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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an nature is to be at peace , enjoy oneself, avoid suffering and think , and a pot of wine is enough to comfort everything.
纬 钧 短 篇 集 笙 × 闲
作 者
纬 钧 短 篇
笙
集
× 闲
目录 笙
× “关于 纬钧 ” 闲
2021 .
Ⅰ 暮雪天光
001
分手旅行
026
圆月前章
045
Ⅱ 恋爱技巧风驰电掣
091
乱世灾
098
一个故事
137
暮雪天光
01 天是阴的,从窗口望去,外面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灰调。淅淅沥沥的小 雨砸在窗台上,有几滴顺着墙壁淌了进来,在木地板上汇聚成不容忽视的水 洼。 没有人关窗。 屋里安静又清冷。小虎窜上沙发,探过头去蹭主人的手腕,往日里不常 见的乖巧却只换来那人心不在焉的抚摸。 手机屏幕的页面迟迟没有变换,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灭掉的瞬间又被手 指点亮。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重复几次过后,周峻纬关掉了 WiFi,用流 量重新刷新—— 对话框里依然躺着十几个小时前来自自己的问候。 【早安,老齐】 齐思钧平时不会这么久不回复,尤其是对他。 周峻纬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只能狠狠的揉了揉头发。他不敢表现得太粘 人,仿佛自己是个控制狂,需要知道对方每分每秒的所在所想。虽然他有时 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异国恋的艰难他们彼此清楚,信任排在第一位。爱 情之外,他们有各自的生活。 或许是他睡过去了,工作大概很累吧。周峻纬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深入 ©笙
思考即使是时差,也该看到信息了的事实。 他百般无聊,点开了对方的头像——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中自己的那 部分。齐思钧从网友那里收罗到的时候惊呼这也拍得太好看了!于是那人不 由分说的裁图加滤镜,他们的微信头像同时变成了对方的大头照,在聊天页 面里不远不近的深情相望着——这是他们在聚光灯阴影里,属于自己的浪漫 秘密。
001
周峻纬无意识的戳进了爱人的朋友圈——这下他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
“小齐?”蒲熠星摘下耳机,“他怎么会拉黑周峻纬?”
来。小虎咪呜一声跳下沙发,不知溜到何处。 主页里是三天可见。短短的一行字上面一片空白。
郭文韬并没有回答,只是严厉的用眼神催促他打电话。蒲熠星举手投降, 悻悻的点开通讯录,把手机拿到耳边——下一秒,懒散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事情有些不对。
关 机 了
齐思钧是个话痨,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都
蒲熠星用嘴型说道,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爱在朋友圈里分享,往往三天可见的内容已经可以和自己的半年可见旗鼓相 当。
郭文韬皱起了眉,电话那边不断的催问让他有点难以招架,他隐隐约约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就在那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周峻纬还记得,齐思钧前天给自己发了一段他在超市里听到的《绿光》。
那件事,或许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音频里他边录边笑,给自己洗脑之后,立刻转手发到了朋友圈祸害其他人, 他们在评论区里看着别人的埋怨笑成一片。但是现在,那个音频已经不见踪
“——我们也打不通……你等着!九洲好像在附近,我让他去一下小齐 家。”
影,连带着那些七七八八,零碎有趣的日常,一起消失了。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有什么事情好像发生了。
周峻纬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几秒钟前郭文韬的声音还嗡嗡的在耳边回
他立刻拨通了齐思钧的电话。爱人的手机号总是在他通讯录的最前面。 “老齐”两个字跟在一长串数不过来的 A 之后,来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在
响。阳台对面的住户开了灯准备晚饭,几点微弱的灯光照明,在这昏暗里他 几乎摸不清方向,就像一个悲情的独角戏。
他上面。
他慢慢的、缓缓的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夜晚的寒气在他的袖口汇聚起来,
电 话 那 边 没 有 让 他 等 待, 机 械 女 音 冰 冷 的 回 复 道 ——“ 对 不 起, 你
蔓延进骨头里。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邵明明。
所 拨 打 的 号 码 已 关 机! Sorry !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纬爹 你千万要好好安慰小齐哥啊 我听后台的朋友说看他整个人脸色 都不对了】
齐思钧不会关机。他们还曾为了睡觉时是否需要关机的事情吵过一架。
周峻纬强行镇定的打字回复——
他条分缕析的讲述着手机辐射的坏处,可所有逻辑还是在一句委屈的“可是
【什么意思?】
如果我做了噩梦,我想立刻找到你啊。”面前分崩离析。 周峻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无措——异国恋患得患失
那边秒回【你还不知道?您老年人不上网冲浪的吗?打开微博……我可 先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的感觉无限在他面前放大——他退出不断循环的拨号,有些手忙脚乱的点开 了朋友的电话。
他没有时间再去理会那边跳出来的叮咛嘱咐,直接打开不怎么点开的 APP——这下他看到了——爱人的名字高高的挂在热搜榜单上,红得刺眼。
“嘟——嘟——嘟——喂?峻纬?”谢天谢地,郭文韬熟悉的声音跨过
他手抖了几次,才艰难的点进去。
几千几万里传了过来,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周峻纬死死的抓住手机,组织
手机的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几秒钟后,他打开了订票页面。
自己迷糊的大脑开始措辞。 “咳,是我,那个……文韬啊,你能联系到老齐吗?我给他发信息他一 直没有回,打电话也没有接……”周峻纬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如果我哪里惹他发脾气了的话。” 郭文韬有些意外。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好像从未有过矛盾,说是吵架也 只是小打小闹,更何况,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小齐哥做出把人拉黑这样的事。 他一边安抚着焦虑的朋友,一边把电脑桌前忘我奋战游戏的男朋友拽了起来。
002
02 其实周峻纬信息发过来的那瞬间齐思钧就看到了。 他根本没有睡觉。 从电视台回来的时候,齐思钧心不在焉得像是一个幽灵——踩着红灯走
003
过人行道,湍急的车流在距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堆积,尖利的鸣笛声好像丝毫
名字,搭档赶紧开了个玩笑补救,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脑海里一下子变得空
进不了他的耳朵——他走过热闹的步行街,仿佛失去了避让的功能,愣愣的
白——他忘记了下面的主持词,甚至忘记了去看手卡——他就这么怔怔的看
一条直线笔直走进人流,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来往的路人都礼貌的躲开——
着面前黑洞洞的摄像头,以及摄像头后黑压压的观众。
路上有人朝他打招呼,可是他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于是漠然的经过对方,冷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淡得不可思议——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总之他站在了熟悉的大门外,
巨大无边的世界里充满了乱成一团的嗡鸣,好像几千几万只蜜蜂在他周
下意识掏出了正确的钥匙。
围飞舞。这声音好像化为了实形,像一个巴掌一样将他一把掀翻在舞台上,
咔哒——钥匙插入了锁孔,需要旋转两圈半,可是他怎么使劲都转不动。 钥匙坏了吗?为什么卡住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之前犯过的所有错误都在他眼前像幻灯片一样重现。他张了张嘴,想要
他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可怕,几乎拿不住任何东西。他被自
说点什么挽回,可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最后,他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前辈
己吓了一跳,手一松,哗啦啦一大串钥匙砸在走廊上,应急灯闻声开启,惨
牵下了台。他在后台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即使那人是业界公认的从不发火,
白的光从头顶打过来。
永远温柔的前辈。
我怎么了?
前辈欲言又止,末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说,“小齐,没事的,回去好好
他突然觉得好笑,明明节目里一拳 490 的自己,现在笨拙得连钥匙都拿 不住。他弯下腰伸手去捡——可是还没碰到钥匙他就突然反悔了——他又不 想捡了。
休息,别多想。” 于是他回来了。 他不敢闭上眼睛。那些画面不断地重复——嘉宾尴尬的表情,观众埋怨
他贴着墙壁慢动作的滑到地上,瓷砖好冷,碰到瞬间他就打了个哆嗦。 可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再站起来了,只好颓然的、不甘的把自己砸 在地上。
的低语,前辈不解的眼神——都在扯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喊着“齐思钧 你这个废物!” 可他也不敢再打开手机。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以怎样的速度传播,造成怎
就这样吧。
样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不敢看到自己的粉丝无力的帮他抵挡外界的冲击,在
齐思钧仰头靠在墙壁上,对自己说。
无边无际的谩骂中,一点点卑微着低下头去。
走廊很窄,他没法伸展开自己的腿,若是他换个方向,背后又没有可以 依靠的东西了。他突然觉得好委屈,眼泪好像立刻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这 是什么狗屁设计!他恨恨的在心里骂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滑动页面,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到感兴
走廊上的灯灭了,他坐在黑暗里。 过了一会儿,衣料摩擦发出窣窣的声音,他把头埋进膝盖,试图让自己 缩成一个球,不给寒冷留下一丝钻进来的缝隙。 手机在瓷砖上震了一下。半晌,齐思钧抬起一点脑袋,伸手将它翻了个面。
趣的 app,于是他又一次打开了微博。消息键那里跳动着不断累积的数字,
【早安,老齐】
红色的小点就像是无声的恶魔,殷切在他耳边低语。霎那间齐思钧已经起了
周峻纬的信息一条接一条的跳了出来。
