下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当时会有阻
山。站在“大富豪”的门前我抬头看了看招牌,一
挠我思想的异物的存在。我原本应该早一些记起来
时间满眼金光灿烂我头晕目眩,心中一片茫然。我
的。理智一些来讲从幼稚园到初中阶段对于同龄异
摇了摇头,暗自苦笑。张宁捉狎的看着我,拍了拍
性的思慕尽管程度上并不逊于一般意义上的“窈窕
我的肩:“这里的小姐都很敬业的。”谢雨转过头来
淑女君子好逑”,然而始终会因为有始无终而成为上
一脸沉着的问:“不会不干净吧?安全第一。”我们
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在这种意义上,她作为我
笑的抱成一团,门前站着的保安摸样的人莫名其妙
高中三年坚持不懈一以贯之的暗恋对象,的确有一
的跟着傻笑。
早便被我认出来的理由,就算是在“大富豪”这种
第一眼看上去大约是个档次比较高的餐馆,面积
场所。
相当大,张宁开始热情洋溢的向我们介绍这里的结 构布局风格特色,“那张门过去是舞厅,从这边走是
无欲则刚
单间——单间,单间……”变成了咏叹调。然后加
我并没有提着掉在地板上的扎啤杯冲过去把那个
上一句:“其实,今天我身上的人民币叫不起上档次
饱食终日厚颜无耻油脑肥肠色眼迷离的男人的脑袋
的小姐……你们打我吧。”忽然间就满脸沉痛起来,
砸出个洞来。我不具有这样的实力。我身材矮小,
语带哽咽。
只有 164cm,而且体重不到一百斤,从来没有打架
我们一边点菜一边痛斥他狼心狗肺出尔反尔,然
的经验,理智的分析一下我没有获胜的希望。其实
后拣贵的要。接着就是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我酒量
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不会让那嫖客脑袋开花,因为
远不及他们,一扎啤酒下去就满脸通红,跟他们天
这样会有自己脑袋开花的潜在可能性,并且就算我
南地北海阔天空的乱侃一气。我们推心置腹,无话
的脑袋十分之安全我也没有那种胆魄。我一边在大
不说。我们自然而然的扯到了爱情。我两眼通红的
富豪的门外忘情的呕吐,一边对自己在喝下两扎啤
盯着他们:“为什么女人都不喜欢我?我不就是穷点
酒之后还能冷静准确的对客观形势和自己的本质做
儿矮点儿难看点儿水平低点儿吗?啊?你们说她们
出这样深刻的剖析莫名其妙的佩服了一通。我吐的
凭什么?”他们为之语塞,于是假惺惺的来安慰我,
一片狼藉,眼泪鼻涕争先恐后的跟了上来。保安在
说我来日方长前途不可限量改日必将成为大东亚第
旁边看的蠢蠢欲动,颇有狗拿耗子的企图,然而在
一情圣女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信以为真,喜不自胜。
跟张宁对视了两秒钟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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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哼着小调自得其乐。 张宁他们并不知情,只当我打肿脸充胖子喝不了
来两公分,于是顿时失去了上去打招呼的兴致;我 记得她脸上长了几个小豆豆,凄婉欲绝的向我诉苦,
还偏往死里灌,坚定的以为我必有隐痛难言故借酒
我自豪的宣称我从来不长这把戏,于是话不投机,
浇愁,把我弄上了一辆夏利交待了司机几句之后语
各奔东西……绞尽脑汁,发觉自己暗恋的回忆毫不
重心长的对我说:“有什么事跟哥几个说别在心里憋
出采,既不惊心动魄也不缠绵悱恻。这让我难过不
着,拿咱当外人,不好。”我感动得再次涕泗交流,
已。
语无伦次的嘟囔了几句。
我擤了擤鼻涕,实在无事可做,开始观看昨晚上 下载的美女图片。她们搔首弄姿,眉目传情,我开
我趴在显示器跟前抽抽搭搭的哭。我现在正处在 我刻意营造的一种悲壮的心境,一种小布尔乔亚的
始怀疑这个世界上从事特种职业的女性数目要远远 超出我以前的估计……其实这简直是一定的。
伤感气氛之中。我觉得她红颜薄命人生惨淡我自古 英雄多磨难。我觉得她的诨名应该唤做玉堂春而我
我换了个昵称。我觉得“秋梧桐”这个名字的确
此刻正应该寒窗苦读预备着以后中了状元或是体育
俗不可耐,况且我已经经历了那样的惨痛和悲哀,
彩票的头奖之后立马把她赎出火坑。我觉得我一直
应该有资格正儿八经的深沉一把。我庄严的在昵称
都那么不能自拔的喜欢着她就算是和她分别三年杳
一栏填入了“黄包车夫骆驼祥子”,觉得人生如梦,
无音信我也从来不曾割断对她的那份思念就算她现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将自己的胡思乱想立刻上升
在身不由己身陷“大富豪”我依旧痴心不改。在我
到了哲学思辩的层次上。然后我上线,发现好友名
的臆想中她的身体得到了救赎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单里空空如也,悻悻的关了 q,长叹一口气,继续在
这些都他妈是在放屁。我根本没中过奖金超过一
茫茫网海中寻找 MM 图片。
元的任何一种彩票。我上了个二流重点,照古时候 的说法我起码都算个进士,但我绝对拿不出王公子
然而晚上我睡的极为安稳,几乎是心如止水的
小手指一动就把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的风尘女子
脑袋粘上枕头便睡着了,而且也并不做梦——其实
苏三给救了的豪气,除非我能迅速的成长为一名超
或者做了我也不知道;很多时候人们总会忘记自己
级暴发户,然后把大富豪的小姐们全部变成我的 i 奶,
做过的梦的,我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i 从 2 到 n——当然这不可能,我的狗屁计划从一开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精神抖擞的迎接新的一天。
始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最重要的是,连我对她
果然没多会儿聂振伟便打电话过来雄心勃勃的说
无怨无悔一如既往的执著都是我凭空构思出来的,
“今天一定有机器,昨天那老板都跟我拍胸脯了”,
这一点让我的小布尔乔亚情绪很受了一些打击。换
然后他又说“反正你他妈也没地儿可去你说你还能
句话说,如果她风尘仆仆的在大街上与我擦肩而过
干吗吧”,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半推半
我断然弄不出来这么多似水柔情英雄气短,可能会
就的答应了。
很有风度或者比较猥琐的跟她打个招呼,然后兴高
整个早晨我似乎已经全然忘却了昨天晚上所发
采烈的喝高了吐一地,被送上夏利然后回家,一路
生的事情。我不知道这种健忘意味的到底是什么,
傻笑不止……但是,我波澜不惊的乏味生活中居然
但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出奇良好的心境,这种感觉让
能有这样华丽曲折得如同肥皂剧一样的情节出现,
我心甘情愿的抛弃昨天狼狈和不快的回忆。
逮着这么个机会说什么也要大做一把文章把自己搞
我在门口系鞋带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光着
出个南宋词人国破家亡的憔悴模样来,不达目的誓
脚跑回去拿起电话,大约过了两秒钟那边一个怯生
不罢休。
生的女声说道: “……是我。 ”
然而我正在装模做样的抽泣,这让我有些糊涂我
“我是谁呀?”我没好气的说,“杨蕾还是胡晓
到底是在无中生有的滥情还是真的觉得很受不了。
叶?我忙着那,聂振伟他们叫我去游戏厅,我刚都
我回忆起前尘往事,记得我别有用心的借给她一大
在换鞋了。 ”
堆漫画,作为回报她请我吃了一顿麻辣烫,我不得 其法,吃得满脸都是,对麻辣烫留下了极其恶劣的 深刻印象;我记得我偷偷的蹑在她身后,不无颓唐 的发现她穿了一双高不成低不就的皮鞋,比我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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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又沉默了一阵,我开始感到不耐,同时有 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果然那个曾经让我怦然心动的带着些许沙哑的 声音说道: “我是……王洁。 ”
我呆若木鸡,脑子里一瞬间空空如也。话筒里 一时间只有我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我下意识的
又萎靡,全神贯注的凝视她的侧面的同时完全没有 领会她对我所说的话。
想要破坏这种尴尬的平衡,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发苦
末了她再三要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家里
口干舌燥,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是毫无意义的发
人。她的手白皙而滑腻,握住我的手之后不住的轻
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声音。我对自己的无能和不体
轻颤抖。我满脸通红,手掌心不停的出汗。我们象
面感到羞耻。
是情窦初开的初中生,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最后她打破了沉默:“昨天……你看到我了吧?”
的幸福然而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更进一步的方法,保
我发觉我还是无话可说。
持这种纯洁的姿态若干分钟之后做依依不舍状分道 扬镳。
我和她漫步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街上,若即若离。 她仍然是高中时代的那身打扮,白色的长裙中跟的 凉鞋,长发自然的披散开来。我避免去看她的脸, 而偶然瞥见那张似乎未曾变化的面孔会让我感到毫 无来由的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事过境迁,我却有回 到从前的错觉,心中的紧张和激动一如当初。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沧桑的微笑。我不知其所 以然,于是也咧着嘴傻笑。 她释然的笑,说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都 不像上过三年大学了还跟个小孩似的。我无言以对, 只好接着笑,觉得面部肌肉开始有些僵硬。 她的声音温柔平和,低沉中带点沙哑。一直以 来我都对这种带着些成熟韵味的嗓音有着执著的偏 好——或者不光是声音,她身上几乎所有的一切都 已经成为我的理想,长发,瓜子脸,纤弱的身材, 甚至是她喜欢穿的浅色长裙。事到如今我已经无从 分辨究竟是因为她完全符合我的近乎偏执的审美观 还是我这样的理想因她而起。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明媚然而也没有热的让人 无法忍受,微风拂动路边梧桐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 响;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偶尔有面无表情的 老大爷坐在藤椅上间或抬眼瞟我们一眼目光接着又 涣散开去。我们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我开始沉 浸于一种没有任何凭据的幻想之中,耳边传来她近 乎呢喃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讲 述的是与我全然不相干的故事。她的耳语起到了催 眠的效果,我变得昏昏欲睡。或许这已经是我从前 的梦境了。 然而她正在诉说她的不幸,这便让那种幸福的 意境有了荒谬的矛盾。她说她曾经纯洁,她说她走 错了路,她说她已然无所谓了,她说她真的没有任 何期待……好像是肥皂剧里屡见不鲜的题材,典型 到让我在身临其境的时刻毫无真实感可言。我魂不 守舍的听着,不时嗯嗯啊啊几声以示投入但是基本 上没有抓住重点。我的精神状态极其古怪,既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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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飞扬就已经得了红斑狼疮,而“忧郁的小萱萱” 还没有唱出名气来,我们对“恐龙”也没有深刻地
如果没有朝河兰
认识,就开始贸然和女网友约在北太平庄的肯德基 见面……真是不知死活!再后来,三大门户网站就 上市了,IT 精英们赚了很多钱,当然,这跟我们没 有关系。但如果没有 Blizzard,我们则可能会成群结 队的去买回古典或者民谣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的
其实很难去想象,如果没有怎么样怎么样,那么我 们就会怎么样怎么样……说到这里不由得又要抬出 我所喜爱的某部漫画的场景:一个水晶球脑袋、身 穿宇宙服、下半身是飞碟的外星人飞过来,指着一 个类似核武器发射按钮的把戏对我说:“这是改变人 生的按钮。要按吗?” 当然并不会有这样的按钮,因为在牛顿力学里,时 间是独立于三维空间之外的,而我并不理解相对论, 也无法想象重力场怎样去扭曲时间……20 多年来的 诸多于我个人而言意义深远的事件一个萝卜一个坑 的堵死了回去的路,现在,我只能凭借胡思乱想捏 造我莫须有的人生。 而我觉得最有必要阐明的是,到底是什么让我的工 资一直停留在一个无法让人接受的水平线上;去除 掉这些绊脚石,我前进的道路是不是就会一帆风顺。 首先我要讲的是就业形势的恶化。这很值得大书特 书,因为它对我个人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以至 于我进到人才市场时发现会讲几句洋泾浜英语的本 科财经类人才多如牛毛,使得本地的会计人员平均 工资大幅下滑……而当 1998 年那帮小青年们欢呼 “我们也可以上大学了”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 多年以后,江浙一带出现了民工荒。当然如果外星 人这个时候出现,对我说:“哥们儿,大学要扩招了, 你愿不愿意回头苦修民工技巧?”我也未必会答应。 因为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时候研究生招生规模也开 始疯狂膨胀,在人才市场上老泪纵横的应届毕业生 们又杀回了大本营。难道没有了他们,我的工资就 会有所突破?我看也不好说! 至于我之所以没有和他们一起杀回研究生院,原因 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在他们列队杀到图书馆里去 自习的时候,我和另外一干人(此刻多半也在感叹 就业形势的恶化和工资水平的下滑)同时发现了 QQ 和 Star Craft。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轻 - 30 -
草坪上一字儿排开用单弦让宿舍大妈寝食难安。这 样的大学生活似乎同样也无法保证我能获得足够的 核心竞争力…… 再往回,又是什么让我跟北大清华失之交臂?我回 想起 97 年,当时以深发展领军的大牛市捧红了各大 证券交易所的一帮靠胡说八道骗取小股民信任的证 券分析人士,而我母亲则指着电视上他们唾沫横飞 的嘴脸对我说:“你要成为这样的高级金融人才!” 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我就没有能去到清华进行基 础科学的研究,也就没有办法读懂广义相对论…… 后来大学里的证券课程教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说 “全流通!只有全流通才是中国股市的出路!”我觉 得他的嘴脸跟证券分析人士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但 总之,我成了半吊子的财经专业人士,而南方证券 则被证监委接管了,我母亲的股票仍然被套牢。可 是如果没有证券市场,国企怎么解困?融资渠道和 民间游资的投资冲动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市场经 济怎么向纵深发展?仅仅为了我个人的一己之私, 要我把整个国民经济的兴衰和社会主义事业的成败 置之度外,我又怎么做得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阻住了我前进的去路?难道是现已息 影的著名女星朝河兰?难道是生命力顽强的女神的 圣斗士?难道是在荒岛上用斧头砍死老婆的变态艺 术家?难道是因为“缺少终极关怀”?我一边在把 这篇约稿变成再一次的满腹牢骚,一边被用搅屎棍 子戳起来的陈年回忆弄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云。在我 18 岁以前,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像朴素唯物主义者所 信仰的那样由我肉眼可以分辨的原子构成,而之后 我则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它无时无刻都在被遥远 的时空中所发生的一些莫名奇妙的事件所影响。太 平洋上的蝴蝶扇动翅膀不光引起了海啸,还让我不 能钻研基础学科,以至于无法理解量子力学和混沌 理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去研究 理论物理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会转而抱怨就业范 围太小,选择面过于狭窄……总之,我觉得我现在
满怀怨愤,不能全怪朝河兰,但跟她多少也有点关 系。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敬业的演员,哪里想得到会
今天,我和车,还有
有这么多少年为她梦牵魂系!而没有她朝河兰,小 泽圆和及川奈央也不会让我们青春的心停止跳动!
女同事 A
无数个这样的朝河兰、股评专家和来不及就业的大 学本科生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车轮占满了整个路 面,轰隆隆的顺着下坡加速滚过来把我们连同手持 “改变人生的按钮”的外星人一起轧成肉泥。这时
今天我照例去银行,并且妄图自己开车。我倒车,
候我是一张薄薄的肉皮,而这个轮子半径如此巨大,
于是便刮了右边的那辆,下车一看漆脱了不少,当
以至于我几乎被摊成了二维空间中的一张正圆形的
然,大事不好。保安飞奔过来,表示不理解:“这里
印度抛饼。外星人也被摊成了一张类似的饼,在我
明明很宽敞的。 ”当然我也认同他的观点。
身边声音苦涩的问道:“是否……缺少终极关怀?”