全身的鸡皮疙瘩,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点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艾特和评论,铺天盖地的质疑与辱骂,那些熟悉的汉字开始
【到家了吗?工作累不累?累了就早点休息,睡觉前给自己热一杯牛奶。 不想喝的话就奖励自己加半块冰糖,暖胃又助眠。】
变得越来越陌生,他平静的翻过几百条留言,然后发现自己开始认不得其中
【已经睡了吗?】
任何一个字。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醒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好吧,那就先不看了。
【晚安,好梦】
他随手将手机一丢,闭上眼睛。
【我爱你】
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又历历在目——他在重要的直播节目里叫错了嘉宾
手机的光慢慢暗了下来,再然后,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
004
005
抽泣。
到天亮,也会不断的回看主持的失误,强迫自己,记下每一个重点。”
本来还没有那么委屈,直到看到你。
“他,”周峻纬小声抽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很敏感,很不安, 他会和自己较劲,觉得不应该出现那么多负面情绪,可他更害怕给别人添麻 烦,有时候甚至不愿意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很差劲——即使,我们都清楚
03
事实并非如此。” 周峻纬走出机场的时候,蒲熠星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他的伪装措施做
的实在不错——帽子口罩样样不差,可他周身的气场都仿佛凝固了,透露出 一种极度的低气压,令人不敢靠近。 蒲熠星和郭文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上前接过周峻纬的行李,一 路无言的走进停车场。 蒲熠星开车。郭文韬的手在车门那里犹豫了片刻,就从副驾驶的位置绕 到了后座。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已经坐好的周峻纬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人看上去总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可是没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怎样 心乱如麻。 要是小齐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有人能读懂他脑子里的想法。郭文韬深吸 一口气,还是主动开口, “小齐不在家,唐九洲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动静。” 身边的男人慢慢的点了点头。 蒲熠星在后视镜里和男友对视一眼,接过话,“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明明联系了电视台那边的人,说是小齐请了长假要去散心,应该没什么大问 题。” “九洲怀疑他换了新的电话卡,就是为了让我们找不到他,好自己冷静 一下。”郭文韬担忧的瞥了一眼那人,“我觉得小齐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 可能真的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那边沉默的好久,周峻纬歪着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在快速向后移 动着,镜面倒映出的他的虚像和他本身重合在一起,像电影里的重影一样朦 胧的晃动着。 “我知道。”他突然开口,嗓子有点哑。 “嗯?”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现状,思考自己的爱人。 “他总是给人一种,乐观的,积极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周峻纬慢慢的措辞,好像想把自己脑子里的齐思钧,完完整整的呈现出来, “可是大家看到的不是他。真正的齐思钧会在半夜翻看恶意的评论,失眠直
006
车开到小区门口,周峻纬挥挥手告别了两位友人。他拖着行李箱走进楼 道,按下了对应的楼层。 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他打开门, 两双拖鞋直接映入眼帘。 它们并排摆在门厅——小浣熊的那双是他的,小狐狸是齐思钧的。他不 常回来,他以为齐思钧会把他的拖鞋收进鞋柜里,却没想过,它一直这样摆 在外面,和小狐狸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等待着这房子的另一位主人。 周峻纬把钥匙放在鞋柜上面,换上拖鞋。 屋子里很干净,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不管早上怎样匆忙,齐思钧 都会在冲出门之前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咖啡杯倒扣在对应的茶盘里,晾好的 衣服整齐的摞在沙发上,餐厅桌子上的百合,明显被人修剪过,形状优雅的 在瓶子里绽放。 他走进卧室。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电话卡,下面垫了一张纸,是齐思钧的 字——我出门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 如果自己没有赶来,不知它会在这里落上多久的灰,那人回来看见时, 又会有多么失落。 周峻纬走进洗手间想去洗把脸,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胡子拉碴, 青色的眼袋挂在脸上,眼角还有点泛红。他自嘲的笑笑,庆幸蒲熠星刚刚并 没有出声嘲讽。水池边摆着白色的刷牙杯,蓝色红色两个牙刷靠在一起,像 是两只天鹅垂颈缠绵。 他依稀记得临走前的牙刷不是现在的样式。 所以,齐思钧换掉牙刷的时候,也会一直给自己换上同样的款式吗?即 使是知道——他很久不会回来。 他绕到餐厅,打开冰箱的门,摆满了猕猴桃的架子让他猝不及防——齐 思钧并不喜欢吃,据说是小时候吃了太多产生了心理阴影,可偏偏自己是猕 猴桃的狂热爱好者。齐思钧不工作的时候会专门去街边的水果摊给他挑水果, 将他的胃口一点点养刁,然后笑着听自己在电话里抱怨国外的猕猴桃没有他 买的好吃。
007
周峻纬把冰箱门关上,靠在上面。
车,最后才按照手机导航的指示来到离客栈最近的公交站台。他没有穿得很
他是多么期待着陪伴啊。可是在他们每天的聊天中,齐思钧将那点占有
厚,实际上他自己根本分不清几度的天气下要穿些什么——往日周峻纬总是
欲,那点无理取闹的纠缠,那点撕心裂肺的想念,都掩饰得太好。 客厅的玻璃已经蔓延上晚霞的余晖,对面的景色都开始慢慢后退,逐渐
会查好他这边的天气,在降温时提醒他穿上秋裤,升温时嘱咐他将短袖翻出 来。他脖子上围着的那个围脖,甚至都是他刚刚在机场里现买的。
变得黯然失色。周峻纬心里最初隐隐存在着一点失落,但是现在被更多的心 疼无措冲散了。
齐思钧把脸深深埋进围巾里,车门打开,寒气迎面扑来。他提溜着自己 的小行李箱,一脚踩进深不见底的雪里。下飞机时看到的阳光早已经消失不
小狐狸犯了错,受了伤,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嘴硬的拒绝任何人的好 意,可是它心里,是多么希望这时有人可以找到它,陪着它啊。
见,如今的天空上云朵密布,他走了一小段路,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 他的脸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能找到自己的小狐狸呢?
他抬头望向天空——下雪了。黄昏冷瑟瑟地降临,暮色苍茫,远山上的 杉林,从那还在夕晖晚照下覆盖着白雪的群山那边,悄悄地压过来。齐思钧 觉得自己好像在原地绕圈子,于是只好停下来对着手机研究。
04
这里的信号不像国内,时断时续的,加载的小圈在不停的旋转,将等候 飞机落地的颠簸,将齐思钧从睡梦中唤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平坦厚实的雪铺满了整个白茫茫的天地,阳光盖在上面,熠熠生辉。 他打开手机,等了片刻,短信页面也没有弹出的新消息提示。齐思钧这 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卡,卸载了所有聊天软件。 他最初只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平复一下心情。他觉得自己应 该离开了,用足够长的时间脱离过去的生活,让自己置身世外,再回过头来 看看自己究竟适不适合那个舞台。可突然有了假期,齐思钧又不知该做些什 么,于是漫无目的的收拾着要带的衣服和行李。他突然看到书桌上自己借回 来许久但没有时间看的那本《小东西》,封面上烫金印着都德的名字,于是 他就这么草率又坚定的定下了目的地——安道尔,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票, 重回十八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齐思钧卸下手机卡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给周峻纬发个消息。他不知 道这样匆忙突然的离去会不会让谁惦念担忧,可他又孩子气的不想预告自己 的方向。写废了好几张纸,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给甚至还不确 定是否会看到的爱人。 安道尔小小的城镇被黑压压的一片群山环绕在中间,皑皑的白雪覆盖其 上,显衬出一片清寒、静谧的氛围。路上没什么行人,徒有光秃秃的利器似 的树木在街道边舒展。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漆着红色,是冰天雪地之间唯一暖 暖的所在。 齐思钧拖着行李箱倒了大大小小四五趟巴士,昏昏沉沉不知坐了多久的
008
人的耐心一一消磨殆尽。路面上结了冰,齐思钧只好小心翼翼的小步往前移 动。 雪越下越大,他的视野里逐渐只剩下飘落的像是鹅毛一样的白色。长沙 也下雪,但多半是小雪霏霏那样的点缀,他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场景,也不 曾见过傍晚的雪——他总是在清晨早早离开,再在夜里独自归来。他索性停 下来,看着山巅上的余晖一点点褪色,顶峰积雪上的霞光一点点消散。 原来这就是黄昏的大雪。他默默惊叹着,想要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可是 手指放在了快门键上,他又想起此时的自己没有分享的对象。要是周峻纬在 就好了。他没出息的想着。周峻纬在的话,他也根本不会迷路。 还好,齐思钧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了预定的客栈。客栈老板是一对 土生土长的加泰罗尼亚夫妻,西班牙语的卷舌翘舌让他云里雾里,最后双方 还是用半生不熟的英语简单的交流了几句。老板热情的帮他把行李箱提上了 楼,比比划划的告诉他如果没吃晚饭可以下来跟他们一起。齐思钧笑着致谢, 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房间是意料之内的小,但也够一个人居住。从窗户望去可以看到居民们 矮矮的小屋子。齐思钧把帽子和围脖摘下来挂在衣架上,研究了一下取暖器 怎么打开,然后就开始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折腾出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之后,他早早的钻进被子里,研究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既然是一个人的游玩,那他可以睡到自然醒,起来后走到哪里算哪里,看到 有兴趣的东西还可以驻足很久,尝试每一个稀奇古怪的食物。齐思钧把手机 放在床头柜上,迷迷糊糊的想。
009
不会有人告诉他应该做这个,做那个,即使他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也可 以自己吐吐舌头一笑而过。
周峻纬不好再拒绝,简单给他描述了一下齐思钧的外貌长相,但没成想, 对方露出了惊喜的笑——
好像真的挺好的。
“噢!你说他呀!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我记得他!”