我便什么都不想说了。我一般总是这样,要有什么
我想告诉它的是,在我们没有弄清楚虫洞的形成原
做我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便说什么也不想动
理和如何利用它进行时空穿梭之前,这个轮子自称
弹了。女同事 A 费心费力的跟那车的司机解释,新
它就是终极关怀,而我们明知其佯谬所在却无法反
手驾车,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大家互相体谅之类;
驳。但我张了张嘴,发现二维空间中声带已经无法
我觉得很有道理,但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在一
振动了。
边呆呆的看着,脸上的表情也并非愁苦而是茫然, 坚决地、义无反顾的茫然。车是单位培训中心的, 司机则是机场车队的,似乎并不太想为难,让我留 了个电话。我魂不守舍的留了个手机号,再一看, 发现那并不是我的号…… 我依旧要去跑银行,于是我又上了车,只是没精神 去当无照驾驶的水货司机了,女同事 A 又重操旧业。 她奇怪的问:“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弄得好像是 我犯事了似的……”我菩萨般的微笑,说我现在口 齿不太灵光,怕说出来坏事。她似信非信。 再后来我想起了我前一阵丢失的驾照,便让她带我 去了车管所。柜台的气氛很差,业务受理岗的女人 狐疑的看我, “你刚领了驾照就丢了吗?” 我说是。 “那你就不配拿这驾照了。”她诚恳地说,也不像开 玩笑的样子。 是的,我是公费培养出来的水货司机。我毫无感触 的想。我从她手里接过了单子,打算去缴费。 女同事 A 想了想,也认真地问她: “为什么不配呢?” 我还是想去缴费,但又想起来自己身上才揣了三十 块钱,于是便还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她们。 柜员明显颇不耐,说了一句什么,然而我那时似乎 在走神,没听太明白。 女同事 A 开始认真了,提高了声调: “有什么不配的? 你凭什么说他不配?! ” 我觉得有些吵,我此刻很没有精神,我不是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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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女人们吵架我是来补办驾照的……我魂不守舍的
“你的女朋友跟你一样大吗?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个
走到一边想去缴费,但一边走还是发现自己没有带
脾气吗?”她一边气鼓鼓的开车一边跟我说话。
够钱。但我不想回那边去了。
“你真的该改一改。我的男朋友要是听到那女人那
柜台里的另一个女人抬起头来,说: “190 块! ”她是
么说话非跳起来跟她急不可。我男朋友性子也挺好
收费岗的。
的,但谁也受不了那女人那样说话啊……”
当然,我只有三十块钱。我不情愿的转过头去,对
“女人都是希望男人比自己要强很多的。是一种感
她叫道: “XX!我钱不够! ”
觉,像雨伞、城墙那样的东西,让人有安全感
她似乎还有些留恋的样子,我当时那么觉得,但她
的……”
还是冲我这边走过来;我仍然觉得精疲力竭。 那边的女人仿佛又说了些什么;女同事 A 的声调上
我只是感到疲劳和绝望。我真的没有听到那女人那
去了许多,她真的愤怒了。我是当时没有听清楚还
么说,我安慰自己。我做不了别人的老公的。
是已经忘了呢?到现在我已经无法确认了。她们的 声音都很大,可是说的什么我全无印象。我只记得 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和耻辱;当然,我仍然一 言不发。 那个要钱的女人抬起头来嘹亮的对我喊: “190 块! ” 是的,190 块。可我真的只带了三十块钱出来。明显 不够。 我扯了扯她的衣服,菩萨般的微笑,说: “XX,这边 要交钱,我没带够。”那个时候,哦,我如此的坦然 而平静,只是觉得浑身乏力。 她掏出钱包,我接过钱递了进去。我还在等待,这 还没有结束。 那个胖乎乎的穿着警服的男人把发票联和申请单递 还给我,说:“再等一个月过来,带上照片。”我似 乎轻松了一些。然而我一回头,发现她已经不在我 旁边了。 她在和保安说话。她说她要投诉。她领着我上了二 楼。她和我到了所长室。她对所长说: “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下面补办驾照那边业 务受理岗的那个女的,她那样的态度、那样的口气 是叫服务吗?!‘他又不是你老公’、‘你这样的女人 肯定嫁不出去’……” 上帝,我没有听到这个;上帝,她长得不难看,已 经有了个 30 岁的能给她买车买房的男友了;上帝, 老公…… “你们海南省公安厅的 X 厅长我也是认识的;我来 海南这么多年,还没有受过这种闷气……” 我知道你还认识很多人;我知道你也不觉得你的男 友有多少钱因为你的父母更加富有;我知道你怀有 一种内地人对海南人与生俱来的歧视和唾弃;哦, 姑娘,我知道你是个 23 岁的东北人,普通话几乎和 我一样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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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作响。他强行咽了下去。
忧郁的男子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罢?他这么想。但那几句话仍 然兀自在屏幕上显示着。他应该把那个当作无聊的 笨蛋们发过来的“寻人启事”之类的信息一样立刻 关掉的,但他似乎没有那样的能力。但它愈是在那 里不合时宜的存在着,就愈发的显出了它的强大以
淡淡的风,柔柔的拂动着我的发丝。细碎的发梢垂 了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由轻声的叹息起来。 “我真是一个……贱人啊。 ”我不无忧郁的想着。 我的肚子又咕哩咕噜的响了起来,原来是饿了。傍 晚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我的身上,我手里拿着几根 刚烤好的羊肉串,可是,就是吃不下去;想必是相 思成疾,令我三月不知肉味……可怜我这细弱的身 子!我哀怨的看了那几根肉串几眼,强忍着内心深 处的伤痛,三两口吃了个干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阳光明媚的夏日,何以我又在这里长嘘短叹,先天 下之忧而忧?唉,其实熟悉我这一套老版路的人都 知道,这个贱人多半又失恋了。
及他的懦弱。到后来,大概他会落荒而逃,留下这 条突兀的信息在这里耀武扬威吧。然而他只是感到 胸闷气短,吞下一口唾沫之后,一种区别于咖啡的 苦味慢慢涌了上来,溢满了整个口腔。他仍然与显 示器保持着那种奇妙的对峙。 办公室的窗户隔音很好,在里面完全听不到外面的 蝉鸣,但从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看得出来,它们 一定是在卖力的喧哗的。他漫无目的的盯着外面的 棕榈叶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眩晕。其实一般而言, 对于自己的境地他往往是毫无怨言的逆来顺受而甚 少去考虑原因、出路之类的问题,而现在他却怀疑 起自己存在于这个地方的真实感来。这个他刚刚来 到不久的地方……离 XX 市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即便 他渴望着出现某种戏剧性的变化,这之间的距离也
他强作镇定的注视着那条信息。轻巧的、简单的语 气,仿佛是在诉说在集贸市场上买到了便宜的新鲜 蔬菜,发出那条消息的人大约把他当成了可以共同 分享那份愉悦的邻居大娘。但事实上他并不是什么 大娘……他是被二道贩子压榨的无辜菜农。 “我有了男朋友。是正式的那种男朋友。黑不溜秋 的,在 XX 市工作。 ” 这样的事情,对于以前的男友来说,有必要在他不 在线的时候“通过服务器中转”来特意知会一下吗? 这样的口吻,是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感受的小女人的 情不自禁,还是一种有意无意的刺激,提醒他有这 么一个不可忽视的女人始终占据了他灵魂深处的某 个部分呢?他并不能确定。但总之,结果是一样的。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是被从身体里抽走了什么东 西似的。 咖啡在口中愈发的苦涩起来,他又往里面加了两块 方糖。但那杯液体已经渐渐的冷却了下去,而冰凉 的咖啡的味道与冷却过的板兰根相去不远。他心不
会让他无计可施,而他的冲动和幻想则只能成为一 个笑柄。一时间,他有些憎恨起自己来。一直以来 都是那样坦然的接受种种毫无道理的所谓命运安排, 而到了真正需要挣扎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无从选 择;或者是已经失掉了选择的勇气。 是的,这一切都是别人的摆布。他有些恼怒的想。 他并不渴望和已经分手的女人保持着这样一种若即 若离的关系。从道理上讲这说不过去。他从来都是 被动的。从正式交往开始的一刻直至毫无美感的分 手,他总是扮演着没有发言权的配角。他天性纯良 ——姑且这么说罢——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现象, 毫无怨愤的接受了;但是数个月之前的某天晚上, 他却在自己的 email 中发现了她给他发来的邮件。 “给我打电话,号码是 XXXX-XXXXXXX。晚上 9 点 以后。 ” 甚至没有其它多余的说明,这应该是决无道理可言 的要求吧。但是,同样的理所应当,他的迁就终于 把自己折腾到了现在的地步。
在焉的拿起杯子,深褐色的板兰根在他的喉咙口咕 - 33 -
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然而现在他的状态已经不适 合思考这样颇有难度的问题。这样的疑惑还有很多,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部门经理例会每次总
比如她为什么会每次都缺乏理由的扰乱他贫乏而规
有人拖延时间,都快烦死了……哦?你一直在聊天
则的生活,比如为什么他的温良所换来的总是愈发
啊。 ”
深入的无力感,他的毫无所得而又让自己深恶痛绝 的付出究竟会有什么意义……他甚至都不敢再提出
“反正也闲着。不然下次咱俩换换,我作为财务部
更多的疑问了。那么,当成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件事
陈经理参加例会,换你跟这儿与小 MM 们探讨网恋。 ”
情罢;但是似乎只要偶尔有一个电话一个邮件,就 会让他无端的烦恼得手足无措。这样的发现又令他
“得了吧你,谁知你是真是假……走吧,我都饿坏
极度的厌恶起自己的愚昧和无能来。
了。 ”
当他从百无聊赖的自省和反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顺从的站起身来关上了电脑。而电话则没有任何
天色已经开始慢慢的变暗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业
异状的放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一言不发。
已麻木的身体,而眼前的显示器则在暗淡的背景下 辐射出愈发刺眼的荧光。他几乎已经感到是痛苦了。 当然,他就是我。然而我身边并无棕榈树叶,地点 他无助的把眼光投向了办公桌的其它部分,然后定
显然是弄错了;“财务部的陈经理”大约也是错觉。
格在桌上的电话上。7 点过 5 分,或者已经回到宿舍
即便是肚中有了一些物事填充着,我仍然感到了那
了吧?当然,也可能没有。但重点不是在于其可能
种撕心裂肺的、不能已于言的空虚。街边的橱窗映
性,而应该是自己确定的想法罢。可是问题是自己
出我那单薄的身影,我心中顿时涌出了无限的怜惜
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那样的话又该如何?或者
和哀伤——娘西皮,在这个北京夏天,我又失恋了。
应该说一点什么,但是,有什么要说的?说了的话 结果会如何?他伸向电话的手被这一连串的愚蠢问 题弄得几乎是在痉挛,放在冰凉的电话外壳上的时 候则感觉分外舒适,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手心已经布 满了汗水。于是他嘴角生硬的撇了一下,大约是在 苦笑了。 不过,既然是在无目的的忧郁的话,总应该做一点 什么来打发罢。他毫无底气的、几乎是用力的将话 筒拽了过来,右手在电话上胡乱的揿了几个数字, 直到话筒里传出接线员的中英文录音:“没有您呼叫 的电话号码,请重拨。”他神经质的迅速按下了插簧, 并且将手指揿在上面持续了十几秒钟。然后他忽然 想起来自己并不记得她的号码,于是便悻悻的放下 话筒松开插簧,在抽屉里翻找通讯录。 这次他大约保持了较为理智的姿势和动作,甚至还 可以说是有一些美观了。当他稳健的揿下最后一位 数字时,他甚至毫无来由的感到一丝欣喜。 这时候过道里传来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那是 他熟悉的频率和音色。片刻之后高跟鞋的主人优雅 的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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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乱和我在二楼的走道上精赤着上身纳凉,错到乱 就说,“我还是决定要搞漫画……”由于他的眼神十
我所认识的错到乱
分的坚定,我觉得他还是有前途的。 但他并没有在搞漫画,恰恰相反,他恋爱了。错到 乱虽然头型不好看,但是不知为何总会有三教九流 的美少女迷上他,并且和他产生爱情……错到乱说 他的表妹是美少女,当世无匹;错到乱说他曾经想
2001 年的一个冬天的日子,我怀着满腔的悲愤和刚 刚成长为一名拿腔拿调的愤青时的少许自得,乘坐 南下的列车来到了广州,第一次和错到乱见面。 当时的他,外形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分别,也就是说, 仍然是一个形容枯燥的四川男子,长了一颗横放的 鸭蛋般的脑袋。他说,“我们去公司!”这时我发现 广州的 TAXI 单价为 2.6 元/km。但错到乱当时眼神十 分的坚定,我觉得我不能制止他。后来我们经过了 珠江……这时计数器已经跳到了 60 余元……后来错 到乱公司里和蔼的大姐姐说,从广州东站到五羊新 城顶多 20 多块,错到乱当时很羞愤…… 厄,这样的八卦似乎没什么意思。后来我在广州住 了两天,想要在广州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但当 时的人才招聘会上人潮汹涌,大小银行摊位前排起 了令我胆战心惊的长龙,我觉得非常失落。错到乱 说,“我打算去北京做漫画!”这时候,错到乱正在 和我一起吃肠粉。肠粉这个东西,我当时是第一次 吃,觉得很新鲜,滑腻绵软,甚是可口;而错到乱 当时的眼神十分的坚定,我又觉得我没有办法制止 他。我就说,“好,那我们一起来做漫画!”错到乱 说, “买单! ”我就要和他争,小姐说, “10 块! ” (粤 语)我还要抢,错到乱说, “这没有意思! ” 众所周知,这时错到乱在有名的《漫友》杂志社工 作,深受上级领导器重,和同事(叶晓东、黑木等) 相处亲密无间,而去北京搞漫画这个想法则是如此 的激动人心,以至于他颇有一些去留两难……但总 之,他究竟在想什么其实我并不很清楚;而三个月 之后,我就在北京西站接到了这厮。 但北京的漫画也并不比广州的要好搞。错到乱究竟 什么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开 始怠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要叫他起来去上班 他就侧过头来看我,眼神十分的坚定。我当时领了 一些工资,正在乐不可支,同时觉得没有必要对 “错到乱搞漫画”这件事情负太大的责任,于是我 就去上班。因为公司楼底下有游戏厅,有 kog972000,所以错到乱就算决定失踪,我们也可以轻而 易举的在这里把他找回来。但总会有一些夜晚,错
认真的成为一名优秀的不良少年;错到乱说他大学 没有毕业……这些我都没有见过,但这次他的确是 很努力的当着我的面在恋爱。哼,恋爱。我恨恨的 想。这时我没有什么机会搞恋爱:我请了一位美少 女来北京待了两天,给她买了一套戴安粉的内衣, 前前后后花掉我 1365 元整,但是没有谈成恋爱。而 错到乱此时明目张胆的在我面前恋爱,显然他并没 有把我的看法放在心上…… 北京的夏天总会发生很多故事。在 2001 年北京的夏 天,有很多北京的老头老太太死于酷暑,kof2001 改 由韩国人来制作,而错到乱说,“我们要做一本时尚 流行、符合大众口味的漫画杂志!”这时错到乱是执 行主编,换句话说,他升职了……错到乱生性懒惰, 喜欢睡觉,讨厌文字工作,并且长了一颗类似于横 着放置的咸鸭蛋的头颅,而成为摇摇欲坠的少女漫 画志的执行主编也没有让这些事实有丝毫的改变。 而我,已经决定要去海南岛当出纳,错到乱搞不搞 漫画,搞成什么样子和我关系越来越小……而错到 乱又很忙,因为他在恋爱;只有少数几次我和他一 起去到了我们心爱的“成都名小吃”,点了一些担担 面之类的食品,相对无话。错到乱的眼神总是那么 的坚定!但他不说什么话。 但峰回路转,错到乱的爱情倏尔远逝。而此时,我 去了离北京不远的海滨小城秦皇岛。那里鞋垫姊姊 出现了……我和她组织了别开生面的观海活动…… 且慢,这不是重点。后来我们坐在一家东北菜馆, 鞋垫姊姊点了一个小葱拌豆腐,令我心如死灰…… 这时错到乱的眼神更加坚定了!我完全无法知道他 在想什么!接下来的记忆很混乱,由于没有钱(错 到乱作为执行主编也没有钱),鞋垫姊姊没能住上三 星级以上的宾馆,那家小旅店灯光昏暗,鞋垫姊姊 的房间是用铁拴锁住的,看起来很安全……这时候 我已经拿到了去海南的飞机票,跟错到乱离别的日 子越来越近了。 我到了海口以后,错到乱的执行主编也垮掉了;也 就是说,他成为了一个无业游民……这之后他既没 有在搞漫画也没有去恋爱,而是在北京郊县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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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猜想他阅读了古典名著《金瓶梅》。再后来, 错到乱就回了四川老家,做“新锐广告人”,也就是
“我是深圳人”
传说中的广告文案。他说,“大象防盗门,拆卸方 便!”但是这个创意没有被采纳,我猜想,这时的错 到乱,一定还有着以往一般坚定的眼神…… 时间过得很快,2003 年的夏天,我来到了深圳乡下 的空调厂,而这时错到乱回到大家相亲相爱的《漫 友》已经有一年半了……这时我起意要去广州探望 他。 这厮又在恋爱!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我当时下了长 途车,说,“错到乱,老子要过来!”错到乱便用女 人的手机回短信,“打车过来!”我就宁死不从,说 我要坐公共车。到站后我被晒得火冒三丈,远远的 两个中学生模样的人手牵手过来,当中就有头颅扁 平、眼神坚定依旧的错到乱。这时,他说自己是 《漫友》的首席编辑。 广州闷热异常,错到乱的房间相应的通风很差,家 什虽不多但是出人意料的做到了凌乱不堪。我搜索 错到乱贷款购买的电脑(现已还清债务),发现里面 有少量 av,但亚热之类的高档货色却没有,说明他 还没有入门……这时错到乱已经走了,我独自在他 的房间里汗流浃背的上网。我回想起刚才在天河城 附近价格昂贵的卡拉 ok 厅,错到乱像一只公鸭一般 的歌唱:“我不是最美的花朵……”应该指出的是, 当时我也在如同公鸭般的嘶叫:“……怒放。怒放。 怒放。怒放。怒放。……”最后结账的时候,我就 要掏钱,但是发现不够……错到乱买单,我还要和 他争,说,“AA!”错到乱就说,“哎!这没有意思!”
深圳的民工悍勇,这是我早就知道了的,但究竟到 了什么程度我却没有过切身的体验。我所了解的, 一般而言是新疆来的维族人,身手灵活,有勇有谋, 经常在华强北的天桥附近偷袭外地女民工的手包。 而看到女士们被偷袭以后怒斥绝尘而去的维族人, 我就会想,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混一口饭吃,为 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但维族人和谁都合不来,女 士们骂过以后就行色匆匆的走掉了,事情没有任何 转机。 空调厂的工人基本不会是维族人,虽然收入未必要 比他们高,却相对稳定。我甚至可以负责的说,鉴 于我们空调厂堪称镇上的一霸(纳税大户),厂里月 收入 1 千多快的生产线的工人们走在平湖镇的大街上,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趾高气扬。有一天我图方便坐摩 托回家,摩托佬看到我天蓝色的工服,便很有几分 艳羡的说,“你们空调厂的,工资应该很高吧?”我 有些愕然,几乎就要告诉他:我在银行的同学经常 去放贷款,客户还会隔三岔五的给他发几张超市的 购物卡!但这句话说出来我的心都会不由得抽搐起 来,于是我就没说。 摩托佬的收入状况我却不清楚,但有一天一个喜欢 吹牛的司机工友却跟我说,他们一天就能挣个百多 块。我当时就要长啸:便是我,也要去开摩托了! 但后来想一下,可能这厮只是随口一说:他的工资 应该不会比我高,若是开摩托这样有利可图,这个 A 照司机干吗不去自立门户?我觉得摩托佬也不好做, 经常会因为没有生意而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可见其空虚;而当风声紧的时候,平南派出所的交 警支队便会动员镇上的保安围堵这些非法营运的外 地牌照摩托,令他们鸡飞狗跳,做不成生意,铤而 走险的则会被逮到,扣押车子一个月,取车时再交 250 元——被抓个七八次便能买一辆新车了——非常 划不来。 昨天我们搬家,共计有电视机一部(29 寸) ,冰箱一 台,1.5 米的床两个,衣柜*3,书架*4,隔壁同人女 的黄色书刊和沈从文共计 7 个显示器纸箱(妈的,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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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重!),什么书桌床头柜空调抽油烟机的就不赘述
忽然间同人女的老公大喝一声:“我操,当时的医药
了,总之装了两个 2T 的小货车,堪堪装满。这里就
费是我掏的!”同人女当时就怒了:“刚才怎么不说!”
要说一下搬家的民工,他们才是真的汉子!若是比
这下情况变得很严重:我们不但负担了汉子的医药
赘肉,我所认识的错到乱便可以轻松击溃他们:这
费,还多给了十块钱!同人女的老公向小区大门奔
几条汉子身材瘦削,胸肌不行,腹肌不行,背肌也
去,而这时,汉子们已经在月色下乘小货车远去。
不行,总之就是看上去完全不行,但要论到力量, 一条这样的汉子应该可以轻松击溃四五个错到乱!
但是 26 块钱的医药费显然只值一个补丁,而脑门顶
当他们将满满一纸箱 BL 漫画徐徐扛起时,我几乎要
上一泄如注流出的物事还有一些留在我们客厅的地
说:“白眉大人,请传授我五雷摧心掌!”再后来他
板上。一袋“大头娃娃奶粉”还要差不多十块钱呢!
们还把双门冰箱搞定了……要知道农民房的楼梯走 道十分狭窄…… 2T 小货车到达高尚住宅区——梅山苑之后,汉子们 开始卸货,高尚住宅区的保安在一边窥探,我们在 二楼吃西瓜。一条汉子扛了几根实心铁床桅上来, 手一滑一根床桅的拐角擦过他的头皮,他松开那根 床桅,眼神忧郁,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这时 血开始从他的头顶上以 1 滴每秒的速度掉落在地上。 不得不说,这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一泄如注……我不 由得掏出两张“清风”牌面巾纸递给他。 这毫无疑问是工伤,我们认为,而工伤应该由搬家 公司负责,这跟空调厂的工人操作机床时被剁掉手 指头大体相同,不同的则是后来这个九指大仙被判 作十级伤残,医药费则是社保局负担的。但明显搬 家公司不会给汉子们交社保! 工人要起义了!我想。但当时林详谦已经入了党, 可能情况和现在就会有所不同。是不是如果这条汉 子入了党,结局就会不一样?但现在他们的觉悟明 显还没有那么高,按照理论,现在还处在“自发” 阶段——什么时候他们要求宪章时才会进入到“自 觉”阶段。这个时候他只会指着自己的衣服说:“都 湿透了!你们以为不辛苦吗?”其实我当然知道他 很辛苦,我还想学“五步摧心掌”…… 隔壁的同人女开始跟搬家公司的扯皮,并威胁说要 投诉到劳动局……但搬家公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开始责怪床桅为什么会是实心的铁棍——其实 很简单,这样结实么!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我们在 搬家费之外多给了十块钱,作为汉子头上共计 26 元 的补丁的一部分。汉子们还有些不依不饶,但保安 一直没走,他们也没办法用五雷摧心掌对付同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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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位四川老兄指出,富斯凯之所以这么做,是 因为水煮肉片里头的猪肉变质了。
Dining Room
我对这个东西没有经验,所以也无法反驳他(妈的 我为什么要反驳他)。但我紧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 就问他: “那为什么冬瓜里头也会有酒味?”
Legend
这个问题把他难住了,因为冬瓜一般而言不会变质 而发出需要用白酒掩饰的怪味,富斯凯为什么要这 样做?这时候背景上一道闪电划过,四川同事瞳孔 在眼镜底下迅速缩小,一拍巴掌:“我明白了!原来 是这样! ”
食堂这东西,大家都是进去过的,从中学开始我就
这时候我几乎要对四川柯南五体投地。柯南说:“在
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而后吃到大学,吃到工
什么菜里面都放一点白酒,这样我们就分不清到底
作……当然对它们而言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这次我
哪个菜变质哪个菜没有变质了! ”
要说的,乃是我们麦克维尔空调有限公司
好毒的计!这样一来我每天打菜的时候都要祈祷富
(ShenZhen McQuay Air Conditioning Co., Ltd.)的
斯凯的爷爷们发发慈悲,不要有事没事往大锅里倒
食堂。
一点劣质白酒……但今天中午我又中招了!这次是
这个食堂跟我们麦克维尔空调有限公司签了一年的
咸菜猪肚。我扒了两口豆芽,悲愤的端起餐盘走向
合同,从去年 10 月到今年 10 月,但具体到几号我就
泔水桶。
不知道了。这家食堂也是有字号的,名唤“富斯凯 企业膳食管理公司”,乍一听上去像是一个外资企业; 而它也不是浪得虚名,通过了 ISO9000 认证,据说 当年它能打败诸多竞争者脱颖而出,靠的就是 ISO 的金字招牌。但是一个搞食堂的也要通过 ISO,我就 觉得它是别有用心:你又不是麦当劳,通过这个鸟 认证做甚? 事实也证明了 ISO 对食堂来讲毫无意义。师傅们穿 着脏兮兮的制服在食堂里晃来晃去,每次在餐具盘 里挑一根看上去没有油渍的饭勺总要殚精竭虑,打 回来的青菜里总会有一些笤帚须,想必是刷锅的时 候没冲干净——可这个鸟 ISO 能保证他们不用这把 笤帚扫地么! 说到食堂和大排档,普遍都认为他们的卫生状况不 可能尽善尽美,但是一般又认为“在其位则谋其政”, 老子富斯凯又不是香格里拉,花多少钱办多少事; 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能在这些细节上吹毛求疵。所以 下面我就要讲一讲富斯凯的精华所在。 有一个同事,他来自四川,普通话发音不是很标准。 有一天我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就怒了。因为 他认为食堂的烧冬瓜和水煮肉片都有怪味。确切的 说,这个怪味是一股酒味。这种酒味我也不是没有 见识过,因为我某一次也打了一个烧冬瓜,发现这 股酒味之后当时就没吃了。不过这不能一般而论, 因为我对白酒似乎有些过敏,闻到这股酒味就会想 起几年前喝了二两小糊涂仙在出租车上呕吐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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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可能:1、这个马来华人着实了得;2、别的马 来华人搞不来这一套。当然具体是怎么回事不太要
Morning Assembly
紧。总之共计 31 则,一个月下来每天都有新花样, 大体上就是“沟通是最要紧的事”、“不要重新发 明轮子”之类显而易见的训诫——话说我来空调厂 近 5 年,也即是 60 个月,要说我耳朵没有听出茧子 来估计你们也不会相信。
不管是空调厂还是空调控制器厂,都继承了马来一 脉的独门功夫,也即是“开早会,唱厂歌,学文 化”;话说最热衷这一套的马来华人已经把空调厂 卖了几个亿给日本人然后跑路了,然而悲惨的是, 辱华事件仲未发生,马来绝学还要衣钵相传…… 要说到企业文化,就不能不提“椰风海韵,银浪中 国”……其实是“清新自然,海南航空”。按道理 我被半文半白、拗口之至的“同仁共眠(勉)十 条”蹂躏了一年有余,也曾写出过力透纸背的学习 体会,寻常企业文化应该不能奈我何,不过我还是 想讲一下这个空调厂文化的强大之处。 这个文化主要通过开早会来熏陶你……好吧,早 会。早会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它是每天都要 开……到了 8 点或是 8 点半,整个部门的人就慢吞 吞的集中到固定的地点,稀稀拉拉的站一个圆圈, 当中一人手持一本封面剥落的小册子,翻开其中一 页,然后蹲个马步气沉丹田双目精光暴射,平地起 春雷发一声喊:“现在开早会!” 当然一般情况下这句话会显得有气无力。之后这个 人就继续保持这种如同菜场上被捆住双脚倒在地上 的母鸡般的声调带领其他人把八句没什么层次的企 业座右铭宣誓一次,再下来就是,“美好的明天, 预备,唱!” 唱歌,我是相当的拿手。区区厂歌又怎能难倒我! 是的,没有人会被这种口水歌难倒。但企业文化的 重点还不在这里。 参差不齐而且有很多人跑调的歌声结束以后,拿小 册子的主持人就会把今天的企业文化照本宣科的念 一遍。这个文化的创始人,唔,自然还是马来华 人,不过又并非是拿了几个亿退休的那一个;话说 这个华人已经于十余年前就遁了,而空调厂则仍然 津津有味的研读他的发明,并不另起炉灶,这就有
接下来的项目是,轮流发言。话题虽然没什么限 制,但大体上要围绕工作或是文化;但如你所知, 财务人员大都是我这样的闷葫芦,能信口开河胡说 八道的,大都变了主管经理或是改了行做业务,于 是很多情况下大家就开始面面相觑,早会陷入了让 人难堪的沉默…… 这时候,一个有勇有谋的大会计就应该挺身而出接 过话茬,将每日一则的心得体会结合实际工作做一 番深入浅出的阐述从而令大家听出耳油,一滴一滴 的从两边耳孔流出……是的,这是大会计的职责范 围中举足轻重的部分,每个大会计、大大会计、大 会计之王都甘之如饴。而我来到空调控制器厂之 后,情况则是这样:刚来的一两个月,我的办公室 与财务部不在同一层,并且每天迟到;当迟到变得 不再冠冕堂皇,我的办公室也搬过去之后,我别无 选择。这时我就慢吞吞的走过去,并且板着一张扑 克脸。主持人念完了每日一则,终于无话可说,于 是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早会陷入了让人难堪的沉 默:出纳不说话,会计不说话,主管不说话,网管 不说话,电工不说话,司机不说话……主持人充满 期待(谁知道她在期待什么!)的问:“李经理有 没有补充?”我面色铁青,坚定地摇了摇头……于 是大家一哄而散。 这样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太天真了。除了每天要 开的部门内部小早会,全厂的大早会定于每周五上 午举行……话说空调厂尚且是每月一次,而到了控 制器厂,就变了每周一次,实在是惨绝人寰! 大早会由于人比较多,自然就不能再稀稀拉拉的围 一个圈,而是分部门列队;不过每个部门人口参差, 排出的阵型也就不那么美观……当然也不会有人在 乎这个。大早会的主持人是各部门主管轮班,宣誓、 唱歌、念每日一则之后,主持人照例附会一通,然 后就邀请其他部门主管上台发言。在空调厂,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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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们在企业文化中浸淫多年,经验老道,应付这
PDA 之殇
种场合简直是如履平地。我以前的头目大大会计, 拿起话筒随便就是四、五十分钟,磕磕巴巴的港式 普通话滔滔不绝;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有一位女同
“TT5 要上市了!”坛子里大家奔走相告。但这也不
志腿一软就躺倒在地……
能阻止我觉得它看起来更应该是 TE2。这个东西外 壳是“初一看金属感十足,仔细端详就觉得很廉价”
不客气地说,控制器厂的主管们层次就没有这么高。
的工程塑料,没有 WIFI,据说仍然采用老骥伏枥的
今天的大早会由俞工主持,发挥还算在水准之上,
Palm OS5.4,传说中的 PalmOS 6 则在云深不知处;
回顾了过去一年取得的成绩和不足,也展望了 2008
据我肤浅的见识,早在一年之前 PalmSource 就开始
年里我们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勉励大家以高标准严
吹嘘这神奇的 OS6,而现在我几乎要怀疑这是一个
要求来制定自己的规划,也切合了今天的主题“你
小一号的 Longhorn……总之,TT5 使得 PalmOne 看
的标准是否定得太低了?”但接下来其他部门主管
起来黔驴技穷。
就很不给俞工面子:众主管均面色铁青,面对俞工
其 实 你 们 也 能 看 得 出 来 , 我 就 是 想 说 “PDA is
的点名都坚定地摇了摇头……
dying” 。回过头去看已经走完了一大半的 2004 年, Palm 和 PPC 没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SONY 抛
这个时候俞工手持话筒,充满期待地说:“请李经理
弃了在多媒体方面看起来很难比 Windows Mobile 更
上来发言。 ”由于我们聚在空旷的 2 楼车间,回声很
有所作为的 PalmOS,而 PalmOne 的高贵血统并不
大,嗡嗡的响成一片。
能转化为更有意义的革命性产品,没有操作系统级 别的重大升级,Palm 很难让人眼前一亮。Windows
我面色铁青,如雷轰顶。麻痹,有什么好说的!
Mobile2003SE 的 VGA 和横屏或许能让人感到一些振 奋,624Mhz 的 PXA270 也据说能和 775Mhz 的 ARM
我颤巍巍的走过去,拿过话筒,嗡嗡地说:“大家新
CPU 一争短长,但是,DOOM3 有足够的理由让我
年好!”这时我依稀看见我偷偷喜欢的身材几好的美
们升级自己的显卡,而 PDA 呢?