取暖器没有带来多大的温暖,被子之外的空气还是冷冰冰的。他狠狠的
他挑了下眉毛表示不解,保安小哥继续说道,“我来这里工作不久,人
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要是周峻纬在,他就可以窝在他永远暖和的怀里,轻而
生地不熟的,和各位业主也不认识,上班第一天特别忐忑,还没开始就生怕
易举的睡去了。这样想来,如果周峻纬在,他还是一样的快乐,因为他总是
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但你说的那个业主啊,早上上班的时候经过保安亭特
尊重他的一切决定,陪着他做着天马行空的梦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意停下来跟我笑着打了个招呼,还问我是不是新来的,第一次见到我。把我
可是他不能要求周峻纬总是在他身边。他甚至没有勇气公开两人的恋情。 周峻纬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就像是他年少时仰望着的太阳。可自己却什么
感动坏了,也受到了不少鼓励……后来我发现,他每次出门上班,下班回来 都会专门跟我打招呼。”
都做不好,只能在阴影里默默歌颂着别人的光。
“我跟其他保安分享这件事,他们还怪我大惊小怪,说是这个先生人特
他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别好,从住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坚持这样做……其实你们可能觉得这点小
明天起来的时候,要和老板说一下取暖器的问题。齐思钧想着,半梦半
事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们这帮人啊,心里都感激着呢,那简简单单一个问候,
醒着睡去。
就好像我们真的融入了这个大城市,不再是漂泊无根的人了!” “偶尔过节,这个先生还会把拎回来的水果,饮料什么的分给我们,我 真的,”保安小哥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好像哽了一下,“离开老家来这里这
05
么久,我真的从来没遇到过他这么好的人,不仅不会不把保安当回事,还给 一觉醒来腰酸背疼。周峻纬这才发现昨晚他直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
用冰箱里仅有的挂面给自己煮了一碗当作早午饭,马马虎虎对付了一下。打 开冰箱再次看到那两层猕猴桃,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于是赶紧 垂下视线不再看去。 他出了门,在小区门口停下,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形形色色的人群, 偌大的天地他不知自己应该去向哪里。他掏出手机,聊天置顶的页面依然没 有人回复,反而邵明明和唐九洲给他发了一堆啰里吧嗦的安慰。郭文韬和蒲 熠星也简单的问了几句,可是文字里的忧虑谁都看得出来。他耐着性子一条 条看完,回复他们——“别担心,我会找到他的。”可放下手机,他也不知 该从何找起。 “先生?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周峻纬回过头,发现小区门口的保安 走到了自己面前。小伙子年纪不大,皮肤黝黑,帽檐下的眼睛炯炯有神。或 许是自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了太久,行迹有些可疑。 他抬手摸了一下耳朵,收拾好了满怀的破碎,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 么事。”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的,我尽量帮到你。”保安小哥真诚地说。
010
我们这么多东西——他的老板、同事、对象、朋友都是走了多久的好运才能 碰上他呀!” 周峻纬笑了,“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是的,即使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干什么工作,可我看见他的时 候就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和保安再三解释了齐思钧只是出门旅游之后,周峻纬沿着爱人平时上班 的路漫无边际的走着。小吃店门前人流密集,音像店里传来优美的旋律,夹 着公文包的白领匆匆的走进地铁,上学的孩子蹦跳着前行。他走啊走,目光 突然落在了一家小小的奶茶店招牌上。他眯着眼琢磨了一下,想起齐思钧好 像和他提起过。 店铺很小,前台的女孩子正趴在吧台上写作业,马尾垂在身后,随着手 上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见他进来她连忙起身。周峻纬点了一杯招牌奶茶,就 坐进店铺角落的小圆凳上等待。 女孩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做好给他送了过来。周峻纬插上吸管 深吸一口,甜味过后茶叶的苦涩来的恰到好处,怪不得齐思钧会特意提起这 家店。 女孩回到柜台再次拿起了笔,小小的背影面前是嘈杂的街道,可她认真
011
的不为所动。
这些经历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可还是学习,给了他阶梯,去看更广阔的风
“嘿!”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跳到了奶茶店门口,看样子她们认识,
景。于是我要来了我同学的课本、作业,在看店的时候自己学。”
欢喜的聊起了天,周峻纬无意听别人的谈话,可是女孩子叽叽喳喳雀跃的声
周峻纬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再给我讲讲他,那个劝你学习的哥哥。”
音,充斥着整个店铺。
女孩转了转眼珠,不疑有他,“他语文很厉害,说话的时候总是讲一些
“那个小哥哥今天没来?”同学边问边往店里打量,和周峻纬对视一眼 后愣了一下,赶紧把目光转了回来,脸上却爬满红霞。 “嗯,没来。”女孩咬着笔,“那个哥哥很忙啦,有空才会来看我。”
我没听过的成语,但我语文也不差,只是数学实在头疼了点。他下班路过的 时候会停下来给我讲讲数学题——我觉得他的数学好像不怎么样,他总是说 着说着看看题思考一下,但被我瞄到了好几次他偷偷给别人发消息求助。”
“我觉得今天店里的那个更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同学凑到她耳边,
这下他终于知道了对话框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数学题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小声地说。
“后来他跟我坦白他求助了恋人,我觉得那个姐姐也好厉害!会做这么
“什么鬼?我很长情的好吗,”女孩推了一把对方,开玩笑的说道,“再
难的题,还有求必应的一直做……但我更羡慕她,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女
说啦,人家哥哥有女朋友了,别把我们说在一起,到时候那个姐姐也会不高
孩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想,每一个见
兴的。”
过他的人,都应该喜欢他。”
“知道了知道了!”同学又笑着说了几句,两人才挥手告别。
一杯奶茶到底,周峻纬站起来把杯子扔进垃圾桶。他走到吧台前,凑过
“你怎么没去上学?”周峻纬突然开口。
去看女孩划掉的草稿,顺手拿起一支笔,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连接了一条辅助
女孩被吓了一跳,从柜台转过来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小鹿一样。
线。
“刚刚的是你同学吧?”周峻纬慢慢搅动杯子里的珍珠,“不好意思, 我就是好奇问了一句,不方便的话不用理我。”
“这次再试试。”他走出奶茶店,几乎混入人流,下一秒又回头朝她笑 起来。
“没事。”女孩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歪着头坦然的笑笑,“我们家没有
“我也觉得,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的。”
钱也没户口,我去读书就只能我妈妈一个人养家糊口,她太累了,所以我自 己辍学出来打工了,没告诉她。” “啊,我爸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走了,他嫌弃我是个女孩,不想要我, 可是我妈不肯把我丢下,所以他一个人离开了。” 周峻纬点了点头,不想触及对方的痛处,于是不再多问。女孩写了一会 儿题,或许是太久没人陪她聊天了,反倒兀自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就 这样一直打工下去的,但是有人告诉我,不管有没有书读,我都不能放弃学 习。” 周峻纬抬起头,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他慢慢的说“那个人说的很 对,读了书,你才能有更好的未来,这也是你妈妈期待的。” “你和那个哥哥很像。”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周峻纬,“你们都给我 一种同样的感觉,很温柔,很理智,但又好像很坚定。最开始我没把他的话 当回事,结果他总来店里,只是点一杯最普通的奶茶,然后给我讲各种人生 大道理……我一开始懒得搭理他,鸡汤的话谁不会说,可他后来开始给我讲 他的例子,他也开过奶茶店,卖过教辅书,过过很多别人想都没想过的日子,
012
06 比天光来的更早的,是令人无法喘息的鼻塞。 齐思钧下楼和老板夫妇打招呼的时候,浓重的鼻音把两人吓了一跳。老 板娘伸手怼丈夫,让他赶紧叫家庭医生过来,却被齐思钧连连拒绝,说是已 经吃过了感冒药,很快就见效。 早饭老板娘做了非常有特色的西班牙土豆饼,还切了火腿,让齐思钧食 指大动。老板说这虽然不是最有名的伊比利亚火腿,但味道丝毫不差。这样 算来,这也是他这两天以来第一顿好好吃的饭。 饭后告别了老板夫妇,齐思钧坐上了前去滑雪场的巴士。临走前他仔细 的问过老板具体的路线,攻略里有人吐槽安道尔的地图太过抽象他还没信, 可是昨天的实地考察让他不由得谨慎再谨慎。巴士并不贵,不到两欧元。也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了,车上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一堆座位上,除了司机
013
和齐思钧,就只剩前面一对情侣。
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没有人的空间里。一只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盘
欧洲人的眼眶很深邃,鼻梁高挺,他们只是有时偏头对视,相视一笑,
旋在头顶一望无垠的蓝天上。
就有一种深情的感觉。齐思钧不想再吃狗粮,于是微笑着转过头,把耳机带上。
“啊———”他发泄似的喊着,好像要宣泄出心中所有的难过愤懑。
车窗有点脏,蒙着一层灰雾一样的东西,可开动之后,又豁然明亮了。
铺天盖地温和的阳光洗净了身上的浮尘,快乐的因子在体内轻盈的跳跃
玻璃窗上,齐思钧的脸在暗色的风景之上闪闪浮现,又在明亮的白雪中慢慢
着。看不见的封印解除了,有什么东西慢慢活了过来。齐思钧突然想起,自
消失,像是介于梦幻同现实之间的另一种颜色。
己若是没有成为一个主持人,最初的梦想就是去游山玩水,环球旅行。
手机里播着昨天下好的西班牙歌曲,歌词他听不懂,可是声音温柔却有 力量。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站在异国的土地上,感受着不一样的人生。这究竟算 不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呢?
他靠在窗户上,随着车一路晃晃悠悠。 滑雪场和国内的并不一样,没有出租滑雪服的地方。齐思钧临出发前给 自己套了两条牛仔裤,对着镜子感觉有些窝窝囊囊,不忍直视,但是到了地 方才发现自己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他坐着缆车从北面爬上山峰,冬日上午淡淡的阳光在重重叠叠的山峦之 间铺开,没有雪覆盖着的山谷露出底部黑色的崎岖的岩石。黑白交替的强烈 冲击感令人震撼。 沿着缆车不知前进了多久,眼前逐渐辽阔——山巅好像精工的雕刻,现 出一道柔和的斜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山头罩满了阳光,金灿灿的一兜拢 在中间,这是山峦之间唯一的景色。一望无垠的雪地里耸立着一个个信号塔 一样的白色建筑,慢慢的在视野里变大,从身边掠过后又逐渐缩小。 他拿着设备,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雪白的,绸缎似的滑雪道一直延 绵着无限伸长,汇聚成远处的一个小点。齐思钧曾经简单的学过一点滑雪, 刹车转弯什么的还是比较熟练,只稍微摔了几次,模仿着旁边滑雪高手的动 作,那种熟悉的感觉就重新回来了。 滑板载着齐思钧一次次地疾驰,刺骨的寒风让脸开始变得僵硬,雪屑像 成千上万根银针一样扎过来,可是他的心里只有无法言语的惬意——就像是 坐上了什么超现实的东西,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陷入了迷离恍惚之中。 齐思钧让滑雪板载着自己的身体奔驰,雪像浪一样飞溅在身后,单调的 摩擦声,却给人带来无限的快意。
07 最开始发现事情不对的,是齐思钧的粉丝。他临时起意的旅行鸽掉了一 周前跟粉丝们约定好的直播。粉丝们老老实实的等了一整天,最后连个直播 取消的微博也没等到。她们被撕怕了、骂怕了,此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询问, 只好把疑惑藏在心中,在超话里担忧几句。 可是事情的发展让人难料。电视台另一个新推出的节目里,新人主持犯 了大错,不仅主持的磕磕巴巴,问的问题还让嘉宾频频变了脸色。后期再怎 么剪辑也剪不出好效果,节目一出,立刻一片哗然,更有营销号顺着网线爬 过去爆料,一时间新瓜旧瓜让人应接不暇。已经淡出了网友眼中的齐思钧也 再次被人拿出来对比。 “你看齐思钧主持了这么久节目,犯错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个节目要是齐思钧主持,肯定不会这样。” “就算齐思钧前段时间犯了错,起码这小伙子人品绝对没得说啊,哪像 现在这个……” 身为公众人物,被拉踩已经成了常态。有的人在拉踩过程中被贬低的一 文不值,也有的人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洗去冤屈,重返大众视野。这其中 的是非对错,无人说得清。 齐思钧去哪了呢?好像挺久没出来营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主持啊?网