少女厂妹鄙夷的“嗤”了一声。我顿时心酸得几乎
作为 PDA 的前 fans,不了解技术和业界内幕的财务
要落下泪来。
人员,我的论断似乎没有足够的重量来让那些从 Apple Newton 时 代 一 路 走 来 , 从 而 对 Palm、 HandSpring,乃至整个 PDA 行业充满了深厚感情的 IT 精英们产生共鸣,但我想 IT 精英即使发动全家老 小每人购买一个 PDA,可能也无法保证全球范围内 PDA 出货量的不断下滑;这个时候,不妨听听一个 外行的故作姿态。 我手里的货色是 Clie TG50。这个当时 Sony 推出的 “再也没有烦恼的商务工具”现在被我插了一条 128 的 MS 当成一个不那么好使的 mp3 在用,我猜,这 应该是传说中的大材小用。但是这简直是随处可见: 我的头目手持一个 P900,但连短信都很少发,专打 电话,一打半小时,然后埋怨电池不顶用。不过他 有 40 好几,我可能不能和他比,因为说起来我也研 究过 DA 和 Hacker 的用法,至于 PMT,我作为一名 会计搞起来也可以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可以说是想 得出来的一般 PDA 用法不至于有没办法上手的,但 重点是,我为什么非要用 PDA 来搞这些事情? 回想起 2002 年的秋天,SONY 一口气推出了 Clie SL10、SJ20、SJ30,让我头晕目眩。我当时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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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清 SL10 的背光到底是绿色的还是白色的,就几
它的重量减轻十好几克……但是没有翻盖的 TG50 机
乎决定要出手买一个……至于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身看起来很突兀,而且为了十多克重量斤斤计较,
我当时的认识是“可以坐在马桶上看电子书”。坐在
我 是 不 是 显 得 很 傻 ? 而 H1937 的 耳 机 插 控 则 是
马桶上看书听起来很厉害,我也经常干,但它到底
2.5mm 规格的,那个转接头插上之后就会令它看起
有多大的意义就很难讲。因为一般而言大家平均下
来像是一个手机,这样别人来赞美我这个 3.5 寸屏幕
来每天坐马桶的时间不会超过 15 分钟,这么短的时
的智能手机的时候我就要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个东
间里看书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值得商榷的,起码
西不能拨电话,但是可以听 mp3……
我做一篇 400 词的阅读理解就做不完。并且如果手没
难道 PDA 就只能听 mp3 吗?刚上市的双无线(WiFi
拿稳 PDA 掉进马桶里,必然心痛欲裂,远比掉一本
和 Blue Tooth)PDA 的大陆市场定价(行水不论)
杂志进去为甚。但有人就是喜欢黑灯瞎火的躲在被
一定会超过 RMB4,000,从 Clie UX50 到 iPAQ H4150
窝里手捧 PDA 看电子书,当然这也是干涉不得的个
罕有例外,但是,双无线又能用来做什么?如果你
人爱好;但如果此人头上还有监护人就多半会被干
决心在 Starbuck 掏出 PDA 收发邮件,我除了认为这
涉:毕竟不如姿势端正的坐在书桌前翻课本来得光
很“酷炫”之外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作为一个财
明正大。
务人员,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别人发给我的邮件都会
但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SL10,因为它当时开价 1600 余
是 Excel 格式的 Spread Sheet,而作为附件的.xls 文
元,着实令我心惊肉跳。1600 元如果单是买个能坐
件,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在 Starbuck 里怎么用 PDA
在马桶上看的电子书回去明显很难交待。但这么一
打 开 。 而 “ 躺 在 床 上 通 过 蓝 牙 ( 或 者 WiFi,
个小东西摆在那里,金光熠熠(没错,我知道它外
whatever)用 PDA 看电影”之类华丽的行为,我词
壳也很有可能是工程塑料),开放式的操作系统,数
汇贫乏,还是想用“酷炫”来描述它们。我也曾经
以千计的免费或不免费的软件,拿在手上又酷又炫
以为用 TG50 通过蓝牙发短信能比以软件反应慢著称
(现在想起来,这两个十分恶俗的字眼用在 PDA 上
的 SE T68ie 利索点儿,但从 SMS 到 CSMS,无论哪
颇贴切)……这些不明所以的诱惑在接下来的时日
个短信软件都让我觉得很考验耐性。
里经常用文火煎熬我。2003 年,Palm OS5 全面开花,
看起来我是个技术革新的反对者,死守着 AA 电池和
Windows Mobile 2003 也催生了一大批 Pocket PC,
黑白屏幕的 IIIXe 或者 Vx 不放的死硬分子……但实际
这时候我觉得我的时机到了……
上不是那么回事。这是那些 30 岁上下的 IT 精英才干
从 2003 年开始,我先后经手过 Clie T665/H,iPAQ
的出来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是 IT 精英?因为 PDA
H1937,Clie TG50/H 三个 PDA(每个都可以回放
其实不是那么好伺候,起码注册版的软件(理论上
mp3,可见这一功能虽然蹩脚,但十分重要)。T665
讲)就很难找……我从 97 年开始重装 WIN95,DIY
的上家,我相信是一个名字叫做 George 的香港人,
兼容机,可谓风吹浪打,但为了搞定没有附带安装
而 那 个 日 文 版 H1937 的 原 主 人 可 能 是 动 画 公 司
光盘的二手货 TG50 在 WINXP 下的 USB 驱动也被迫
BANDAI 市场部的泉谷繁夫……这就说明,它们都是
在论坛上苦苦搜索了一两天,并发了好几个低三下
二手货。
四的求助贴。除了搞 IT 的,真有闲工夫去钻研怎么
Clie 的 UX50 当时上市价格合人民币 5,000 以上,刚
让这个小东西跑起来并且能物尽其用的,我真的很
在日本本土推出的 3.8"OLED 屏的 VZ90 又超过了
难想象这些人的年龄层次和职业背景;再说回我的
RMB7,000,TT5 的建议零售价则是 399 美刀,这说
只会用 P900 打电话的头目,他据说以前也是计算机
明 PDA 有很多种,而并不是每一种都适合你我。这
专业的……现在这些本应该由 P900 完成的 PIM 功能
无疑是我在 OS5 如日中天的 2003 年 8 月悍然出手购
全部被交给了一名活泼可爱的秘书小姐,我猜想他
入 OS4 的 T665 的原因之一。说起来我现在竟然有些
可能觉得秘书比 PDA 更加酷炫,而且不会在启动时
怀念它,因为它只有 141 克,金属外壳摸起来手感很
提示要你注册否则功能不完整。
好,两个字就是“酷炫” ,就算作为一个蹩脚的 mp3,
我想我还是应该承认,我本人也觉得,PDA 酷而且
它的表现也要比我手头的 TG50 要好得多。TG50 足
炫(虽然可能不敌秘书小姐)。事实上我在翻看如雨
有 184 克,加上记忆棒就直逼四两大关,在一年有 8
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数码媒体中的 PDA 前瞻、评测、
个月以上不穿外套的南方显得不合时宜。有一次我
导购部分时,在作者或者编辑激情洋溢的字里行间
失手把 TG50 掉在地上,翻盖摔离了机身,这就能使
或明或暗能读出来的,总少不了这两个火辣辣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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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1.3M Pixels 摄像头,随时随地留下美好瞬间! 双无线让你随时随地沟通无障碍!VGA 真彩大屏令 视频播放更加赏心悦目,让你拥有更多的回头率! 这些文章中澎湃的激情,和对因为大量重复而显得 毫无新意的微小技术进步所表现出来的一惊一乍, 对于仍然一头雾水的门外汉而言,所能造成的印象 不外是:1、PDA 无所不能;2、PDA 酷而且炫;3, PDA 代表了科技发展的最有生机和活力的前沿,是 潮流所趋,民心所向;而且最关键的是,看起来每 个人都有着对 PDA 的迫切需求,在这种情况下你不 立马出手把这个光芒四射的科技小精灵捧回家简直 就会觉得自己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事实是,传统的 PIM 已经穷途末路。在告别了 AA 电池和 COM 同步线之后,大容量的 RAM、可扩充 的外部存储器、甚至 VGA 和双无线都没有给这一老 本行带来技术方面革命性的进展;而对这一项功能 有需要的目标市场也没有取得哪怕是量的飞跃—— 精通破解软件下载的业务员或者没来得及配备秘书 的部门经理的数量既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增长, 我们难道要指望在校大学生来挑起大梁?而 Symbian 或者 Smartphone 的每一次 cost cutting 都 会啃掉一块 PIM 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面包。尽管 P910 或者 MPx 价格不菲,但天可怜见,衬衫的口袋 只有一个!而把接近半斤的铁块放到裤兜里面总会 让人情何以堪。Palm OS 对半吊子的多媒体应用的 支持也无奈的暗示了多样化的市场要求。但正如 Bejewelled 无法带领 Palm OS 取得对 GBA(或者 NDS,PSP)的胜利(即使是 624MHz 的 PXA270 看 起来也不能! ) ,PDA 在真正意义上的 Killer Apps 出 现之前都无法摆脱“样样精通样样稀松”的宿命。 而所谓自 PDA 走下坡路以来,看起来像是 Killer Apps 的花样到最后都难免“泯然众人”,PDA 播放 视频短片的祯速率则突飞猛进。更可气的是,在软、 硬件方面 PDA 所取得的进展,总会在缩水之后被应 用到 Smart Phone 上,使得 PDA 的生存空间日益狭 小。 在 WiMax 的下一代无线技术出现以前,看起来似乎 没有什么方案可以弥补传统 PDA 在 connectivity 方 面的弱点。于是,在 2007 年之前,What’s the next big thing?在否定了一个又一个不太可行的异想天开 之后,我们也许要悲观的承认,Tomorrow is never 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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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计被辱记
房,发现是一个商务套间,后来出版商 B 告诉我一 晚上房价为人民币 2000 余,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一 定没有拿到协议价。不过这些不算重点。我敲了一 下门,发现门没有上锁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扎了一个马尾辫的出版商 B 风采依然!但是沙发上
话说这次会计被辱……这样开头未免有些骸突,没 有七十年代作者应有的深沉的时代割裂感,也缺乏 艺术性和人文关怀……但事实上我也不能找到比这 更美好的表述来开始回忆这一桩丑闻。 在出版商B开始用益阳风味浓郁的普通话尝试跟我沟 通之后,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我挣扎着用方言 问他“为何不说益阳话”,他就说了类似“兄弟这 几年走南闯北”的话搪塞我,我坚持了几分钟用方 言和他的塑料普通话对峙,终于顶不住败下阵来, 心一横“便拼了这残躯”,两个益阳人用普通话在 电话里面叙了叙旧。 原来这次出版商B来到特区,谈的就是业务。“好几 年没见了,大家聚一聚吃个饭。”出版商B这样说的 时候,是用“希尔顿深圳彭年酒店(五星级)”的 座机打过来的,我的“动感地带”接电话每分钟收 费四毛,我不由有些心疼。 但我跟出版商B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过面了,这次他 携老总出公差来到深圳搞业务,跟我见见面吃吃 饭,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破绽,于是我就说, “好,吃饭!” 我之前本来有周六去广州的计划,而在广州网易的 游戏策划秋原的计划则是我们两个在广州合力请出 版商 B 吃一顿上档次的大餐,“聊尽地主之谊”, 但这些计划都由于大会计之王雄心勃勃的周末加班 计划而破了产。因此周五下班以后从乡下赶到“希 尔顿深圳彭年酒店(五星级)”就成了我唯一的选 择。 希尔顿深圳彭年酒店(五星级)果然气势非凡!我 站在楼下的喷泉边上思绪万千。但此时已接近晚上 七点半,肚子饿得厉害,在五星级酒店楼下无病呻 吟于事无补;我就给出版商 B 打电话叫他下来,打 算用“巴蜀风”或者“民间瓦罐煨汤”之类的大路 货摆平他。但出版商 B 叫我先上去,我不疑有 诈…… 电梯门一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照着我的头顶直 劈下来,刀刃砸在头盖骨上发出类似“AMADA 冲片 机”冲压铝片时的巨响……当然这是我的胡思乱想。 事实上整个 23 楼的走道里空无一人,我找到 22 号
居然还坐着出版商 A……这让我很是震撼。自从秋原 和出版商 A 闹翻,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年头;我最后 一次见到出版商 A,也是他还尚未发现出版可以发财 致富的上个世纪末,这次在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套间 悍然见面,真是友邦人士,莫名惊诧!更重要的是, 出版商 B 没有说到过他来了呀……我偷偷瞄了出版 商 B 一眼,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吹口哨,但似乎也没 有。 放下电脑包四下里看了一圈,屏风后似乎没有藏着 肌肉虬结的刀斧手(事实上也没有屏风),除了两 个出版商还有一个 OL,身穿 AV 女优喜爱的浅黑色 竖条纹的上班套装,看上去不像是兰兰,出版商 B 介绍说是其高中同学,她自己介绍说是在上步路附 近做一家 IT 公司的会计主管(……)。这么一来, 屋子里面就聚了四个益阳人,这时候出版商 A 又开 始说些什么“兄弟这几年走南闯北”之类的陈词滥 调——我想出版商 B 可能是跟他学的。总之,我们 又开始讲普通话。 出版商 A 的唇边和下颚都留了很有性格的小胡子, 我很想建议他听到“抵制日货,爱我中华”的口号 时暂时不要出门;出版商 A 性格很深沉,这是我从 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所以当他不露声色的让我随便 坐时,我也并不觉得很“忤逆”。茶几上摊了几本 样书,大约是青少年读物,我不是很感兴趣,想必 出版商 A 和 B 就是靠它们发家致富……但要看内容 就要把塑料封皮拆开,很劳心劳力,我就放弃了。 不能谈样书,我就用普通话问出版商 A,“敢问伟哥 现在做的是哪路生意?”我言谈举止尽量不显出 “其实我是个深圳乡下的空调厂会计”。 出版商 A 深邃的看了我一眼,用方言气息不逊于出 版商 B 的普通话说,“很难概括,有时候做一些融 资和项目管理……” 原来是搞 FINANCING!我顿时觉得这番谈话难以为 继。但也可能出版商 A 也并不想让我整明白;而如 果他的意图是让我觉得他很牛逼的话那他无疑已经 成功了。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寻找下一个话题的时候, 商务套间的房间甲里出来一位打扮得好似“儒艮” 的绿衣女士,长裙紧紧贴在腿上勾勒出其修长健美 的大腿线条,顿时吸引了我的目光。这时出版商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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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介绍,原来这才是他们公司的熊总,来自新加
呢?念及此,肠子都悔青了。这时候我又想起秋原
坡……但是为什么她会讲这么一口流利的长沙普通
听到我说他们住希尔顿深圳彭年酒店(五星级)时
话?(我都不会)
的反应:“……当我们都是村里来的?没见过四个轮
这个问题可能比较起来不是那么关键;起码我知道,
子的车?”
出版商 B 来深圳考察了这边的印刷厂,打算印 500 万 册图书(我猜想应该是青少年读物) ,但出版商 A 是 干什么来的?他跟海牛装新加坡籍长沙裔女士又有 什么关系?我其实很想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但是用 普通话跟老乡刨根问底一些这样的八卦,只会让我 的乡下空调厂气质暴露无遗。而出版商 A 是那样的 深邃……我想他大概不会主动把答案告诉我了。 我也失去了寻找新话题的动力,上步路的会计主管 普通话尚算标准,交流起来似乎不会像出版商 A、B 那样有障碍,于是我们也交流了一些对财务职业发 展前景的看法。但我眼巴巴的坐环城巴士从乡下跑 到五星级酒店来,为什么要和素不相识的 OL 谈会计? 肚子又饿,我有些坐立不安。难道我连海牛女士和 OL 的晚饭也要包了? 这样的惨剧并没有发生。结果是我们去到了 45 层的 旋转餐厅,吃了 320 元一客的海鲜自助餐。整个餐 厅里回响着餐厅门口一位东南亚女歌手荡气回肠的 情歌,我吃了一碗鱼翅汤就觉得索然无味。出版商 B 坐在我旁边,看得出来他很想谈业务,但又觉得跟 我们谈业务有些“对牛弹琴”,于是话题就很有限。 只是在我不小心提到丁磊和陈天桥时,出版商 B 激 愤地说, “丁磊不行!拿了网易 51%的股份就不思进 取了!陈天桥还是比较有想法的,这一段时间伟哥 在跟他接触,你知道他也想做传媒这一块……” 话说到这份上,我觉得已经没有谈下去的余地了。 于是我从电脑包里取出美工刀,揪着出版商 B 的辫 子在他颈动脉上用力一划,血花四溅,对面 OL 的奶 茶杯里和三文鱼片上都溅上了不少;出版商 A 惊慌 失措的向门口逃去,但是被我从后面赶上从后心狠 狠地用美工刀扎了进去,立仆;最后只剩下面有惧 色的海牛装新加坡籍长沙裔女士,我手持沾满血迹 的美工刀,面带淫笑的向她一步步逼近,她歇斯底 里的大叫:“今年本公司从湖南大学和湖南师大各招 了 10 名品学兼优、身材相貌都百里挑一的本科毕业 生,清纯漂亮,一大半还是处女!包您满意!”…… 这时候我想起来,我的电脑包还放在他们房间里面 呢。 出版商 A 吃到一半便接了个电话,下楼和另外一个 “网络精英”谈网站业务去了。我表情呆滞的打着 饱嗝,心想我怎么没把我那套天蓝色的工服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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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椰东篱下,悠然见南江”的时候,在小区的大 门旁便赫然有这样的告示:“……四、遇到危险应保
“超越唯乐原则”
持冷静,大声呼救或奋力反抗,……六、行走时应 将随身携带的包置于身体内侧,即远离机动车道的 一侧……”亏我还以为海南人民热情好客、古色古 香并且民风淳朴!再后来我进到小区内宿舍的电梯
(一) 为生计所迫,我下定决心去做一个牛郎。 你当然会知道这个牛郎与农历每年七月七日踩 着一大串喜鹊和织女姐姐幽会的那个傻×不是一回 事,牛郎还有一个别称就是“鸭”,与“鸡”、也就 是妓女相对应,是男妓的别称;按照古来的传统, 这应是一桩非常不体面的工作。 可是我没办法。现在是市场经济,“看不见的 手”,而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体系又还不完善,不像 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流浪汉们可以排队去领面包和 牛奶。在这里,你不工作就没有钱,而没有钱就会 饿死——当然前提是你像我一样,既没有资本也不 是资本家的狗崽子。 我当然不想饿死,尽管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胡 说什么“强迫重复原则”以及“死本能”,但我并不 想重复我还未体验到充分乐趣的人生,并且毫无意 义的死去。我稀里糊涂的跟着一大帮内地民工——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而我则是他们中的一员——来 到了海南岛,出发点当然是积极向上的,大致可以 总结为“开拓崭新人生”、“勇攀事业高峰”之类, 但是理想往往与现实落差颇大。在以往的印象和描 述中,海南岛俨然是一个经济特区,遍地金砖美女, 高楼玉宇,并且由于房地产泡沫崩溃而遗下很多金 玉其表,钻石其中的写字楼,房租极其便宜。但当 蛇头(就是将我们这帮人组织起来集中装运到海南 的 A 大哥,我们私底下都这么称呼他)带着我们坐 上一辆破破烂烂的大巴围着海口市转圈的时候,我 们看到的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建了一半就被抛下 不管的临街大楼,与旁边破旧不堪、风云飘摇、毫 无美感可言的老房子交相辉映,令人目不暇接。看 来随便挑一栋这样的房子住进去估计也不会有房东 恶狠狠的来催租,但城管监察的骚扰估计是断不可 少。 与之相类的事例还有不少。我们被安排在一处 丛林掩映的小区,周遭农田环绕,鸡犬之声相闻, 放眼望去则是一条小河蜿蜒流淌,颇有一些世外桃 源的气象。正当我不顾钱包之空空如也准备吟一首
里,发现电梯中灯光昏暗,忽明忽灭,而且在升降 过程中发出“喀吱喀吱”的古怪响声让我心神不宁, 其四壁的不规则结构也让我怀疑这劣质升降机会不 会卡在七层和八层中间或者直接坠落至一层,机毁 人亡。这时候我便隐隐然有一些觉悟了。 第二天,我们便被从那张一翻身便吱吱作响的 双层铁结构木板床上叫起来,睡眼惺松的去开会。 这时候那个嬉皮笑脸、和蔼可亲、经常给我们讲黄 色笑话的蛇头 A 就换上了一张扑克脸,并且原形毕 露。他的发言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拖沓冗长。他 先从“海南米贵,居大不易”说起,又从另一个侧 面论证海南高速发展,机遇多多,前途大大的有; 然后他又扯到了勾践和韩信,说起了“卧薪尝胆” 和“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典故。这时候大家群情激 昂,已经有人作五四青年状挥舞拳头大呼“誓死效 忠党国”——后来据我调查那人是个民进党的奸细, 被几个激进的团员私下处决掉了。这时蛇头 A 挥手 让大家静一静,又说起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 元”,“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 平等的,都应该受到尊重”。又有人鼓噪起来,蛇头 A 冲旁边一身武师打扮的两条汉子点一点头,他们便 冲下台来将滋事者架了出去,未几外面传来几声惨 嚎。接着武师们又志得意满的踱进来,把几个打瞌 睡的倒霉蛋拎了出去。蛇头 A 在台上声嘶力竭的挥 舞着干枯的手臂,大吼“违反公司纪律者,推迟转 正三个月! ”于是台下便鸦雀无声起来。 之前我们还不太明白公司到底是经营什么样的 业务,全称是什么。所以当蛇头 A 说到“我们公司 的全称,是海南银浪全面服务有限公司”、“我们公 司的主营业务,是向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提供他们 所需要的心灵和肉体上的一切服务”时,全地哗然。 蛇头 A 似乎早有准备,稳如泰山的坐在台上,嘴角 露出讥诮的微笑。到后来民工们渐渐安静下来,眼 神愤怒而委屈的死死盯着蛇头 A,只剩几个农村姑娘 还在嘤嘤的哭泣。我看了她们几眼,觉得她们皮糙 肉厚,形容可怖,浑身上下洋溢着浓厚的乡土气息, 顿时有些忍不住想跳出来指着她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蛇头 A 事先威胁的“推迟转正三个月”让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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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次。
服,有的人干脆倒头呼呼大睡。我面无表情、漫无
我当然也不情愿向素昧平生的社会主义劳动者
目的的看着他们,觉得都是一堆和我差不多的歪瓜
提供“心灵和肉体上的一切服务” ,尽管蛇头 A 一再
裂枣,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要身材没身材;
宣称这也是第三产业、乃至于 GDP 增长的重要组成
蛇头 A 开始在台上头头是道的讲企业文化时我还有
部分。但这里是海南岛,孤悬海外,远离大陆,我
些钦佩他,现在却不由得怀疑起来。当鸡做鸭的,
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身边是一帮莽撞冲动的农
脸面应该是第一等要紧,依我看形象工程的重要性
村藉流动体力劳动者,我当然不敢贸然行事。义愤
要远远超过程朱理学的那一套勾当,但这么大一帮
填膺、拍案而起的后果大约是被银浪全面服务股份
子农村青年摆在这里,光是看看就很不舒服,怎么
有限公司私下处理掉。周遭的民工们虽然文化水平
会有市场和卖点?不过也难说,既然上面有那么多
低,但是那种粗浅的道理大都还是想得明白,所以
体面的人在搞这项事业,而且也搞出了一点规模和
并没有多少人不明就里的跑出去。
效益的样子,应该也是有他们的考量的——你以为
会议接下来的部分就跟一般的团代会、党代会、
市场部和策划部是干什么吃的?我只好这么想。
职代会没什么区别了。蛇头 A 继续不愠不火的给我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比较闲。海口好歹也算是省
们讲公司的基本规章制度、发展规模及前景、企业
会城市,于各边远山区、老少边穷地区的青年们而
管理和企业文化之类让人昏昏欲睡而又慑于其淫威
言还是有一些没见过的景致的。我犯懒,窝在寝室
而不敢付诸实施的一大套东西。“银浪股份是一个团
里看三毛和席慕容,除了上楼下的黑店买点日用品
结和睦、富有创造力的集体”,“银浪给你一片舞台,
就没怎么出去。之间还有一次体检,虽然上边没有
你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诸民工都听到哈欠连天。
明说,不过民工们都知道这体检十分之重要,因此
后来有人下来发宣传材料,人手一张 A4 复印纸,上
除了铁了心要回家务农的之外大家都养精蓄锐,着
面写了些莫名其妙的的半文半白的句子。突然主席
意打扮。这光景有几分恐怖,一群村姑浓妆艳抹、
台上蛇头 A 起立,口中念念有词,于是诸民工也忙
花枝招展,在楼下唯一一块穿衣镜跟前搔首弄姿,
不迭的站了起来,戴了草帽的便也揭下来,蛇头 A
盘桓数十分钟不去,美其名曰“微笑训练”、“形体
念一句我们便对照手头的复印纸跟一句,会堂里顿
训练”,旁边是一帮浓眉大眼、面目蹉跎而坎坷的农
时稀稀落落的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文言句子,而众民
村青壮劳动力穿着皱巴巴的衬衣和没有剪掉袖口商
工能力所限,念了很多别字出来,蛇头 A 也不以为
标的西装摆出各种模特造型——不知道银浪股份的
意。把那十几个短句念完,这个会便算是结束了,
老总看了会不会对策划部的人事作一番变动。我倒
蛇头、保安、民工各自散伙。 我于会议最后一项仍
是对自己的德行信心十足,深知怎么摆弄也不会出
然有些不解,于是便找了一个皮肤白皙的眼镜大哥
什么效果,于是干脆听之任之;再加上对于牛郎这
咨询。他看来也是银浪股份的新员工,但似乎还有
个行当虽然消灭了一些偏见和歧视,但心里总还有
些墨水,他扶了扶眼镜,摸了摸了鼻子,又好像有
个疙瘩,所以更加的懒散了。
些底气不足:原来这复印纸上记载的就是银浪的企
终于这被称之为体检的选美活动到来了。虽然
业文化的精髓,秉承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
于结果并不如何在意,但是想到会在一干农民朋友
原则方针,深得五千年中国传统文明的精华,上起
面前颜面尽失,我还是觉得有一些耻辱。我的担心
康夫修斯、孟二圣,中间有董仲舒、朱熹等人接力,
当然不是毫无道理:我身材不高,只有一米六八,
辗转流传至银浪,千言万语汇成了这么一张 A4 复印
算是个残障人士;五官端正而不美观,毫无特点甚
纸,题目是“同仁共勉十条”的,“真他妈妈的不易
至有些猥琐,长得皮包骨头还有些驼背,走在路上
啊!”最后他补充了这么一句,然而又似乎由于说不
东倒西歪看上去随时会被风刮走,而且至关重要的,
惯粗话,脸微微的一红。我也表示了赞同,互相交
我于我的性能力有一些怀疑。恶劣的先天身体条件
换了姓名及 OICQ 号之后便挥手作别。一路上我也忍
再加上我还是一个处男,贸然让我去做牛郎我当然
不住想,一个卖淫组织居然也能搞出这么多道道来,
怀疑我会做不来。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有些仇恨起
看来世界真的变了-——没准这海南银浪全面服务股
蛇头 A 来: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嘛!还
份有限公司还是蛮有前景的。
要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坐在上铺,吊扇在我脑袋不远处晃晃悠悠的 转,其他人忙里忙外:有的在挂蚊帐,有的在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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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穿的是九三年版的奥运衫,一条沙滩裤,
一双解放鞋,加上一个江核心的发型,在西装革履 的一队民工中分外惹眼。我反正是豁出去了,也不
我瞪大了眼盯着他们看。他们便用合声参差的 大声说道: “××。 ”
管弟兄们好言相劝和公司职员窃窃私语。体检是在
这下我就证明了我刚才没有听错。但是面对着
一间 X 光透视室里,每次进去一个,其他人全部在
这些个忠厚的白大褂,我又觉得我无论如何也办不
外面排队等候,效率极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有的
到,看他们的架势,又似乎是不亲眼见到我一步一
喜笑颜开志得意满,有的则垂头丧气失魂落魄;那
步实现××,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这已经是对
边有几个女生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嘤嘤的哭,我
human rights 的践踏了,我忿忿的想,然而又不敢说
一眼就认出来就是那天开会时唧唧歪歪的那几个农
出口。
村丑妇,当下有些怒不可遏,正攥紧了拳头准备跟 她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里面有人叫,“下一个,
我怯生生的说:“我从没在人前××过……这项 检查可以推后吗?”我妄图退一步海阔天空。
9729! ”
他们又交换了一下眼色,由那个壮汉发言:“其
9729 就是我的终身代号;我是说,如果我一直
实……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上头相当欣赏你的才能。
在银浪股份干下去的话。但我又怀疑体验遭淘汰会
最后这一项本来是可有可无的,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是我的前途所在。我大义凛然的推门走了进去。
你就努力一下看看吧,我们都相信你。”说完了,他
里头是照 X 光片常用的那几个铁家伙,还站了
们便一齐真挚的看着我。
几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汉子。我进去之后,他们交
见鬼了,上头难道就喜欢看我半裸打太极拳?
换了一下眼色,忽然齐声大喝;“背诵‘同仁共勉十
我愈发的发觉我已无法自拔的参与到一个规模庞大
条’ ! ”
的闹剧中来。是的,我现在是在海南省第一纳税大
我被这气势所慑,噔、噔退后两步,背靠着铁 门才站定。白大褂一齐摘下口罩,仰天哈哈大笑。
户、银浪全面服务股份有限公司,为了成为一只持 证上岗的鸭而努力奋斗,而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定了定神,心想这也太丢脸,比文化我可不
道路。我闭上眼睛以便忽略眼前的丑男们,脑中构
能输,于是便竭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挤。看我
思出无数瑰丽华美的场景来。这不难,我对自己说
那么吃力,白大褂也有些着急,在他们的提示和帮
了;比这耻辱、荒唐、恐怖一万倍的世界正将在我
助下,十分钟后我总算背完了那天杀的“同仁共勉
面前慢慢为我展示他的宏大和辉煌。
十条”,白大褂们热烈的鼓起掌来,我也跟着拍手, 掌声经久不息。 企业文化这关算是过了,这时一个体形健硕的
(二)
白大褂便对我说: “把沙滩裤脱了! ” 我老大不情愿的脱掉沙滩裤,他又说:“把内裤 脱了! ” 我心里一惊:竟有这等事!?但随后一想,银
那蜿蜒的小河依然流淌——这是我可以看到的 事实;而我的身体滑腻粘乎,手感很差,这是因为 海南天气炎热而且湿度很大,于是每天我都会象是
浪股份据说是海南省第一纳税大户,名头响当当的,
刚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非常难受;我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出来可能会对企业形象造成
屹立在河边,感慨万千,然而终于没有下水。因为
负面影响,公司决策层也不会这么恣意妄为。于是
楼下的大黄榜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条河便是海南省
我又脱掉了内裤。现在我身上只有奥运衫和解放鞋,
第一大河,名字叫做“北沧江”的,现下正在掘沙,
我扶了扶头发,以保持我的江核心发型。
水情复杂,今年已经淹死好几个本地和外地的农民
白大褂们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即要求我自由表 演一些动作。我打了一路“二十四式太极拳”,估计 他们也看不太明白,只是在一边不断的微微点头。 我做完了“收式”,站了好一会儿,他们还在点 头微笑,我说: “完了! ” 白大褂如梦初醒,忙不迭的说:“是完了,是完 了,这新开发的广播体操真是有创意! ” 然后他们说: “你××一下给我们看。 ”
了。 太阳甚毒,而且据说纬度低,紫外线强度大, 一来二去就容易得皮肤癌,全身长满太阳花的花纹 并且浮肿化脓,然后死掉。为防万一,我便决定找 一处树荫乘凉。左近我看得上眼的只有一棵大树, 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而那棵树下已经有一条汉子趴 在地上了。他不是一个海南农民就是一个搞艺术的, 我猜想,因为据我的见识,大陆农民是甚少采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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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姿势来表达他们对土地的热爱的。也罢,且不管
当中,而四周的愚民们都在熟睡,并将渐次死去,
他是什么鸟,我过去歇上一歇总不妨事的。
至于我,则正要呐喊,以聚众捣毁这铁屋。于是我
然后我就过去,谨小而慎微的挪动脚步以免触
便“荷荷”的叫,与不远处农民的怒骂呼应起来。
怒了地头蛇。然而还是被他听到了响动,抬起头来
在我妄图“非转农”的愚蠢举动失败之前则是
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我笑靥如花,于是他别过了头
正式的岗前培训,并没有什么太多花样可言,也没
去继续亲吻大地。
有让民工们真枪实弹的演习,只是看一天 A 片,跟
到距那棵大树约摸十步的脚程时,我停了一停,
着一天企业文化教育,接着又看 A 片,日复一日。
吸了两下鼻子,以鉴别扑面而来的那股异味;到距
企业文化教育不提也罢,国学掌故沉渣泛起混淆视
离有七步远时,我用手背掩住了自己,满面愁容;
听,直到耳朵里生出厚厚的茧子来;当然讲课过程
再走三步,我摇晃了一下,拿稳了势子,胃肠一阵
中不可能没人打瞌睡,于是被揪出来通报批评,“推
翻江倒海;然后我矗立在这个皮肤黝黑皮包骨头的
迟转正三个月”。A 片则使用投影仪投到大白布上,
当地农民面前,胸中激荡着的是一种超越极限的豪
尺寸骇人,清晰度也极高——据说是从国外引进的
情壮志:没错,那股中人欲吐的恶臭,就是肇端于
原版 DVD 片源。这些 A 片品种齐全,产地各异,有
这个瘦骨嶙峋的家伙腋下,学名叫做“狐臭”的;
美国、加拿大、欧洲等老牌劲旅,拍摄技术老练娴
而我,就这样悍不畏死的站在他面前!