他猛地刹住车。 面前是环绕的山谷,周围偶尔滑过其他人,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谁, 没人在意他的举动。 齐思钧举起双手环绕嘴边,像是一个喇叭的形状。 “啊———”他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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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们在官博下面疯狂留言,电视台那边也希望齐思钧可以配合的发一条微博。 可是谁也联系不上他。 一片混乱中有人说,齐思钧最后一次上线,是在被全网黑的那天。 这话一出,大家先是默然不语,而后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粉丝们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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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找自己的偶像,齐思钧这三个字常驻热搜话题榜,连围观的路人了解
手,“之前也有个男娃娃,总来我这里买水果,猕猴桃一挑就是好几斤。我
了来龙去脉之后,也隐隐不忍的随着转发。
说你一次性吃这么多是要坏肚子的!他跟我说呀,他男朋友就好这一口,他
几个年纪小的粉丝还跑到周峻纬这里私信,小心翼翼的询问,“如果哥 哥还好的话,能不能拜托纬爹给我们报个平安?” 可是,谁来给我报齐思钧的平安呢? 周峻纬长叹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这几天他走过了齐思钧曾经走过 的店铺、街道,却没有多少收获。蒲熠星郭文韬他们差点和他一起寻找,被 周峻纬以你们有工作为由委婉拒绝了。 他吃完了冰箱里最后一个猕猴桃,酸酸涩涩的甜味过后,舌尖上有着说 不出的苦涩。空荡荡的冰箱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于是他决定出门买点东西把 它填满。
多买点回去放在冰箱里,万一对方突然回来,也有好吃的水果吃……他可真 爱他男朋友,也不知道他男朋友有没有回来过给他惊喜。” 周峻纬拣樱桃的手慢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涌出巨大的酸 涩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他正了正身,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奶奶,刚 刚的客人抓了一大把樱桃走。” “我知道。” “您知道?”周峻纬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眼睛不好使,其他地方就得更好使一些才是。谁少给了钱, 谁多拿了东西,我老婆子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心里亮堂着呢。”老婆婆
他跟保安打听了一下最近的农贸市场的位置。如果时间足够,齐思钧喜
从另一个担子里抓了一把沙糖桔,不由分说的塞进周峻纬怀里,“你是个好
欢去农贸市场买东西而不是超市。他说那里不仅有最新鲜的水果,还能让他
孩子……这周围多少人看在眼里,心想我是个瞎子,也不出声提醒,可我知
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道,这世上还是你们这样的好孩子多。”
还没走到市场,街边已经有了沿街摆摊的小贩。周峻纬在国外并不经常 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有一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蹲在一个老婆 婆的水果摊前买樱桃,两人已经成交了,那女人说怕袋子漏,让老婆婆再给
周峻纬想把橘子还回去,却被老婆婆制止了,她的力气很大,坚定得让 人肃然起敬。 “好好,我收下桔子,那我陪陪你吧,在这儿聊一会儿。”
她一个袋子。老婆婆回身的瞬间,妇女张开五指,在樱桃担子里使劲抓了一
“也好,那个男娃娃有好几天没来了,也没人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大把,揣进口袋里,笑呵呵的接过老婆婆新拿的塑料袋,在她的感谢声中不
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老婆婆往旁边挪了一下,分给周峻纬半个台阶。
慌不忙的走了。
“他总是给我讲工作上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有意思的人,我觉得他的生
周围的人并没有出声提醒,好像这样的事情太过寻常。周峻纬走到摊子 前,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活就跟小说似的,你说怎么就有这么多事让他赶上了呢!” “那他……有没有跟你聊过他的愿望,比如说要是不工作的话,干点什
“要点什么?我这儿的樱桃可好了,不信可以尝尝。”老婆婆的眼睛是 浑浊的,她抬起头看向他,视线并没有聚焦。她看不见。 这一下子就击中了周峻纬的心。他蹲了下来,“那就来点樱桃吧……我 爱人喜欢吃樱桃。”
么?” “哎呀,还真讲过,他说他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时间休息,要是有时间的 话,想和他男朋友一起出门旅游,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当一个什么…… 旅行,什么——”
老奶奶慢悠悠的扯了一个塑料袋摸索着递给他,“来,你自己挑好的装, 给女朋友的可得选好点。”
“旅行家?” “对对,就这个词。”
周峻纬接过袋子,随意的抓了几把,“不挑了,我信您。”又不知怎得, 藏了许久的秘密此时有些按耐不住,他脱口而出,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老婆婆并没有惊讶,反而乐呵呵的抬起头,凑过来,似乎想要把周峻纬 看得更仔细些。
“那您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啊,在我眼里当然是最好的那种人。你可别觉得我眼睛看不见,说 这话是不负责任。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孩儿,给我读个报纸,说个绕口令啥的, 有时我担子里的东西剩的不多了,他就一次性全买了,说是想让我早点回家,
“男娃娃呀?嗨,男娃娃也没什么关系的,你们喜欢就好。”她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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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在马路边上坐着不安全,呼吸什么废气什么的。他声音也好听,脾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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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见着我的时候都开开心心的,好像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不过也是呢,
还是不要想了。
这么好的小孩儿,谁忍心给他气受!谁忍心说他呢!”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老板把新的光碟递给他的时候眨了眨眼睛。
“——哎,你怎么净问我那孩子的事?你是他什么人吗?”
齐思钧正猫着腰看客厅一侧的留言墙——那上面贴了各式各样的明信片,很
周峻纬从自己的水果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扒完皮递给老婆婆。
多曾在这里来来往往的旅人,都用相片、纸条,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留下属
“亲人。”
于自己的痕迹。 我离开的时候也要写点什么。 齐思钧接过光碟,用英语道谢。
08
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爬上顶楼,将光碟放进投影机里。画面出现之后他 老板夫妇很喜欢齐思钧。这个客人笑起来的时候屋外的雪都要化了,又
懂事得很,从外面溜达回来还会帮他们一起打扫一楼的卫生,铲铲雪,洗洗 菜什么的不在话下。语言不通,没法使劲夸奖,他们只能频频竖起大拇指。 老板娘换着花样做菜——西班牙冷汤,阿斯图里亚斯炖菜,各种面包奶酪应 接不暇,吃得齐思钧棱角分明的脸日渐圆润。 这些天来,齐思钧走过山谷石屋外的花园,在林荫小路上漫无边际的散 步,看着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杈间投下来;走过人民广场飞舞的鸽群,鸽子们 适应了游人的投喂,靠近也不闪躲,拖着肥墩墩的身子四处溜达;他走过博 物馆大大小小的历史展品,感受那种庄严凝重肃穆沉寂的气氛;他也走过弯 弯曲曲被雪掩埋的小巷,只为了寻找那一缕悠扬的萨克斯来自何处。 他好像忘记了曾经的一切,把那段生活彻底抛在了脑后,有时候只是坐 在围栏上看手工匠人编制东西,就能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光。 每个陌生人都对他善意的笑着,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眷恋。 他也会找老板借光碟,晚上窝在顶楼的沙发上,顶着满天星宿用投影仪 播放——有些电影连英文字幕都没有,齐思钧听着演员们的声音,看着他们 的表演,就好像已经知道了故事的全部走向。老板夫妇偶尔会上来陪他喝一 杯酒,是呛人的烈酒,一口下去,熬过了最初的咳嗽难耐,四肢就开始奇迹 般变得温暖。 他有时也会想起一个名字,虽然想起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可那个名字 就好像是他在曾经那个世界里唯一的牵挂。每每想起,他的心总是会剧痛难 挨——他开始后悔没有带来那个电话卡,他开始后悔把周峻纬推开。 可是下一秒,他又开始清醒——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啊。 他可以自己堕落、犯错、挨骂,但不敢不愿不想——成为那人的牵绊。
才发现,这是一部法国电影,不过幸好带了英文字幕。他用手机把一个个字 母打进去,翻译页面跳出了名字——《新桥恋人》。 周峻纬好像推荐过。齐思钧摸了摸下巴,可是自己没有时间去看。 法国电影的滤镜偏深,更让人沉醉,法语的发音温柔缠绵。齐思钧不由 自主的沉浸在了剧情里。电影将法国式的浪漫和艺术体现到了极致,身为一 部爱情文艺片,却又那么残酷,那么现实。 女主的眼睛非常好看,把前期的不安与迷离,后期的坚定而执着都做了 完美的诠释。这段惊世骇俗的爱情就犹如一场最盛大的烟火,刻骨铭心的花 火散去以后,夜空更显孤寂。齐思钧没有想到电影的结尾会这么绝望,眼泪 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可他仔细想想,这样的结尾也是最好的样子——有人 原地挣扎,无能为力,也有人心存希望所以得到了救赎。 电影结束后的字幕一行行掠过,齐思钧并没有立刻起身关掉屏幕,只是 怔怔的在沙发上坐着。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记住电影高潮时那些唯美的片段, 可一句台词却让他感受到了当头一棒的冲击。 米歇尔说,“我的梦叫我来的,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该去见他,生 活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开灯的房间和窗外的夜色混成一片,空气清冷稀薄,齐思钧使劲深 呼吸了几下才喘上来气。 他突然想起客栈的那面留言墙,在一堆不认识的外语之间,一个写着中 文的明信片格外显眼,他使劲凑上前去看,那人的字很漂亮,可是内容更令 人难忘—— “永远记住,把自己留给爱你、在乎你的人。” “路上即使有再多纷纷扰扰,穿过人山人海,他还是会奔你而来。”
还是不要想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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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些什么书呢?”周峻纬问道。 周峻纬在齐思钧留下的卡包里面翻到了一张读书卡。他看着桌子上失败
了的,数不胜数的 ID 卡,没有片刻的犹豫,还是拿着卡出门去试。 万一呢?或许他真的留下了点什么痕迹。 这几天来,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的寻找。 网上的舆论越来越大,# 寻找齐思钧 # 甚至成为了一个点击率颇高的话 题。越来越多的粉丝走上街头,沿着齐思钧平时拍过照的地方寻找。他还是 没有拦住蒲熠星和郭文韬——当他们出现在家门口走廊里,他看着他们眼睛 的时候就知道,要拦不住了。邵明明和唐九洲也默不作声的出门寻找——他 没有力气去揽下这一切——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他。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但心底最深处还是存着一丝不甘,一丝不愿。 如果有人可以找到他,那个人一定是我。 周峻纬推开书店的大门,被映入眼帘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惊得退后一步。 一只胖乎乎的加菲猫坐在书店的柜台上,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舔了舔身上的 毛闭上眼不再动弹。 一只白色的影子从脚边窜了出来——萨摩耶吐着舌头,笑容满面的扒着 他的裤子。 “下去!”正为难时,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咖啡杯,慢悠悠的从店里走了 出来。萨摩立刻听话的放下爪子,小跑着过去坐在他的脚边。 周峻纬这才有时间环顾四周。这家书店非常别具一格,胡桃木书架们都 在店铺后方,靠近橱窗的地方摆着一些各式各样的懒人沙发,几个年轻的女 孩子抱着书坐在阳光里,一个白领把电脑放在桌前,弯下腰去抚摸趴在毛茸 茸地毯上的比熊。 大家都沉默不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香气,只是站在 这里,就感觉到了无限的美好。 “有什么事吗?”老板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陌生的面孔。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这张卡的主人。”周峻纬压低声音 不想影响别人,将卡片递了过去,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老板接过卡,在电脑上刷了一下,客户信息跳了出来。 “啊,是这位先生啊。”