熟,镜头位置恰到好处,演员们也十分之敬业,但
他自然有所察觉,再次抬起头来,好奇而圭怒
由于人种差异所必然导致的皮糙肉厚与东方农民对
的盯着我,嘴巴一开一阖,发出一些声音:“○◇※
于美的观念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这些片子并
■! ”
非很受欢迎,后来还传出有民工看到打鼾的丑闻。
我根本不懂,只是在臭气中左支右拙,愈发的
也有日本的东洋风情,为数也相当不少,有一次在
焦躁起来。我说:“你的,狐臭好重。我不能和你在
放映时出现了马赛克的情况,遭到了新到民工们的
一起。”当然我平时不会失去理智的说这样文法不通
一致强烈抗议,为此采购部的人还受了处分。国产
的屁话,什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之类的。人在
精品的数量相当少,大多是一些内部资料片,无论
过于恶劣的外部环境下或多或少会表现一些失控
是从业人员和摄影师的素质还是声光色效都无法与
(lose control)出来,我猜我当时也是那样——现
西方列强相比。作为必要的参考资料,我们还学习
在我一想起我盯着那条精瘦黝黑的汉子的一双死鱼
了公司特地重金引进的一些非洲国家的生活片,给
眼说那样肉麻的话就禁不住脸红心跳。
我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应当听得懂我押了一些京韵的普通话,于是
而在岗前培训之前的那天下午,当我从那间体
瞪圆了死鱼眼,口中又发出奇怪的声音:“○◇※■!
检的小黑屋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简直羞愤交加,
↓→↓→▲! ”然而并不动弹。
郁闷到想要自杀。对于一直接受着传统性意识(也
我强压怒火,手往边上的一棵小树一指,说:
就是只取了孔孟之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几段而
“你的,去那里挺尸!——这大树,我的!”我自以
抹煞了“食色性也”那些部分)熏陶哺育的我来说,
为是和颜悦色了。
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自我感觉已经只剩下兽性和
农民慢慢的欠起身来,于是那股异味更加猛烈,
“优胜劣汰”的达尔文思想在脑子里作祟了。当天
我几乎支持不住了。他翻了个身,接下来又是一个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食堂里,面对着眼前一口没动的
“鲤鱼打挺”,然后从不远处拾回来一根铁锄,凭空
酸菜鱼汤,思来想去,怔怔的掉下泪来。
舞了几下,接着便一边大叫着“▲△□◎!”“↓→ ↓→▲!▲!!”什么的一边挥动着铁锄飞奔了过来。
待我愁苦的心绪稍稍平复之后,我便放眼周遭 吃饭的民工们,想要看看他们的表情,指望着能找
我撒丫子便跑,拖鞋掉了一只也顾不得,风一
到些共鸣什么的。然而我大失所望——我看不出来
样的奔回了保安的地头,农民兀自扛了锄头远远的
一丝一毫的不妥:他们与任何体检合格预备上岗的
叫骂。我的胸中涌出了无限的愁苦:是的,今天是
应届大学毕业生们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差别,谈笑风
上岗前的最后一个周日,而我不但搞丢了一只拖鞋,
生,喜形于色,大谈体检过程中的奇闻轶事,交流
与海南的农民兄弟打成一片的绮梦也终于成了泡影;
心得,作乐不可支状发出爽朗的笑声或者含羞带怯
我简直以为这是我最后的出路了,然而这希望竟也
的低眉顺眼,“笑不露齿”。我顿时有些愕然,难道
落了空。我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大铁屋
那样的耻辱和荒唐竟然是这样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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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他们以为那是什么?这不是验血不是心电图不
港电影,叫《香港舞男》的,年代有些久远了,当
是肝功能不是身高体重肺活量,而是一种无可比拟
时看的时候也是一笑置之没怎么往心里去,印象比
的出卖和背弃,玩弄的是自己的灵魂和尊严!我独
较深的是这么一个情景:男角(主角还是配角已然
自愤激了一阵子,然后就在空调冷气很足的食堂里
不确了)大约是由于生意冷清收成不好,便挥舞着
打了几个寒噤,浑身发抖。
拳头怒吼:“老子年轻的时候,你知道外号是什么吗?
之后我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了 A 片和企业文化当
叫‘马长’,意思是和马一样长!……”接下来便大
中去,避免想到这些让我胆战心惊的课题。但一天
发牢骚,年华渐老青春易逝,马长长不了几年便沦
一天的下来,我愈来愈发现自己并无足够的能力生
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再下来是恶毒攻击现行的社会
存在这种虚无飘渺的现实当中。白布上大尺寸的器
制度。这片子最后的结局好象是舞男们纷纷死于非
官特写能让我于一瞬之间忘却这种恐慌,然而更多
命,我也记不大清了。这次思考的心得就是:人家
时候我陷入了一种无力、失落和与现实的脱节感中
马长哥尚且这么坎坷艰辛,下场悲惨,我一介弱质
——这就是荒谬,总有一个什么搞文学的这么总结
民工又能有何作为?这么一来我愈发的苦闷和绝望
过。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么一个周日的下午,我突发
了,在思考人生命运前途的漫漫征途中遇到了严重
奇想,要在海南岛落地生根,当一个日出而作日没
的挫折,并且就此一蹶不振,说什么也不愿意多想
而息的本地农民,并且不能害上狐臭——可是,这
了。
也被证明是荒谬的:现代海南农民一般都不“日出
到了这天晚上,我跟几个稍合得来的民工兄弟
而作日没而息”,并且很难避免狐臭。由此可见,我
聚餐完毕,席间喝了一些小酒,于是便脚步虚浮情
这次非常不体面的失败事出有因,毫无偶然性可言,
绪高涨,暂时忘却了那许多愁苦。我趁着酒性,坐
所以也并不值得同情。
那破升降机回寝室取了一张“天涯 200 卡” ,又坐升
这时节我出于一种责任感和决心,偶尔也会思
降机到楼下公用电话处,打算做一桩惊天动地的大
考一下人生、命运、社会公正之类的问题。当然这
事出来。我面红耳赤,东倒西歪,不时喷出难闻的
很不容易,我若是一早便有了思考的经历和解决之
酒气,过道里平日轻移莲步的小姐们蹙起了眉头,
道便断然不会颠沛流离的跑到海南岛上来,而我一
避之唯恐不及的贴着另一侧的墙壁快步走了过去,
旦上了岛,便等于是落入了火坑万劫不复,断断没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打了个酒嗝,兴致勃勃的拿
有翻身做主的可能,怎么思来想去也是白搭;而这
起了电话。
绝望便应会让我立刻昏死在床上,鼾声震天。但正
我拨错了好几次号码,电话筒里不时传出普通
如亚当夏娃他们终于要犯忌,而我终于也按捺不住
话和海南方言双语轮流报出的“您拨的电话号码是
的胡思乱想起来。
空号,请拨 114 重新查询” 。我大着舌头学了一会儿
首先是定位。我依稀记得我的所见所闻中有两 处的男主角们曾经或者一直从事我现下的职业,这
海南话,总算想起来我不是来干这个的,好容易打 起精神认真拨电话。
两个场景,其一是《爱情白皮书》,乃是一套日本漫
电话铃响了七八声没有人接,每响一下我的酒
画,前些日子颇为流行的,我当时也跟风购入了不
劲便退下去几分,到最后几乎是胆战心惊几欲瘫软,
少。男主角家境贫寒,相貌英俊,为了赚一些学费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柔软的说话:“您好,哪位?”
便去应召。这就是人生啊!我想到此节,顿时感慨
我胆肝俱裂,顿时意识到自己是在错误的时机
万千。但后来这小白脸又跟女主角不清不楚,勾勾
错误的地点给错误的对象打了一个错误的电话,想
搭搭眉来眼去,于是就决意撂挑子走人。此前还有
要把话筒扣下去,然后我又想起客观事实不以我的
一位有钱的师奶颇中意这小白脸,过夜之后给了他
意志为转移,再如何挣扎掩饰逃避也不能抹杀我是
不少钱,小白脸特有骨气的用这钱买了一大车玫瑰
一只毫无前途的鸭的现状,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还
送还师奶,以示永别。回想到这一段我的心境一下
扭扭捏捏的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无疑是行不通的
便低落起来:你道这银浪股份是说走便走的吗?又
了。
何尝会有富婆相中我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内地民工? 万一我能接了那钱,我又如何舍得就此金盆洗手? 忿忿了半天,终于得出了“日本漫画统统是肥皂剧” 的结论,于自身的定位毫无裨益。再有就是一部香
我便对我的女朋友说:“您好,我是赵智勇,您 还记得我吧?去年过年回家还一起逛过超市的……” 她便很清脆的笑,说:“小赵啊,记得记得,好 久不见了呢,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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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可以看出,我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仍是我一厢情愿
高地厚的山区农民做得来。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有
的幻想,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我一直以来喜好的
些好笑:就“鸭”这行当的社会地位,还要摆谱拿
就是单相思这种把戏,并且往往不了了之,无疾而
架子含羞带怯拉不下脸来,我这又是何苦来?然而
终,然而这次,我打算进行质的飞跃,也就是说我
心里虽然清楚,但要付诸实践,我总是临阵退缩,
要把这件事开诚布公的摆到桌面上来谈。我决定向
做不出来。
他她表达我对她的仰慕之情并请她作我赵智勇的女 朋友。
洗手间花里胡哨的镜子中我仔细的端详自己的 容颜,是那样的凄苦、悲凉和无助,暗淡的瞳孔从
我就说: “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
两道窄小的细缝中折射出无望……这怎么行!我左
她还是笑,说:“小赵你又在开玩笑了。”然后
右开弓给了自己两记耳光,使得其看起来红光满面,
她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了吧?是什么单位呢?
精神焕发,增添了不少青春活力。不过你也应当知
收入怎么样?”
道,这仅仅是苦中作乐,自欺欺人;我就算把自己
我不敢隐瞒,便如实回答:“我在海口的银浪全
的脸蛋揍成猴子屁股也依然掩饰不住眉宇间隐约透
面服务股份有限公司上班,还没有正式上岗,但肯
出的民工气质和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坚定信念。
定是作应召男妓了,收入现在还没有,我们公司的
而现在,我也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心意已决,就是打
说法是‘底薪加提成’,大致可以参考卖保险的。我
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以庸俗的思想和实际行动
说的是真的,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也应该认真的考
面对我的事业,决不奋发图强天天向上妄图出人头
虑一下人生道路的问题了……”
地。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在其位则谋其政”,我作
电话被挂断了,我满肚子的计划方案无人倾诉,
为一个没有什么实力、初出茅庐的民工鸭,指望着
觉得十分郁闷,不过当然也不会有美丽活泼善解人
依靠自己的奋斗和打拼在这个险恶的社会中混个什
意的姑娘愿意和我赵智勇共谱人生乐章,这样的下
么人模狗样出来,又是怎样的痴人说梦!
场即便是我智商再低一早也应该想得到的,但应召
在用不知道从哪个招待所顺出来的塑料小梳子
男郎也是人!我的酒劲似乎又上来了,坐在楼下的
将湿漉漉的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光可鉴人从而更
花坛边上忿忿的想。小区外当地农民分成两拨担了
显猥琐之后,我套上了一件 42 码的杉杉牌衬衫。这
锄头和铁锹在皎洁的月光下相互厮杀,金铁交鸣,
是一件因为断码而打折的老款衬衣,含棉 15%,定价
精悍的汉子们呼喝有声,当中赫然就有下午驱赶我
RMB198 打折后 RMB60,虽然物有所值但我并没有
的那个。我便被吸引了过去趴在小区的铁门上目不
能将 42 码的衬衫撑得有模有样的体形,再结合我的
转睛的看,在充满了阳刚气息和狐臭味道的械斗中
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件
慢慢忘怀了正式上岗前一日遭遇的诸多烦恼和不幸。
衬衣是趁着明珠广场“泪流满面跳楼换季大甩卖” 的当儿买回来的处理品。不过我也不太在乎,这身 打扮也正验证了我不打算敬业爱岗的决定,同时相
(三)
信也能给策划着从我身上最大限度的榨取剩余价值 的资本家们提个醒儿,就是不管市场经济“看不见
这个决不让人期待的早晨终于到来了。我毫无
的手”和万能的资本多么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总会
准备;一般而言面对漫漫人生路我从来就毫无准备,
有向我这样一意孤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后进青年
可是这次似乎变本加厉的颇具新意,让我尤其恐怖。
坚守着世纪初人文精神的最后一块小小阵地宁折不
在铁床吱吱嘎嘎的摇晃和地摊货闹钟尖锐刺耳的铃
弯宁死不屈……不过我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一般管
声中我翻滚下床,摔得鼻青眼肿。
这个叫小农意识——当然我也只能认了,妈妈的话
我这几天一直没有自慰。因为我身体条件不算
语霸权!