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上次借的书还 没有还,快到期了我还奇怪呢,之前他总是早早的还回来,从不需要发信息 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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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意思,”老板滑动鼠标,检查着借书页面“他喜欢借关于心理学 的书……你或许也能想到,心理学是多么枯燥难懂的东西,可是他会把一本 本大部头借回去,没过几天就看完了还回来。我之前还想过,是不是他拿回 家根本没看,但有次我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关于心理学的读者交谈会,他的发 言非常不错,我甚至都以为,他就是学心理学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爱人是学心理学的,”老板抬起眼睛,“是你 吧?” 周峻纬直接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他很爱你啊,”老板打趣的说,“很少有人会为了爱人的专业去从头 开始学习这么枯燥无味的东西。他看的很忘我,偶尔周末一来就直接坐到我 关门,所以这家伙谁也不喜欢,最喜欢他”老板指了指懒洋洋摊成一个大饼 的加菲,“它钻进他怀里,一个下午都不用动弹。” 周峻纬没有讲话,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只有空气在 缓缓颤动着。 这些天来,他不断的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齐思钧的片段,就像是拼图, 一块块拼出他视线之外爱人。 这样的齐思钧好像和与他在一起时的齐思钧并没有什么两样,可又好像, 在他不在的时候,更坚强,更温柔,更刻苦,更善意的去对待整个世界,不 论这个世界用怎样的姿态回报他。 你看啊,老齐。原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你被这么多人记住、认可、喜爱。 周峻纬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另一半——“看!这么 好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可是此时,心里却盛满了心酸。他揉了一下眼睛, 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他没还的那本书是什么吗?” “当然……《小东西》,都德的《小东西》!” 周峻纬在舌尖上反复琢磨都德这个名字,颠三倒四的想着相关的一切。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影。 “我突然有个有点跳脱的想法,”他对老板说,“我想,我或许知道他 去哪儿了。” “都德吗?”老板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他。 他们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同一句话—— 没去过安道尔,算什么旅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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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感到有些奇怪,是在等人吗?可是这些天来,他也没有见过客栈有其他住 齐思钧把圣霍安教堂留在了最后,就是为了在去之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这个教堂在世界上或许并不有名,却是安道尔不可不去的景点。它修建
于 11 世纪,里面有一尊基督像和一座 16 世纪祭坛,非常珍贵精美。半山腰 上全是金色的叶子树,春夏时的照片给人一种处于新疆的错觉,不过冬日里 的景色实在逊色了些。 他是无神论者,可偏偏爱去拜访所有的教堂,他喜欢唱诗班空灵的歌声, 喜欢彩绘玻璃斑斓的图案。教堂的尖顶闪闪发亮,虔诚的教徒们在这里留下 诚挚的赞美,犯错的人们在这里懊悔着流泪。 每个人都可以犯错。每个人都拥有被原谅的机会。 齐思钧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的回忆起之前的一切,那些嘲笑和质疑,谩骂与侮 辱。他想,人总是会犯错的,犯错并不可怕,赖在地上怯弱的不敢爬起来才 会真的没有希望。 身旁的人们都在低头默默念着什么,暗暗的光线中,有人在唱着不知名 的歌曲,轻轻的回荡在建筑里。 像是被这样的氛围感染,齐思钧也慢慢闭上眼睛。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我愿向您虔诚的许愿—— 一愿家人亲友平安健康此生
户啊。 他缓缓走过去,那人也转了过来,他们远远的对视一眼。 齐思钧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不像话,几乎要 冲破他的体内飞出去。他深深喘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快步过去,步伐越来 越快,最后他几乎要跑起来—— 上帝听到了他的声音。 齐思钧跑到那人面前,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吗,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全世界都在寻找齐思钧。”周峻 纬站在他面前,歪着头,温柔的笑。 雪在他的肩头堆成厚厚一层,在黑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可齐 思钧满脑子都是回来时远远看见他的那一眼——外人眼里永远冷静自持的男 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模样,仿佛一条被绷紧了的弦,终于找到了松弛的 理由。 他的眼睛很亮。倒映着清晰的自己。 齐思钧鼻头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犯下了错,被误解,被指责,被辱骂,可是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依 然被更多人喜爱,惦念,牢记,更有人翻山越岭,淌水渡河,沿着他走过的 每一步,坚定而温柔的带着全部的爱赶来,将固执的他,虚荣的他,自卑的 他,任性的他,胆怯的他,纠结的他,脆弱的他,迷茫的他,蛮横的他……
二愿岁月静好天下太平无忧 三愿所有爱我的人 都能被人回馈同样的爱 齐思钧睁开眼睛。其实他还有第四个愿望,留给自己。但他初来乍到不 想让上帝觉得自己太贪心,于是把第四个愿望埋在心底。 我想,立刻见到周峻纬。 齐思钧沿着山上的小路晃晃悠悠的走下来,这次的旅行接近尾声,他有 些不舍,毕竟回去就意味着再次投入无尽的工作里,少了许多可以喘息的时 间。可他现在更想见到自己的爱人,迫不及待的扑入他怀里,和他讲述这几
各式各样的他,全部的他——揽入怀里,告诉他,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可是,”齐思钧轻轻的说,“只有你找到了。” “当然。” 周峻纬走上前,牵起他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就像是在惩罚刚刚的那句 话——他找到他,明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全世界我最爱你。”
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告诉他——他爱他。 他慢慢的走上回客栈的小路,现在他的方向感强了很多,不再是一下车 就晕头转向的路痴了。 这场旅行,带给他的,比起散心,或许还有更多的意义。 客栈的门前站着一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像个假人。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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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老齐?”周峻纬动了一下,手在被子里摸索着,直到找到齐思钧的手, 齐思钧轻轻翻了个身,小心的努力不吵醒身边的爱人。他们两个人挤在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这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过于拥挤,可他却很 喜欢这种感觉。 窗外透露着隐隐的微光,天就要亮了。 他伸手从床头柜够来了周峻纬带来的那张电话卡,插进了手机里。 短暂的开机卡顿之后,他重新下载了一些软件。这几天来各式各样的信 息层出不穷的涌了上来,他耐心的等着它们一一平复,才点进微信。 置顶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和下面无数的 99+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他就这么点了进去。 那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话,看时间,正是齐思钧离开的那一天——
才十指紧扣着停下来。 “什么时候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齐思钧抬起头,望向窗边——那一缕微弱的晨曦慢慢撑开了黑色的天地, 有什么东西贴在了窗户上。他定睛一看,是一片小小的雪花,棱角分明的舒 展着。 “峻纬。” “嗯?” “下雪了。” 黎明时分有些寒峭,天空仍是一片黑暗,可山峦已经微微发白。他们两 个人躲在被子之下,交换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亲吻。 从暮雪回风到天光乍破,你要相信,有人历经百般波折寻找你,拥抱你, 赋予你同样的爱与包容。 如果你还没有遇见,那么爱你的人一定正在路上。
老齐: 我现在正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回想着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猜你可能逃跑了,此时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
Fin
口,拒绝所有人的善意。 我并不想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只一味的告诉你要相信自己,你很优秀。 我曾经以为是我没有给你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可后来我发现,你陷入了一个 死循环,不断的质疑,猜测,恐惧,不允许自己犯错,害怕连累周围的人。 可是,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可以犯错,你也可以黑暗,但你并不 只是这样。你更应该去探究自己,定义自己,选择自己,打破自己给自己设 置的牢笼,因为这样的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带着光和暗,真实的,自 由的人。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未来选择怎样的道路,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 都在这里,敞开怀抱,迎接着我的齐思钧。 现在,飞机就要起飞了,可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讲,只能当面讲给你听 了。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可是没关系,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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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旅行
他则会打电话嘲笑那个被丢在家里的男人。之前他也想过,如果自己和齐思 钧吵架,或许也是这个流程。 但他们不吵架。从来不吵架。 “吵架也就算了,怎么还闹到分手了?” 周峻纬也不知道这架是怎么吵起来的。或许是齐思钧总是想不起来穿拖 鞋,光着脚在地板上走、着凉了好几次;或许是他没有及时收衣服,齐思钧 回来的时候发现晾干的衣服又被雨打湿了;或许是某个颜色的碗碟放错了位 置,冰箱里的牛奶在过期之前没有喝完……
00
然后他们大吵了一架。齐思钧摔门而去。 周峻纬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四下一片黑暗。
然后他们在短信里说了分手。
他缓了很久,才把意识从睡梦里拖了出来。空调嗡嗡作响,厚重的窗帘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可能他早就厌倦了吧。”
把一切光线都隔离在外面。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一时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脚下湿湿的,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老齐,现在几点了?”他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嗨,别说气话,这几天你们都冷静冷静,我和文韬再帮你劝劝。”
没有人说话。手机依然坚持的在桌面上震动着,恼人的声响是整个空间
“没用——”没等他说完,那边就火速挂了电话。最后零点几秒的时间 里,他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蒲熠星。
里唯一回应他的东西。 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我 / 操!” 他从床上弹了起来,脚在地上摸索拖鞋。黑暗里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理会,捞起床头的手机,按下接听。
那个声音,相识七年来,对任何人都是温温柔柔彬彬有礼的,像是从来 都不会发脾气。 但同样,也是这个声音,昨晚歇斯底里的对他喊,“周峻纬,你从来没 有试着理解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我真失败!”
“谁啊?” 电话那边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接电话都不看来电显示吗?”是
自己好像也发了很久以来的第一顿脾气,认识对方之后,他明明把所有 暴脾气都锁在了内心最深处,可是昨晚,它们依然张牙舞爪的逃了出来。
蒲熠星。 “嗯,刚起床,忘记看了。”他站起身。脚有点疼。 “这个点起床,你是 zh……算了,你自己看看时间吧。”
“呵,说得像你理解我一样……齐思钧,咱们半斤八两,就别去指责哪 一个了。这日子,不想过可以走!我绝不拦你!”
他慢慢的挪到落地窗前“唰”的扯开窗帘——玻璃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
周峻纬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啪得一声打开了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
一样暗,几颗黯淡的星星依稀闪烁着。他将手机拿离耳边,亮度过高的屏幕
亮了卧室地板上的一片狼藉——破了的陶瓷杯,撕得粉碎的文件,散落的照
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看清了时间:20:36
片,还有,碎了的玻璃相框……
“嗯,我一睡就容易忘了时间。”周峻纬淡淡地说,“找我什么事?” “你和老齐怎么回事,吵架了?” “你昨晚不就应该知道了吗?”脚疼得愈发无法忍受。他重新走回床边
他抬起腿,就着光。一块玻璃碎片深深的扎进了脚板,周围洇出了猩红 的血迹。 怪不得这么疼。他兀自想着,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把血简单擦了擦,团 了团,丢到地上。
坐下。 这些年来,凡是郭文韬和蒲熠星吵架,前者就会拖着行李箱半夜三更跑 来他和齐思钧的家避难。齐思钧会耐心的陪文韬一起数落蒲熠星的不是,而
明天再收拾 明天再去医院吧 今天好累 灯被关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最初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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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在床上,把脸蒙进被子里。
就跑进了脑袋里。
他想,一觉醒来,或许这就只是个噩梦。
“你在写什么?”周峻纬从背后凑过去看。
噢对了,在睡觉前一定要定好闹钟。
“不许看!”齐思钧炸了毛似的迅速两只手捂住那张纸,但还是被眼尖
没有人再叫他起床了。
的爱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分手旅行计划表……这是什么?哎不是,分手这俩字是什么个意思?” “哎呀你好烦,假如嘛,假如你讨厌我了——嘶!你别闹!周峻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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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假如噢!我们俩以后要分手了,分手前要做一遍这些事, 再接到蒲熠星电话时,周峻纬正在医院。 “没事,你让他过去吧,我现在在外面。”周峻纬边看着医生往脚上缠
上一层层纱布边说。 “行,那我就让小齐过去收东西了。”蒲熠星说完这句,又叹了口气, “你俩什么情况,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挽回什么啊……”纱布包好了,周峻纬向医生点点 头道谢,拿着诊断单一深一浅的走去开药。“我这次要是道个歉,以后呢? 以后吵架的时候这些账还是会翻出来,没个尽头。” “就像你和郭文韬一样。”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和韬韬哪能跟你们一样!”电话那边的人可能跳了起来,“我和他 吵架是情趣,情趣你懂吗?再说了,我们俩就算吵了这么多次,也不会有人 把分手这两个字提出来。这两个字提了,可就不只是吵架这么简单了。” “知道。但还是提了。”
做完了才分手。我写好了之后把这个放在文韬那里,到时候他来监督我们…… 你还有没有想加进来的东西?” “我才不要参与这个游戏,我们不会分手的。” “——反正!我就这样决定了,我是在通知你!到时候谁不参加,谁就 是负心汉!” “想起来了吧?”文韬见对面久久没有说话,结果了然于心。 “想起来了……嗨,这东西都是年轻时候搞得,我就算答应了老齐也不 会答应——” “他答应了。” “什,什么?” “小齐哥答应了,他说他会把假期都调到下周来,来完成七年前的约定。” 周峻纬扶住了额头。齐思钧的性格也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啊。“你 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他。” “!!!小齐哥说了,早点完成就早点好聚好散!他还说,估计周峻纬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我就挂了啊,等会儿我在外面转一会儿再回去,尽 量不碰到他。”周峻纬歪着头用肩夹住手机,拿笔在单子上签字,拿起药。 电话那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然后换了个人—— “喂?峻纬。”是文韬的声音。 周峻纬有点被逗笑了,“怎么,你们夫夫俩轮番登场啊?” “我不是来劝你们复合的。”文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你还记得 七年前你和小齐在我这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什么……份子钱要还我?” “什么鬼,一张计划表,分手旅行计划表,有印象吗?” 分手了还哪里来的旅行。 周峻纬刚想问是不是和蒲熠星呆久了逻辑混乱,刚开口,一些记忆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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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不敢应。”文韬语速极快的飙完几句话。 周峻纬皱起了眉头,半晌,才慢慢说,“也是,他现在也就盼着能早点 结束,以后再也见不着我他才开心。我打电话给我助理调一下行程。你等下 把那个表格给我发过来。” “好好好。”文韬挂掉电话的时候,半张脸都是红的。蒲熠星在旁边笑 得满脸皱纹,他家韬韬向来不会说谎,这么快的语速周峻纬还能相信也是最 近太过心烦意乱。 “不许笑!”郭文韬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蒲熠星,把手机丢了回去,随即 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最近一条对话框—— 我:峻纬答应了。 齐思钧:什么鬼???? 我:周峻纬说要做完那张分手旅行计划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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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这么古早的事儿亏他还记得……他有这么无聊?
时候,在毫无遮荫的海边栈道上牵着手散步。刚走了一小段路,两人便转过
我:……反正他已经让经纪人把下周时间都空出来了。他还说老齐这次
头隔着墨镜对视一眼。
肯定只是撒娇!拖着不想分手,不会答应的。
太热了,我要不行了。
齐思钧:我拖着个屁!不对,我撒娇个屁!你让他等着,谁不分手谁是狗。
我也觉得。
郭文韬迅速将计划表拍照发给了两人。
暗号核对成功!他们立刻把层层防线从对方头上扒了下来,脸被闷得红
两位,我就只能帮到这儿了。
红的,发丝和着汗黏在脸上,狼狈得很。他们指着对方的脸大肆嘲笑,争抢
他放下手机,深藏功与名。
着用手机拍下彼此的糗照。几位路过的旅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其实我们真的没有那么红。”闹够了的两人重新把手交缠在一起,走 了一会儿齐思钧慢吞吞的说,“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们可以在街上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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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惧的牵手,不用担心公司、节目组、粉丝……什么也不用担心。” “即使有一天我们有幸红了,你也不必担心这个。”周峻纬看着转过头
□ 在情侣路手牵手散步
目光疑惑的爱人。 “如果我们以后真的红了,我也会牵着你的手,不论何时何地,何人阻
周峻纬总是习惯性的早到。 文韬帮他们约好了下午四点,但是三点半没到他就已经站在了道路牌的 下方。 阳光很好,海边的风有点大。目光所及之处满眼绿色,让人心情愉悦。 他等的有些无聊,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早到这么长的时间,太阳晒得人有 些晕晕的,只好压低帽檐踩着草坪边砌起的石阶,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看那面 路牌。
挡。”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才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切!” 可在周峻纬的余光里,齐思钧的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齐思钧气喘吁吁的跑向这边,他穿着一件红色的 T 恤,日光下皮肤白得发光。 “没有,”周峻纬抬起手看了一下屏保,“还没到四点,你来早了。” “还不是你每次都那么早到……”齐思钧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自己的
情侣路。 传说两个相爱的人手牵手走完这条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现在想想都是骗人的,就像是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一样毫无依据。周峻 纬在心里吐槽着。 “你知道吗?一对情侣手牵手走完这条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齐思钧认真地说。 周峻纬成功接收到了暗示,牵起对方的手。 “哎呀,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呀。”齐思钧害羞得不行,但手并没 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放心,你男朋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红。” “谁说是你啊,我红,我红不行吗?” “我家老齐当然是最红的。”他笑着说,想着齐思钧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于是两个不红的人全副武装的带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在太阳最毒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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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有些过于熟稔,他们毕竟是两个要分手的人。 不过周峻纬看起来没有注意到。两人无言的走进栈道,回想起分手旅行 计划表的第一项:在情侣路手牵手散步…… 所以 要牵手吗? 周峻纬慢慢的走在前面,思绪不知飞往何处。 现在 要牵手吗? 齐思钧低着头小步地往前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个男人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晃晃悠悠的沉默的走在情侣路上,怎么 看怎么诡异。几个拍观光照的女孩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其中一个若有所思的 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 “小齐哥?纬爹?”她像一阵风一样跑到两个人跟前,惊喜都快要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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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溢出来了。“真的是你们啊,我当初看《名学》的时候就是你们俩的粉 丝了,后来公开的时候我真的都要升天了!你们是来情侣路约会的吗?”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人流像潮水一样散去,木色栈道上慢慢只剩下他 们两个小小的黑点。
没有想到真的能碰到粉丝,两人面面相觑一瞬,又马上绽开了笑颜。
但周峻纬没有松开手。
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让粉丝失望。
还好,齐思钧也没有。
“是的,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支持。” 女孩激动的和两人分别合了影,她的小姐妹们见状也纷纷凑过来要签名 和合照。两人一一满足后,头上都依稀挂了些汗珠。 末了,女孩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齐妈纬爹,你们还不知道吧?情 侣路有一个传说……” “…所以,你们要牵着手才可以实现。”女孩摊开手往上扬了扬示意, 憧憬的看着他们,如果她身后有一条尾巴,估计现在已经摇成残影了。 下一秒,两人的手迅速同时伸向对方,撞在一起。 “嘶——”齐思钧似是被撞的有点疼,抽了一口气。周峻纬下意识的想 将他的手拿起来看看有没有磕红,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被对方死死的十指 扣住垂在两人中间。 齐思钧的手是温热的,碰到自己之后往后小小退了一个幅度,又紧紧贴 了上来。他很瘦,手也骨感,平日里常带的细手镯总是松松的挂在手腕,有 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好看吗?”齐思钧窝在周峻纬怀里,张开自己的手仔细打量。 “好看啊。”他握着齐思钧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沿着轮廓轻轻描摹过 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都很完美,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哎哎哎痒…哈哈哈好痒啊—”齐思钧踹了他一脚,手才得救。 “我合理怀疑你是先看上了我的手,才喜欢上我这个人。”男朋友又拱 来拱去,开始了新一轮的无理取闹,“换个手长的好看的人,你也会一样喜 欢的。” “你的因果说错了,”周峻纬把头靠在齐思钧的颈窝,“我爱齐思钧这 个人,所以他身上哪一处都好看。” 周峻纬很喜欢他的手。以前牵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一根一根手指慢慢握 住,感受薄薄血肉之下骨骼的走向,与它和自己手心里杂乱曲线一一合十的 感觉。 他好像很久没有牵起他的手了。他恍惚间想起。 两人同步向粉丝告别后,转身接着沿着海岸线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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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 做一个陶瓷制品 到了饭点,陶艺店里没什么人。糖果色的墙壁上挂满了陶制小风铃,还 有一些拍立得相片、便签纸写的寄语。齐思钧弯下腰去看物架上摆的小装饰 品。周峻纬站在前台,按了好几遍铃,胖胖的老板才掀开后院的帘子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我们店员还在吃饭,两位稍微等一下?” “不麻烦,”齐思钧笑着说,“有工具就好,我们自己做。” “不用指导的嘛?看来是高手啊。”老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要没了。 “算不上,就是以前做过。” “两位分别做吗,还是——” “一起,一起做一个吧。”周峻纬伸手蹭了一下下巴。齐思钧没有反驳。 “做个什么呢?” “杯子。”齐思钧不假思索的说。周峻纬看向他,那人却刻意的躲开了 自己的目光。 周峻纬想起了那个砸碎在地板上的陶瓷杯。 “不是你要学的吗?怎么现在变成我做了。”齐思钧的手上沾满泥浆, 抱怨道。 周峻纬下一部剧是要饰演一个做陶的青年,为了找点感觉,不至于到了 片场什么都不会,在周末把齐思钧拉了出来,美其名曰陪自己做陶,可是这 人做了一半就朝自己撒娇,胳膊疼腰也疼,死活不肯继续下去,齐思钧只好 自己上手,挽救这个半成品。 “你这种矫情的人,怎么还没被剧组赶出去。” “我进组了之后能吃苦的程度可是榜上有名的,也就跟你矫情一下。” 周峻纬在饮水机边接了水,喝一口,问,“喝吗?” 齐思钧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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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要喝,你都这么久没喝水了。”周峻纬把杯子怼到齐思钧嘴边, 看他乖乖的喝下一口。
泥已经被店家揉过了,里面没有空气。齐思钧拿起一块湿润的泥开始揉 捏,黑灰色的陶泥在素白的手间翻转变形,先是一个球形,然后往上推着延
“我觉得你越来越养生了啊,”齐思钧慢慢挪动手,让杯子的高度拉长 一点,“二十几岁就开始保温壶秋衣裤,是不是再过几年你就要开始穿跨栏 背心摇大蒲扇了。”
长,慢慢的呈现出一个圆柱体的模样。 齐思钧总是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可是这些事情他会做,又让人 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会做很多精致的甜点,没学过做
“那可不好说,毕竟我的人生理想就是什么都不干和你一起瘫在家里。” “那谁养家啊?”齐思钧剜了他一眼。 “我养,我养,”周峻纬笑眯眯地说,“家里没吃的了,我就出门卖艺, 给人赔笑脸,回家养老婆。”
陶却很有天赋,一上手就学的有模有样。 陶艺店的门开了一半,晚风吹过墙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杂乱声响。 一旁的绿植起伏波动,茂盛的叶片舒展开来,有几支挂在齐思钧的肩头,有 几支靠在了脸上。他腾不出手,只能左右晃动了一下,可那些粘人的叶片并
“滚蛋,谁是你老婆!”