好,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自慰无疑是自寻死路,拿自 己的饭碗和前途开玩笑。我甚至有一些刻意的保养,
念叨着“理想”、“价值”和“终极关怀”等高
比如拿开水冲两个新鲜鸡蛋掺上蜂蜜趁热喝下,并
档语词的功夫,一条墨绿的领带已经被我用系红领
且做的偷偷摸摸不敢见人,被发现之后还要没来由
巾的搞法歪歪扭扭的缠在了我的脖子上,领结十分
的面红耳赤一阵。而用窗框拉引体向上和早起晨练
突兀而畸形。我在宿舍楼下的穿衣镜跟前折腾了一
之类的勾当毕竟太过于明目张胆,只有一些不知天
会儿,把一头错综复杂的粗毛楞是整成了台湾偶像
- 50 -
巨星周渔民的发型,顿时为自己的这一点小伎俩笑
(四)
逐颜开。这当儿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我会八种体 位。 ” 我如雷轰顶:八种体位!说不定他连“霸王举 鼎”都会!而我,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处男! 我在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中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当时我听到了直升飞机的轰鸣。 这声音在我心中卷起了无数的回忆,种种过去 如同北京春天的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的将我淹没在 一片茫然之中,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然
说话的是个黝黑憨厚的壮汉,可能来自西北,比如
是灰头土脸,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宿舍洗一个热水
甘肃、宁夏之类的乡下,尽管身上穿的是中档价位
澡。但是在混沌和破碎中我仍然贼心不死的苦苦寻
的“雅戈尔”条纹衬衫,含棉 65%,但一颦一笑之间
觅,以求寻找一些对我而言比较有意义的某些事物。
我仿佛能隐约听到雄壮的呼喝之声:今天我插秧插
在这种时候,洗澡显然不会解决问题……
了三亩地!他身边是个江南的村姑,听到他说“会
是的,直升飞机的轰鸣。那是一种可以垂直起
八种体位”之后,眼神中射出灼热的佩服和仰慕,
降的飞行器,经常盘旋在摩天大楼的顶端或是雅鲁
几乎是以谄媚的口吻说道:“现在,又有谁能想到两
藏布江的大峡谷之间,后舱里坐着全副武装的恐怖
个星期以前您还是一名处男呢?”此村姑不知道从
分子或者 CCTV 的“话说长江”摄制组……但是,
哪里学来一口“焦点访谈”里的国语腔调,情真意
直升飞机为什么要轰鸣?那是因为它的顶部有螺旋
切而又发人深省,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仿佛一条标准
桨,如果不高速转动并且与空气摩擦发出相应的轰
尺寸的皮鞭抽打在我的心上。
鸣声的话恐怖分子或者摄制组便会和这块大废铁一
他已经会八种体位了啊!我魂不守舍的喃喃自
起作自由落体状坠入无底的深渊,摔个粉身碎
语。我回想起那个脸颊红扑扑的江浙村姑以那样一
骨……由此可见,直升飞机的轰鸣对其具有的意义
种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西北汉子,之
是多么重大……
前关于立场、动机、原则的所有构想几乎都要灰飞
可是我并没有加入过恐怖分子或者摄制组。轰
烟灭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开拓者的形象出现在我
鸣来自于那两只廉价的耳塞,它们在我企图找寻摇
的面前,有理想,有追求,目标明确,行动果断,
滚乐的真谛的时候紧紧的塞住了我的耳朵。当时我
并且充满了勇气和斗志……就像李铁梅一样,将一
还在上学,不愁吃穿,一无是处,具有许多易于犯
盏代表了终极关怀的红灯高高举过头顶,在激烈壮
罪的倾向,在这样的有利条件下我轻而易举的被摇
怀的音乐声中快跑两步然后跳将起来双腿劈叉……
滚乐迷住了。这东西除了能让我这样的轻度中毒者
八种体位!每一种体位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艰
偶尔神神叨叨的口出污言秽语之外不具有任何杀伤
辛和屈辱,一步一个脚印同时又是那样的举步维艰,
力,简直是消暑解渴、居家必备的良药。而那时我
战战兢兢;这当中有训斥和鞭打,有虚情假意和逢
在听的则是 Pink Floyd 的《Dark Side Of The Moon》 ,
场作戏,甚至有献出生命的可能;但他的汗水没有
忘了是第几首歌,一架盘旋在月球屁股后面的大峡
白流,他的努力耕耘、辛勤劳动终于收获了丰硕的
谷之间的直升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然后因为
果实:八种体位!甚至可能包括“霸王举鼎”!我的
没有空气的缘故一头栽到环形山上。
迟疑、我的茫然、我的猥琐、我的脆弱,仿佛都要
后来这张盗版 CD 被室友的马子借走了。这是
被那盏高高在上的终极关怀射出的不可一世的光芒
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十分肉感,笑容甜美,看起
点燃、焚化,涅槃成拿得上台面的人生价值、社会
来天真无邪。其实说她是我室友的马子也并不合适,
责任感之类……
因为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网友……据其他的室友煞有
但我一种体位也不会。我悲哀的想。镜子里的
介事的描述,这两个人曾经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携
我仍然穿着一件大而无当的 42 码衬衣,松松垮垮,
手而行,很是出风头。后来有一天这个小姑娘来我
愈发凸现出我的瘦小和无力。我的精神在适才强有
们寝室做客,发现了我的这张“摇滚经典”,便毫不
力的冲击之下仍停留在一种恍惚中,不知所措,毫
留情的把它借走了,直到我毕业也没有还给我……
无倚靠。八种体位!我神色张皇的佝偻着背走在树
但问题是,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喜
荫底下,饱含了紫外线的阳光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
欢直升飞机的轰鸣?我十分不理解。她应该喜欢体
街上人烟稀少。
形健壮而匀称的帅哥,开着一辆红色的敞篷保时捷 载她飞驰在滨海大道上,一路欢歌笑语……这时她
- 51 -
的面部特写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明眸皓齿,面带红
此坚定不移,无法动摇,我深深的为她们折服了—
晕,冲我甜甜的微笑……直升飞机仍在轰鸣……
—换句话说,我阳痿了。
我蓦然睁开双眼,发现有一张肥胖浮肿的老女
这个情况并没有在我单独面对那位相中我的下
人脸压住了我的面部,粉刺和毛孔清晰可辨。这个
岗女工时有所好转。她扭腰摆臀的来到我面前时,
状态令我很难顺畅的呼吸新鲜空气,同时此肥婆鼾
我觉得眼前一黑:所谓没有最丑,只有更丑,我以
声如雷,并且就在我的耳朵边上,想必刚才梦境中
为银浪今年新招来的村姑已经够了不得了,但是面
的直升飞机的轰鸣与此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但是,
对这帮下岗女工她们俨然就是仙女!我甚至不着边
月亮屁股和环形山又意味着什么?
际的埋怨起海南的经济发展停滞不前来:都怪海南
我正沉浸在解析梦境的快感之中,此肥婆嘴角
的工业老是发展不起来,搞出来这么多大龄下岗工
一歪,一大滩带着口臭的哈喇子顺势而下,浇了我
人无所事事,“饱暖思淫欲”,害苦了我们银浪的广
满头满脸。我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使出平生
大员工啊!
的力气把肥婆从我身上掀下去,然后在她的屁股和
但我反正也是别无选择。到处都是在和新丁们
后腰上连着踹了几脚,令肥婆手舞足蹈的翻滚下床,
讨价还价的下岗女工,我拒绝了这个下个来的说不
而后着地,发出颇有威势的响动。与此同时,直升
定只会更老更丑,而要是到最后没得生意可做月末
飞机的轰鸣依然回荡在房间内。
就不会有提成;更何况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
简而言之,这个粗俗丑陋的老年肥婆,便是占 有我的第一个女人。 事情的经过,我想如果我不硬下心肠来描绘一
迟早会被某个由于老公整日流窜在外买私彩而无暇 顾及的饥渴下岗女工破瓜……这些东西,难道不是 我刚上岛的时候便已经想通了的么?
番的话,是很难对翘首以盼等来这一刻然后对如此
我假模假式的和她讨价还价了一阵子,攥紧了
简略的描写大失所望的读者们交待的。这让我十分
裤兜里的“金箭神油”和“吉士邦”,面如土色的跟
为难。
在她屁股后头出了“银浪娱乐城”的大门。 这个下岗女工的特点是肥胖和衰老,当然在丑
当时我神情张皇,面色苍白的坐在“银浪娱乐
陋方面也可谓是独树一帜。我估计她约莫有 1 米 6 左
城”(如你所见,这座娱乐城也必然是银浪股份控股
右,70 公斤上下,并且因为脂肪较多而显得十分浮
的一家下属企业)二楼“蓬荜生辉夜总会”大厅后
肿;至于年龄,似乎是不大好估计,但我也并不在
排的沙发上,万念俱灰然而又有所期待。大厅各处
意她的实际年龄……生理年龄可能是 42 的样子。她
都散布着一些和我身份一致的男性银浪员工,或四
开始脱衣服了!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几乎要失禁
处走动或垂首而立,看似胸有成竹,其实只有我心
了。
里知道,这帮人全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并且,都是 农村户口。 而我们的希望,便寄托在大厅内为数不多的一 些异性身上,这些女人将可能成为我们的第一个主 顾。我眼神不好,眯缝着眼睛四处瞄了半天,终于
但现在她当然无法得逞。她为之震怒,跳起脚 来破口大骂:“这就是你们银浪的服务质量!我…… 我要投诉!你们企业的诚信在哪里?!你们就是这 样为海南作贡献的?!……” 她要投诉我了!我慌张的想。但我越是慌张那
总结出这些女性的一些共同点:年龄在 35-50 之间;
玩意也越显萎缩。我瞠目结舌的靠在沙发上,脑子
身材矮胖,四肢粗壮,胸围和臀围都甚为可观,当
里则是一团浆糊;我只想到我可能要破罐子破摔
然腰围也毫不逊色;皮肤松弛,并且很粗糙,呈现
了……
不健康的浮肿和苍白;面目可憎,丑得一塌糊涂无
她暴跳如雷了一阵,可能觉得天气十分炎热,
药可救,狮子鼻招风耳细眯眼,少数有兔唇或者豁
急火攻心对于养生之道乃是大忌,于是便不再口出
牙;衣着打扮俗不可耐,大多毫不顾忌腰部的赘肉
污言秽语辱骂银浪股份和“9729”,而是坐在床上呼
而强行穿上了露脐装和束腰的牛仔裤,或者是镂空
呼的喘着粗气。显然,心平气和对下岗女工来讲并
的丝质上衣;声音沙哑,言语粗俗,大大咧咧目空
不容易。
一切……这样一些女性,她们集中了我所能想象出 的所有缺点和丑恶之处,去伪存真融会贯通;她们
如果拉上窗帘或者蒙上眼睛,结果会不会好一
对“美好”这个字眼彻底的反动与不妥协表达得如
点?不不,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即使是黑灯瞎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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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高,脂肪依然是脂肪,粉刺也依然是粉刺,更
16 岁的时候我梦想过的“第一次”的瑰丽画面:百
何况我已经萎下去了,如果从一开始就采取措施或
灵和画眉在窗外的法国梧桐上轻巧的跳跃,唱出悦
许能有所不同……我无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喝白开
耳的曲子,一轮满月如同一个金色的盘子挂在杨树
水,电视里正在演的是几个台湾帅哥主打的古装搞
的树梢上,空气中流动的是静谧和安详的处女幽香,
笑片,不时有令人捧腹的桥段出现,小学生水准的
窗帘被微风摩挲着发出甜蜜的呢喃;我们的身体光
台词让沉闷的房间里空气轻快的流动起来。
滑而炽热,我们的举动幼稚而坚定,我们的笑容温
房门被下岗女工反锁了。她毕竟已经掏了台费,
馨而隽永,我们痛苦而美好……但是现在的情况则
如果我不能让她觉得物有所值她可能会去“银浪”
完全不同。虽然已经反复的用了洗面奶和香皂,但
或者消协投诉,作为一名下岗女工,她的这些行为
肥婆的口水臭味似乎仍然留在我的脸上,令我时不
在我看来也不是无法理解的。谁指望花了钱带回家
时感到恶心;空气中也并没有流动着所谓的处女幽
的货色是“石女”或者银样蜡枪头?不过我看起来
香,而是弥漫着比较轻微的狐臭味道和浓烈的劣质
也应当不像是一杆闪闪发光的银枪,其枪缨是一块
香水味,我姑妄揣测是这个有几分讲究的下岗女工
鲜红透亮的优质丝绸……这样的话说不准她是图个
妄图使用劣质香水来掩盖其狐臭;窗外则是椰树和
便宜;但是便宜没好货的道理下岗女工又怎么会不
油棕——是的,在海南你只会看到这两种树,刚开
知道呢?
始还会称赞它们挺拔秀美,但是看久了之后便觉得
她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仍然显
十分单调,令人厌恶;它们作为行道树也由于其相
得斗志昂扬。桌上扔着她刚买回来的“伟弟”和
对过小的树荫覆盖面积而不够称职……在我由处男
“豹女迷情粉”,购物小票也还没有扔掉。这还有什
变成非处男的这个夏日午后,我也失掉了平和宽容
么好说的?我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快带着感激了……
的心态,变得满怀忿恨,吹毛求疵。我直观的感觉
在春药的作用下那东西变得分外的狰狞而严肃。
到,我并没有因为命运的强暴而变得顺从,而是像
我感慨万分的凝视着它,觉得它命运多舛,经历坎
斯巴达克一样充满了斗志和勇气;这种斗志则将会
坷,我的满腹心酸和怜悯油然而生。它强悍的外表
在我对周围事物的毫无理由和节制的谩骂中得到充
和我全然不同,但内心深处的温柔软弱和多愁善感,
分的体现。
与我又是何其相似啊!渴望安宁平静的人生,但时 势所逼,不得已要打肿脸充胖子硬充好汉,这种身
但是第二天我就很严重的病倒了。虽然不是什
不由己的处境和我又是何等的一致!然而这时候下
么拿得出手的大病,但是重感冒和咳嗽令我龟缩在
岗女工仰面朝天,张开双腿,忙不迭的连声催促我:
床上一蹶不振,出门创业明显已经毫无可能了。一
“快来快来! ”
定是昨天的“伟弟”的副作用,我郁闷的想,但是
那是一处糜烂荒唐的所在。我盯着看了一阵,
昨天那情形,没有“伟弟”助我一臂之力我也想不
虽然与学习时看到的东洋 a 片里的情景并没有本质的
出还能如何收场。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天花板近在
区别,但我仍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老娘买的药很
咫尺,上面斑驳陆离,更让我觉得压抑。在头昏脑
贵啊!”下岗女工愤怒的号叫起来,肥嘟嘟的脸蛋有
胀和浑身无力里挣扎了许久之后,我认为还是起床
如一块被踩扁的烂西红柿。我再也没有退路了。
的选择更为健康一些。 由于昨天晚上整夜的咳嗽,导致腹部的肌肉运
药劲过去以后我顿时困的要死,本想如同一般
动过于频繁,由此造成了肚子疼得要死想咳也不敢
的受害者一样瞪大双眼看天花板装出思考人生的样
咳的尴尬局面。虽然喉咙非常之痒,但腹部的疼痛
子来,但我终究没有战胜所谓“激情过后的空虚”,
让我不敢贸然造次,于是动不动便呼呼的喘着粗气,
眼睛一闭便像死猪一样昏厥过去。看得出来下岗女
情形十分可笑。我去水房彻底的清理了喉咙和鼻腔
工也相当的疲劳,甚至于没有去洗手间清洗,在我
里的异物之后,蹬了一双拖鞋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仍半梦半醒之际便发出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天空依然一碧如洗,但阳光不算十分强烈,湿
但在将肥婆踹下床去之后我也失掉了思考人生
漉漉的热空气穿过身体倒也让人觉得有几分舒适。
的心情。人生,人生!我已经思考了无数次了!小
手扶拖拉机在小区前面的泥巴路上“突突突”的呼
河边,明月下,凉台上,洗手间,到处都有我思考
啸而过,黄土顿时飞扬起来,世界一片混沌;车夫
人生的踯躅背影!但是这毫无意义!我回想起在我
在拖拉机驾驶座上正襟危坐,车斗里则装着几个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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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黝黑的本地小孩,不时在烟尘中打闹,并发出粗
丑妇见我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知道势头不好,
野的笑声。我羡慕的注视着他们,未几就觉得头晕
便嚎啕大哭的说:“我昨天早晨还是处女来着,一整
目眩,并且弯下腰去竭尽全力的咳了一阵,腹痛有
天 用 了 三 次 ‘ 豹 女 迷 情 粉 ’, 你 以 为 我 就 容 易 了
如刀绞……这景色虽然令我有些莫名的沉迷,但感
么?! ”
冒咳嗽之际还要站在路中间占道并且吃灰,我果然 对于养生之道认识不深。
妈的,昨天下岗女工便用了两包豹女迷情粉。 听到这个让我怒发冲冠的专有名词我再也按捺不住
北沧江依然流淌。我四处张望了一阵,今天并
了,一巴掌把瘦骨嶙峋的丑妇抡在地上,然后骑了
没有凶悍的本地农民跟我争夺树荫,但接近河岸处
上去。一顿轻量级的狂风暴雨之后,丑妇变得鼻青
的草地上背对着我坐了一个女人,穿着一件大红的
眼肿。
连衣裙,背影瘦削。本地的妇女大都会穿着棉袄戴
事毕之后我站起来擤干净了鼻涕,在草地上揩
着斗笠作忙碌状,而这个女人打扮的花里胡哨并且
了几下,干咳了一阵,仍然是疼痛难忍。我觉得精
无所事事,由此可见她乃是我们银浪的新员工。也
疲力竭,于是复又坐下,双手抱膝的注视着蜿蜒的
罢,且不管她是什么鸟,我去打个招呼总是不妨事
河水。丑妇也坐起身来,但居然并不逃走,满头草
的。
根树叶的坐在我身边。我们两人衣衫不正,面色通 于是我便东倒西歪的踱了过去,未等我出声招
呼这女人便警惕的回过头来。
红,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伟弟”和“豹女迷情 粉”的殊死搏斗。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周遭的云走、
人生真是充满了荒谬的巧合与黑漆漆的幽默!