不给面子。
“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
周峻纬伸出了手——
齐思钧哼了一声,低下头专心给杯子收尾,半晌又觉得不对,“你不养 我你还想养谁?!”
外面的街道上走过了一群少男少女,嬉笑喧闹着,男生们逐渐开始变声 的低哑音色和女孩们百灵似的笑声混在一起,点燃了一片寂静。
周峻纬咬着唇憋笑。齐思钧瞪向他的眼神毫无杀伤力,反而想让人亲一 口。
——他拨开那些恼人的叶片,指尖误碰到了齐思钧的脸—— 头顶老旧的风扇卖力的转,吱呀吱呀的响着。阴影有规律的出现在地板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的马赛克花纹上。
齐思钧正把手伸进杯壁,想确定薄厚做的均匀,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就 出其不意的凑了过来,吓得他手一抖—— “周峻纬!”齐思钧沾满了泥浆的十指朝上,看着歪了的杯子,气得说 不出话来。
——齐思钧的睫毛颤抖了下,他抿了抿嘴,脸颊染上绯红。 “咳咳,额,这个差不多了,你来吧。”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逃似的 走开。 周峻纬只好坐下,两手对着快完成的作品比比划划也不敢下手。
“没事没事,直上直下的杯子多普通啊,要做就做个不一样的。”周峻 纬连忙补救道,可是笑容却怎么也收不回去,使这话的可信度又降了几分。 “你是不是不捣乱就会死!”齐思钧怒气冲冲的伸手抓他。 “哎!老齐!我穿的是白衣服!哎!!!” 那天最后,两个人穿着崩满泥浆的衬衫,抱着一个歪七扭八的杯子回了
“雏形就那个样子了,你上手随便弄弄就好。”齐思钧有些看不下去, 开口提醒。 周峻纬闻言,把手贴上光滑的壁身。陶泥是细腻的,像慕斯蛋糕的触感, 微微一碰就带来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他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家。蒲熠星最初看到它的时候,智慧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情绪。了
人在自然面前,要怀着敬畏的情感,在泥土面前也是如此。
解到它是个杯子之后,他扶了扶眼镜,输出了长达十分钟不重复的嘲讽。齐
安静的做陶,用泥土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思钧狠狠的踹了周峻纬一脚才泄愤。
“对,就是这样……可以了。”
老板把材料和工具都准备好了之后,又回到了后面。两个人独自站在小 小的空间里,气氛有点尴尬。
周峻纬突然冒出了一种疯狂的念头。并像多年前那样,立刻付诸行动。 他手指一歪,眼看着那杯子也跟着倾斜了过来,转盘旋转不停,瓶身马上扭
周峻纬摸了摸鼻子,“呃,谁先来……你先吗?” “我先吧。”齐思钧并不扭捏,坐到转盘前开始动手。周峻纬走到置物 架旁靠了上去,垂眼看他。
动成一个歪曲的模样。 他求饶的看向齐思钧。 齐思钧盯着那似曾相识的形状,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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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要不,我喊老板过来帮我们修一下?”周峻纬心里有些没 底,尴尬的说。
“六……七,到了。” 齐思钧抬起头去看,是一家火锅店。
“不用…没事!”齐思钧突然惊醒似的,“我去找老板买单。”匆匆逃 离了他的视线。
“吃火锅可以吗?”周峻纬偏头问他。 “当然可以啊。”
周峻纬在原地看着那个丑陋的杯子,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在看不 见的地方,有个人这样想着——
两人走进了店铺。这家店很干净,人也不少,两人在角落里的空台子上 坐下。
其实,我本来就想做成这个模样。
点菜向来是周峻纬的活,他利落的点了锅底和涮菜后,服务员抱着菜单 离开了。两个人又进入了不知说些什么的沉默怪圈。 “那个,我去下洗手间。”齐思钧站起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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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总感觉他的身影里带着一丝逃离的意味。可能齐思钧想早点离开 这段失败的关系吧。他抱着头靠在桌面上。
□ 吃一顿饭
可他不想。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大脑都在告诉自己——你不想离
做完陶,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 “走吧,去吃饭。”时间不早,他们没有等待老板烧陶,打算几天后再 回来拿。 “吃什么?”周峻纬看向身旁的齐思钧,在那人开口前,出声打断,“随 便?” “随便。”齐思钧看了一眼他,放弃似的耸了一下肩,“你知道的,我 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 这么多年来,饱受“随便”这两个字迫害的周峻纬已经研究出了方法, “随便说一个数字。”
开这个男人。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把一个想走的人固执留在自己身边吗?周 峻纬做不出来这件事。 服务员端上来了两份火锅调料。周峻纬扫了一眼,叫住了快要离开的服 务员。 “额,我不吃香菜,葱也不吃,可以麻烦帮我换一份吗?” 一份没加香菜和葱花的火锅调料快速被送上了桌,周峻纬起身把调料碗 放在了对面。 齐思钧很好养活,除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以外没什么毛病。 齐思钧打开名学节目组的盒饭,“哇哦——”表情夸张的扭曲了一下。 “怎么了,今天吃什么?”周峻纬从身后走来,凑到他肩头看了一眼,
“那……7 ?” 下意识的反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想法。周峻纬沉默了片刻,“嗯,很有 意思的选择。” “没有,我就是随便选的。”齐思钧摸了摸鼻子,好像有点尴尬。 “……那我们就顺着这条街走下去,第七家饭店不管是什么都进去。” “好。”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路边的灯光里。琥珀色的光线发出柔软的呓语,把 整个街道都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灌木在路面上投下棱角分明的阴影,几处 水洼里映着模糊不清的霓虹。隔夜的水汽又重新凝聚在空荡荡的街道里。他 们在雾气中,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他们的影子,慢慢的重叠又分离,分离,又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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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了桌上另一份盒饭。 “沙姜鸡。”齐思钧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架势如同参加国宴。 “小齐哥什么调味料都不喜欢吃,”明明嘴里塞着一口饭,含糊不清的 说,“香菜、葱花、沙姜、西芹什么的都不吃。” “小齐哥,你去吃火锅肯定少了很多乐趣。”唐九洲遗憾地说。 “不加其他东西的调味料不香吗?”齐思钧举着筷子,半天下不去手。 正巧节目组有人在门外喊他有事,他便放下筷子又离开了。 周峻纬把筷子掰开,扯了一个塑料盒盖,开始挑齐思钧饭盒里的沙姜。 邵明明叼着一根上海青,不敢相信地说,“别吧,峻纬,你要把沙姜鸡 里的沙姜都挑完吗?那切的可碎了。” “不是还有其他菜吗?”唐九洲也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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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耸了耸肩,手上的动作没停。盒盖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小山似的 一堆。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邵明明给了唐九洲一个肘击,恨铁不成钢的说。 唐九洲摇了摇脑袋,“我不行我不行,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齐思钧再回来的时候,周峻纬已经吃完去补妆了。他看着饭盒上的一堆 沙姜,疑惑地看向邵明明。 “别问,问就是你男朋友给你的爱。”邵明明眼都不抬回答道。 齐思钧坐下来掰开筷子,试探的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嘶——沙姜的味道早就进到肉里了,挑出来又有什么用,这个笨蛋!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把鸡肉一一扒拉进嘴里咽下。 “为什么你的那碗有葱花和香菜,我的里面没有。”齐思钧回来站在桌 子旁边,问道。 “我后来自己去加的。”周峻纬回答。 “是吗?”齐思钧看着他的眼睛。 “是的。” 齐思钧没有再追问,安静的坐了下来。 他没有去厕所,只是洗了个手回来,就看见周峻纬接过单独的调料放在 他桌前那一幕。 “你会觉得我麻烦吗?我的意思是……我很少跟别人讲这些,就是觉得 怕麻烦对方,每次还要顾及我的感受。” “我不是别人,你该告诉我。”周峻纬单手撑着试衣间的柜子把人圈在 怀里,靠近,在他鼻梁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以后,这些东西我来说就好。” 隔着氤氲的热气,周峻纬感觉齐思钧的眼眶有点泛红,连忙扯了张纸巾 递过去。
05 □ 长途旅行(最好是去另一个国家) 郭文韬觉得这几天齐思钧和周峻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走向有点奇怪。蒲 熠星说这是旧情复燃的前兆,可是他又觉得不像。 他看着分手旅行计划表上一行行被划掉的行程,陷入深思。 “你看,他们去情侣厅看了电影,在咖啡厅读同一本书,去了海洋馆, 还一起亲手做了蛋糕……这简直就是恋爱旅行标杆!这样都不成功的话,他 俩就完全没戏了。”蒲熠星坐在沙发上指点江山,口若悬河,“好好想想, 你和随便谁,比如火树,去干这些事……算了你别想了我觉得这画面有点奇 怪。”他在三伏天里打了个哆嗦。“总之如果不是和喜欢的人去干,这种清 单根本完成不了。” “所以为什么两个人订飞机票的时候要前后错开来坐?”郭文韬抱着肩 问自己男朋友。 “额,或许是他们太羞涩了?” 文韬叹了口气,只剩最后两项了,他不知道这两个朋友究竟期待着怎样 的未来。 正 主 们 各 自 在 微 信 里 表 示 了 分 手 的 决 心, 谁 也 没 有 松 口。( 郭 文 韬 OS:我觉得这俩人要是骗我我谁也分辨不出来)如果分手了还挨在一起坐太 尴尬,还是隔着比较好。这说辞几乎让郭文韬信服了,可是墨菲觉得不太行。 刚在飞机上坐下不久,齐思钧身边的女孩子就站起来羞涩的问周峻纬可 不可以和她换个位置,她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坐一起。他男朋友正是坐在自己 旁边。 周峻纬犹豫了一下。他发誓他只是在为换座后距后排几位无人看管儿童 的距离又近了些而犹豫,和齐思钧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了老齐?” “没事,”齐思钧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吸了一下鼻子,“被辣椒呛到了。” 羊肉顺着纹理切片,牛眼肉也叫了一盘,鲜嫩白软的豆腐不能少,翠色 的笋片码在冰碴上倒也让人眼前一亮。香菇肥嫩滑口,杂丸五花八门,酥肉 炸的正是时候,外面的酥皮好像一碰就会掉,咬下一口更是细腻多汁。 它们无言的在番茄锅的红汤白水里兀自翻滚着。 谁也不会说话。
总之他拿着毯子在齐思钧旁边坐下时,明显感觉到旁边那人僵硬了一下。 嗨 没事 只是十几个小时而已。他安慰自己道。 飞机开始滑行 起飞 气流逐渐平稳。 齐思钧好像几乎没怎么花时间就睡着了,脑袋低着,卷毛随着气流一颠 一颠。他往日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最近可能累极了。 周峻纬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把遮阳板拉了下来,飞机一个颠簸,肩头立 刻被一个重量压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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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敢动。
金发碧眼的小孩子们看着两位陌生的帅气哥哥并没有过多疑问,反而睁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齐思钧睫毛投下的阴霾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还
大眼睛试图告诫接下来每一位上车的孩子不要大声讲话。
有那平稳的呼吸声——就像他深夜躺在他怀里一样绵长、安心。 他的胸腔里突然泛滥出一种情感。在过去每一次紧紧相拥时,偷偷亲吻
他 们 用 稚 嫩 的 气 声 软 软 的 喊 着,“The driver's boyfriend was tired and fell asleep in the back !”