水流、虫鸣、鱼游,统统堂而皇之的静止下来,而
这女人赫然便是前一阵子学习和体检时让我怒不可
对岸的渔船舱里传出一阵悠扬的唢呐声,我凝神细
遏几乎要向她的大饼脸上击出愤怒的老拳的农村丑
听,发现那是有名的传统乐曲“喜洋洋”……我顿
妇。真是何处不相逢!我恶向胆边生,心想真是天
时泪流满面。
赐良机,在这里将其臭揍一顿肯定是天知地知你知
这时丑妇目不斜视的问道:“你……你是哪个
我知……我残破的身躯为了这个伟大的设想熊熊的
学校毕业的?”我这才发现,她的京城口音也重的
燃烧了起来。
一塌糊涂。
但丑妇双目红肿,看起来不是害了砂眼便是正 在哭泣。这让我有些犹疑,冒冒失失的过去揍她一 顿说不定会被传染上砂眼,这样对我来说无疑将是
(五)
雪上加霜;而我又终究是好奇的生物,对于此丑妇 为何而哭当然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人生路漫漫,
正如你可以预料到的,渐渐的我开始忽略村妇 T
以后揍她的机会肯定还有很多,倒也不必急在这一
的丑陋。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而言你不会嫌弃父
时。
母的老迈,师长的严苛,同样你也不会对你朋友的 我便假惺惺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侧过头去
关切的问: “小妹妹,你怎么啦?” 丑妇一听有人来关心她,顿时便更加装腔作势 起来,眼泪哗哗的流。我的怒火又“噌”的冒了上
长相提出过高的要求。这样一来,当 T 有意无意的在 我面前卖弄她昨天在博爱南路淘到的便宜货发卡时, 我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细眯眼和兔唇过于突兀而大发 雷霆,而是报以友善的微笑,说, “挺合适的。 ”
来,攥紧了拳头就想抡过去。 幸好这丑妇还算识得大体,估计是觉出了空气 中弥漫的杀意,便掏出花手帕把脸擦干净了,抽泣 着说: “我昨天接了 3 桩生意。 ” 我顿时又想打她了。我昨天自然只做了一单生 意,并且下岗女工还给了我一张假钞,我云里雾里 接下来之后去银行存钱被没收了,黑灯瞎火的跑去 找下岗女工讨公道时被防盗门拒之门外,回家之后
…………(原稿未录入,且貌似已丢失)
就开始流鼻涕咳嗽……而这丑妇一开张就做了 3 笔生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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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我觉得神清气爽,自我感觉
之好这半个多月以来绝无仅有,于是便蹬了自行车
活没想到居然会犯下“乱搞男女关系”这样荒唐的
带着 T 来到公司。一进办公室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一
罪行。作为银浪的业务员,我一直认为我的任务就
干同僚纷纷对我侧目而视,窃窃私语,表情俱都有
是和公司的客户乱搞男女关系,向她们提供乱搞男
几分古怪,或鄙夷或同情或作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状。
女关系的服务,满足她们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乱搞
我心想这下要糟,八成是我犯事了,然而我自认这
男女关系的要求,从而为公司创收,为社会作贡献。
半个月来虽牢骚满腹,但工作上面我也说的上是拿
我从来没有想过乱搞男女关系有什么错;这是我的
得起放得下,虽天资有限然勤勤恳恳,不说为银浪
职业,如果不让我这样做,我就要失业,就要饿死,
争光,起码也没有给银浪丢人;这下心里更是忐忑
而公司也将失去我这样一位踏实肯干的新业务
不安,不晓得是不是之前在寝室里说梦话时夹了反
员……
动言论给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打小报告……正在 胡思乱想时,那个长了两棵大兔牙的部门秘书对我 说: “小赵,A 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
我就等他稍微平静下来,低声下气的说:“A 总, 您弄错了吧?这……不是您让我们做的吗?” A 总又勃然大怒:“你……你还狡辩!我什么时
来的好快!我心想这下多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
候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乱搞男女关系了?!你们无视
大事。A 总便是蛇头 A,是我们业务部的经理。且不
公司纪律,乱搞男女关系!我,我要处分你们!”A
要小看这个部门经理,我们银浪的核心便是业务部,
总一再强调“乱搞男女关系”这顶帽子,声音洪亮
收入利润全靠它;A 总手下数百号业务员,风里来雨
响彻外面的办公室,众人纷纷透过玻璃门朝我们看
里去的在海南岛打拼,才造就了银浪股份今天的辉
过来。如此一来,我已然身败名裂,“乱搞男女关系”
煌……A 总平时业务繁忙,跟我们这些普通业务员往
将令我永世不得翻身。但我仍然想不通,为什么大
来不多,叫人进他办公室多半是臭骂一顿或者给个
家都在搞,都是为了公司的业绩和发展,为什么只
处分赶出来,看来今天我凶多吉少了。
有我要在这里被训得狗血喷头,稍后必然还要“推
进 A 总办公室时发现 T 也在,亦作惶恐状,我
迟转正三个月”或者扣奖金。
更加茫然——难道我伙同 T 违法乱纪?没有印象
看得出来,T 同样也是满头雾水。而 A 总这时还
呀……我认识 T 时间不长,而且,大家都是老实巴交
在气头上,跳起脚来大声咆哮了一阵,说的话有些
的乡下孩子……
颠三倒四不着边际。我十分投入的聆听 A 总的训斥,
A 总靠在椅背上,双眉紧锁,若有所思,仿佛是碰到
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乱搞男女关系”说的
了什么难题。我也不敢出声,便直挺挺的杵在那里。
就是我与 T 同居这件事情。
未几,A 总身体前倾,手肘支在办公桌上,十指交叉
公司的规章制度条条框框多如牛毛,当时岗前
托住下巴,炯炯有神的盯着我的脸,说:“小赵,小
培训的时候就发了一大本制作精美的 A4 铜版纸印刷
唐,我要处分你们。 ”
的《银浪股份员工守则》 ,足有 100 多页。我当时正
我虽然早有准备,但仍然觉得如雷轰顶天崩地
纠缠于企业文化和体位的矛盾关系中不能自拔,当
裂,身子一颤就要软倒在地,靠住了办公室的玻璃
然没有精力来理会这种类似《小学生行为规范》的
门才勉强站稳。我嗫嚅着说:“为……为什么?”T
表面功夫,随手翻了几下之后就扔在一边,搬家的
也和我状况差不多,双眼噙着委屈的泪水,细弱的
时候顺手卖给了楼下收废品的老汉。
身子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为什么?还问我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有
而我这时节的表情跟法制节目里时常出现的 “都怪俺不懂法啊”的(未完)
人向我汇报,说你们……说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证 据确凿,千真万确!”A 总显然情绪很激动,几乎便 要拍桌子了,吼完以后喝了一大口茶,又咳了好几 下。 我顿时傻了。乱搞男女关系!我刚才冥思苦想 的罗列自己的罪恶,比如“上班时间开小差做数理 统计演算”、“对客户提出的要求不能无条件满足而 影响公司形象”、“恶毒攻击食堂提供的饭菜是猪食 从而严重挫伤广大食堂员工的积极性”等等,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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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
上的马蜂窝,把桃子摘下来送给村里的老人们…… 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信口雌黄,而且对于这篇所 谓记叙文的真实性,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学语文老师 肯定也是心知肚明,但是这个荒唐的故事分明得了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语文老师便会要求我们写作文。 这个东西开始只是五十来字的几个小句子,后来慢 慢演变成五百字的宏篇巨著。这对于当时还不能看 懂南方周末、同时也不擅长无病呻吟的一介小学生 而言,无疑算得上一桩苦差事。而当时我们的重点, 在于记叙文。 记叙文这种东西,就我从中学所获得的一点粗浅的 文体分类知识来看,应当是属于散文的一种——当 然小学语文老师不会跟你讲“形散而神不散”。他会 在讲台上俯视我们,并指出,所谓记叙文,一定要 是记述自己的真实经历,抒发真情实感。 但我当时脸皮很薄,不能像今天一样坚决不完成作 业并且恬不知耻的撒泼打混,这令我不得不面对每 周一次的 500 字记叙文,并且,要“真实” 。虽然以 我今天的实力,只需要如实记叙“今天大会计让我 干活,我不是很快活”这件事情就可以写上个六七 百字,但那时候我毕竟还年轻,不懂得这么多比喻、 拟人、排比的修辞手法,并且最重要的是,我觉得 我的真实经历过于平庸乏味,跟语文书上那些波澜 壮阔、曲折跌宕的宏伟事迹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俗 (当时连这个词都还不会用!)得不行,不登大雅之 堂,甚至跟我的同龄人写出来并且被集结成书出版 的优秀记叙文相比,也相去不可以道里记。 虽然这令我十分为难,但终究我还是要交作业。于 是这个忧郁的小学四年级少年爬上凳子,拧开一支 永生牌钢笔的后套,伸进墨水瓶吸足一管兰黑墨水, 开始把之前半个小时他脑子里的胡编滥造写在作文 本上。而在我今天看来,这之后他写下的“在我奶 奶家附近有一棵桃树”,与“我有一个隔壁邻居大姐 姐,大我 10 岁她名字叫和竟太阳,是个很很亲切也很 冷酷的人”,又或者是“我为什么要去兰州,这是一 个问题”之类,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可以想见的是,这个小学生的奶奶住在芜湖市的一 个叫做“半亩园”的贫民区,附近却并没有桃树, 而他也并不能每两三个礼拜一次去探望他的奶奶, 而且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和小伙伴们一起消灭了桃树 - 56 -
90 分,并且在作文课上被他拿来当作范文讲解…… 于我而言,乏味的、无法用作文这种文体来描述的 小学生活也并不会因此有任何改观,而且,每周一 次的记叙文接踵而至,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绞尽脑 汁想出一些看起来会发生在一个积极向上的小学生 身上、并且富含教育意义的故事,费尽心思的运用 我姑且掌握的那些汉字写成作文,去博取语文老师 的欢心,从而得到一个 80 分以上的作文成绩……但 总之,从那时候开始,我所写下的所有的文字都已 经变了质,脱离了我的真实想法,以一种我不能掌 控的姿态在我不能知道的地方蜿蜒扭曲。 在神罗的显示器上,会出现这样的字句:(和竟太阳 大姐姐)对老师说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就拿了 10 个空啤酒瓶套在三季稻咖啡同学的手指上,然后用 力把他每跟手指都弄断了,还挑断了他的脚筋。而 在我的小学作文中,一个叫做小明的、会送我一个 木质的小船作为告别礼物的情深意重的邻居小朋友 反复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明白了友谊的可贵。 其实我的小学同学中除了一个老是歪着脑袋流涎水 的弱智姑娘在我二年级时因为病情加重回家之外, 根本就没有谁因为父亲去外地工作而依依不舍的离 开我们。而且这个小明面孔模糊,时常会和我爸买 回来的一大摞《小学生优秀作文选》中的某一篇文 章中的男主人公发生部分重叠,提醒我这个小明可 能根本就不是我的好朋友……相反,和竟太阳大姐 姐英姿飒爽,在小学老师眼皮底下演出无间道,在 我现在看来似乎更加可靠一些。 而事实上,我在十余年的作文生涯中,一以贯之的 用捏造和编排应付了所有的记叙文,并且之间并没 有人站出来大声怒斥我的虚伪与懒惰。与之相应的, 我的生活也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丰富多彩, 而是始终以一种令人震撼的平凡展示于我。这在当 时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危害;我已经习惯了在作文的 时候信口开河。而在多年之后,当我想要以写字的 方式来回忆我的少年生活时,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 我一直以来的记叙文写作方式:毫无根据的胡说八 道,或者半真半假,与事实貌合神离。
如我上面所说的,无论是写一篇抒发真情实感的记
我想,在我日渐成熟的鬼扯技巧中,我已经融入了
叙文,还是费尽心思的去虚构一个能拿得上台面的
“说九句真话,掺一句假话”的扯谎真谛,在满篇
故事,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此
没头没脑的心理独白中用几句似是而非的中心思想
对于我所说的“我的爱好是文学”,我自己都会觉得
歪曲我的真实想法,或者继续向古老的编故事技巧
很难理解。大凡爱好,总会给人带来愉悦,而对于
要效益,殚精竭虑的想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把
连情深意重的小朋友都需要参考《小学生优秀作文
我的悲惨境遇和胡思乱想一股脑的揉进去,让人分
选》的我而言,写作的体验大都类似于便秘,搜肠
辨不出它的本来面目。扯谎让我在面对现实的巨大
刮肚,全力以赴,在痛苦万分之后方能有机会修成
荒谬中或者能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地,或者,以为会
正果……
能用扯谎来偶尔发现客观世界的真实面目。
不过,在我小学五年级那年,我身穿一件亚运衫,
李经理
领口硕大无朋直至露出半边肩膀,奋笔写下了一篇 亚运徼文,获得了当时我所在的小学举办的征文活 动的一等奖……当然,这篇充斥着感情充沛的胡言 乱语的 900 多字的文章也着实花了一番心血。这就有 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是虚荣,一种毫无根据的虚荣,
编者按:
令我走上了文学之路。 读者们不难看出来,李经理是一名曾经投身动漫产 且慢,我在这里自作主张的把文学说成是我的爱好
业对文学三心二意又爱好网恋的现财务人员。也就
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浮夸。在我还没有确切的搞清楚
是所谓社畜。好在社畜的人生无需装模作样,亦不
文学的确切意义之前,不如先把我的这个爱好叫做
求后世流芳。制作本书时我们力求粗糙低俗,以唤
“扯谎”来得更为贴切。
起读者对既没有手机也没有城管的时代纵横街头的 盗版书摊们的回忆。
扯谎的关键便是要让人信以为真。而对于我的作文 而言,有没有让小学语文老师信以为真我却不是很
1989年以后,中国的年轻人们知道自己除了挣钱就
有把握。不过当时我年纪小,还没有掌握到扯谎的
不应该有别的理想了。他们从偏远的郊县和农村涌
真谛,而他当时对我而言算得上是一根老油条,当
向城市谋出路,伙同穿胶鞋的民工兄弟们一涌而上
然有能力识破一个小学生的谎言。而他当时为什么
绿皮火车,在三十多小时的颠簸里相互传阅几本粗
不说破?显然,这是因为揭穿我对他而言并没有什
制滥造的盗版读物。等待他们的世界绝无情怀,正
么好处,而且很可能不止我一个人在胡说八道,大
如我们这一代人青春的终点。
家都是一路货色,逐一揭穿只会让他应接不暇,像 名侦探柯南一样不时被闪电劈中……但对我来说,
2019年,李志不见了。他的所有歌曲从中国境内一
我不但为作文本上 90 分的优秀成绩沾沾自喜,同时
切音乐平台下架,跟李志同年代的我们想要追问如
也为自己的虚构能在现实世界中拥有一席之地而莫
今这一切荒谬究竟从何开始。北京,上海,广州,
名的喜悦。当然现在看起来,“挂着马蜂窝的桃树”
深圳,海南,全国各地新建的气派火车站前,民工
之类的雕虫小技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而如果我有才
兄弟们的面孔跟他们扛着的蛇皮口袋三十年间毫无
能的话,“我一个人用一把美工刀,从五楼教导处杀
变化。我们是其中活下来的人,我们再也找不到那
到了一楼的大理堂,木同学和他的儿子都被杀了肚
些未能活下来的人。
肠子流了一地”之类能让人动容的鬼扯会是我努力 的方向。
投机倒把的书商,小印刷厂的临时工,在网吧消耗 掉仅有积蓄的单身男子,所有像尘土般活着的人和
正如我以前所说过的,我的人生并不如意,优秀作
正在变成尘土的人,所有那些摆出猥琐嘴脸跟荒谬
文带来的虚荣或是稿费面对铺天盖地压过来的愁绪
相互撕咬的人,我们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或许跟李
和犹豫往往会在一瞬间蒸发,而我仍然喜爱鬼扯。
经理同样,是浪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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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sópo Verlag 2019 Berlin Zala intercultural development GmbH ISBN: 978-3-96667-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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