时,在湍急的人流中抬眼彼此凝视时,那种情感都无限的放大。
全世界都是温柔的。
回忆太漫长,记忆抓着他不放。
齐思钧枕着周峻纬的肩膀,沉沉的睡去。
后排的小孩们抱着平板开始播放动画片,用英语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时 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一个偶然的机缘里我和你在加拿大驾驶了一辆校车 在火红的枫叶里 我 告诉自己 我想要余生和你
周峻纬轻轻将齐思钧的脑袋挪到自己胸口,再一点点扭过头,冲那三个 小鬼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Hey, gentlemen, ”那些小孩儿们说着流利的英语,一抬头却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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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人的模样,“My friend is asleep. Can you keep your voice down please?” 其中一个抬高了脖子,探头去看,“Is he your boyfriend?” 在他胸前,有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No.”枕着的胸腔发出了低沉的共鸣,在耳边嗡嗡作响,齐思钧垂下 了眼睛。 “Not yet.”周峻纬想了想补充道,朝孩子们眨了眨眼睛。 “wow,that's cool !”他们兴奋的捂住嘴窃窃私语起来。 “你困了的话去后面睡一会儿吧。”齐思钧上了车以后自动坐到了驾驶 位上,“我来开车。” “辛苦你了,”周峻纬弯腰亲了齐思钧一口,“我朋友今天突然有事, 才让我代替一下的。” “真的是什么奇妙的经历啊。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一天开大巴车。”齐 思钧摸了摸方向盘,惊叹到。
□ 看一场日出 “好冷。”齐思钧裹紧了衣服说。 “要不要我把这件给你?”周峻纬笔画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 “不用,还没到那个程度。”齐思钧吸了一下鼻子,“本来打算穿风衣 好好凹个造型拍照的,谁知道这么冷。” “这里早晚温差还是有点大的。”周峻纬把拉链拉下来,敞开衣服,齐 思钧顺势把自己塞进他怀里,两只手环绕着那人的腰。 周峻纬把衣服重新裹紧,“暖和吗?” “嗯。”齐思钧把头埋在周峻纬的肩膀上,鼻子被衣服抵住了,声音闷 闷的。“等回去又要被唐九洲他们嘲笑了,这儿事儿就像高中小情侣才会做 的那样。” “看日出很幼稚吗?”周峻纬有些无奈,“我最期待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只是接小学生的校车。” “我不远万里来到加拿大给小朋友们开校车,这经历难道不奇妙吗?” 周峻纬哑然失笑。 魁北克街的枫叶都红了,晨风一吹就簌簌的落下来。金色的阳光,清爽 的风,成群的飞鸟,光影在地面上婆娑,拍打着宁静的校车。 齐思钧开车很稳,周峻纬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每开到一个地点接到 一个小孩子,就悄声对他说,“My boyfriend is sleeping in the back, if you talk, please whisp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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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 “好吧,那就不幼稚。”齐思钧的脑袋在周峻纬肩头蹭了蹭。“怎么还 没好啊。” 周峻纬远远看去,灰黑色的清晨里,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正在缓缓鼓起。 “别着急。”他侧过脸,亲吻齐思钧的脸颊。 有点痒痒的。齐思钧掐了一下他的腰。 又过了好久,齐思钧才如愿以偿的爬进热气球篮,一到了里面他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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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拉着爱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周峻纬像是带着孩子的家长,管教不得,
“这是计划表的最后一项了。”齐思钧打破了沉默。
只好微笑着面对四方投来的眼神。
“嗯。”周峻纬短暂的附和。
“听说可能会在下面的树林里看到袋鼠。”齐思钧扒着篮子边,期待的说。
“……所以,日出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了?”
“早晨的雾很重,不一定能看到。”
“……嗯。”
“那我们会不会连太阳也看不到?”
齐思钧咬住了嘴唇。他不该反悔。提出分手的人是他,这些天辗转反侧
“不会的,我觉得上帝会给我们好运气。”
犹豫不决的人也是他。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矛盾是不可以解决的,尤其是在
热气球开始上升。地面的人、屋子还有一排排农作物都化成小小的黑点,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
慢慢的连颜色也无法辨驳,只能看到大块大块的田陇,远处的森林还有乳白 色的雾气。
他以为这些天里,周峻纬的所作所为都和他一样,恋恋不舍,难以忘怀, 他甚至天真的期盼着两人可以不用分手……可刚才他那两声“嗯”,断了他
他们毫无阻挡的悬浮在空中时,齐思钧又不再纠结底下有没有袋鼠了。 他只是怔怔的盯着雾气的最深处,远山勾勒出黛色的轮廓,那后面不知藏着
所有念想,终究是曲终人散,回望路长。 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什么。 山脉延展开陡峭的脊背,树丛灌木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雾气中柔软弯曲,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抹红色的亮光,赤金色刺破黑暗,照耀在很远天幕。
时间逝去,人群开始了骚动,天要亮了。 “齐岱泽。”周峻纬终于开口。
“齐岱泽。”周峻纬轻轻叫着,他转头互相对视。
咚咚——
“很久以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有什么声音在响。他听见他在叫他,转过头去,撞进了一汪清泉里。
“怎么看待我们的未来。”齐思钧喃喃道。
咚咚——
“我现在有了答案。”
周峻纬的眼睛熠熠生辉,像是一口沉静的湖泊,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我想和你一起看最温暖的阳光和最寒冷的极光,看最远的山脉和最近
咚咚——
的泥土。在每一个清晨相拥着醒来,在每一个深夜亲吻后再睡去。”周峻纬
“天快亮了。这一项做完后,我们就要分手了。”
慢慢的说,“我想和你牵手走过每一个黄昏,并肩看每一场日出。如果你想,
咚咚——
我可以辞掉工作陪你走遍万水千山,浪迹天涯,也可以只是挽袖煮茶,种花
“嗯……”齐思钧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他开始喘不上来气。
草养宠物,在柴米油盐中度过一生。我想和你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们会怎样……这句话我也说了很多遍,但我依然想 要告诉你。”
心跳声震耳欲聋,手心里蒙出薄薄的汗,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想要找回点 知觉。 咚咚——
“齐思钧,我爱你”
“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冒昧,有些荒唐,但还是希望你能听下去——”
“现在爱,余生的每一天都会爱。”
咚咚——
满山遍野都是金色的阳光,山河万里,都在一片明亮中晕开。
心脏跳动的感觉濒临爆炸,每一声撞击都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齐思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太阳。 两人连夜爬到了山顶。巨大的平台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翘首等待,有些情
钧绝望的闭上眼。 咚咚——
侣在互相拥抱、亲吻,有些旅人架好了相机正准备拍摄,有孩子在兴奋的乱
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晨曦,人们惊喜地叫出声来。
跑,也有少年扶着滑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咚咚——
他们找到一处人少的坡地坐下,看着微微有些光亮的地平线。
042
“分手之后,齐思钧……或许,我可以重新追你吗?”
043
他睁开眼。 金色的巨轮在地平线上轰然升起,万丈的光芒笼罩整个天地。昨夜的星 辉、月色退隐于岁月的背后,今日的朝阳、游云在巨大的天幕下升起。留下
圆月前章 全员向
的一切,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有一种名叫爱的东西在他们彼此眼里熊熊燃 烧了起来。 他笑了。
00 “为什么突然想写这个?”周峻纬拿起计划表,认真的看了起来,“这 些事我们好像都做过。”
00 “啪——”
“因为我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遇到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又或者 是赌气说了狠话,分开在所难免。有了这张表的存在,我们就有机会,回到 最初的模样……”齐思钧咬了一下笔杆,旋即笑了。 “我想知道,如果重来一遍,你还会不会爱我?我们,还会不会相爱?” 现在 我知道了答案。
一抹刺眼的光撕开了黑暗。 我被强烈的光源晃到眼睛,躲闪不及,再闭上时,眼前已开始流动青紫 色的光晕。 “嘶啦——” 对面的椅子拉开了——铁制品在水泥地上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让人浑 身上下汗毛倒立。然后,吨得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重物在椅子上坐下。
Fin
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对面坐了一个矮墩墩的警官。他的小胡子很有特点,高高的向上翘着, 眼睛圆圆的,巧克力色看起来温暖又和善。可他只是短暂的看了我一眼,像 是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他,哗啦啦开始翻一本厚厚的东西,动作急切又粗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个本子用了很久,已经分辨不出来封面的颜 色,书脊上有些深色污垢,不知道是墨水蹭上去的还是什么,里面夹了不少 乱七八糟的东西,书皮被撑得鼓鼓囊囊快要爆炸。 半晌,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粗短的手指夹起一叠照片,扔到我 面前。 “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他眯着眼睛问我。 我拿起一张照片,里面熟悉的面孔让我立刻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我把照片轻轻放下,再拿起另一张…… “认识。”我摸遍了六张照片之后,才开口回答。声音脱口而出的那一 刻,我不敢相信发声的是自己——那么沙哑,就像是年迈的老翁。我这才发 觉我的喉咙有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就好像几天没有喝水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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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吞口水的动作幅度太大,那个警官似是看出了我的需求。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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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房间,再进来时拿着一个杯子。我来不及道谢,仰头便灌。清凉的液体流
我是被我父母丢到 M 镇的。
过我的喉咙,速度太快以至于我没有时间细细品尝。我擦了擦嘴,将杯子递 回去,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点甜味。 我抬头看他。他挑了一下眉,向我解释道,“我加了点砂糖进去。你晕 过去了好久,我估计你现在没什么力气。”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来吧,年轻人,如果你恢复了点力气,就让我们来谈谈那个可怕的夜 晚。”警官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摊开手里的本子,“你的姑妈甄夫人的别墅 在昨天晚上遭人入侵,她和管家先生死状惨烈,现场非常血腥。你是现场唯 一一个活下来的。我注意到你一周前刚刚来到 M 镇,这是个巧合吗?” “是的,先生。”我脱口而出。
他们在乡下经营花圃,虽然总有络绎不绝的订单从各个镇子发来,可我 们家仍算不上富裕,只是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没有空闲。父母没精力管我, 我被放养惯了,一个人呆得也挺好,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过得跟我们家实在天差地别。她年轻时嫁 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前几年丈夫去世就一个人带着堂姐在 M 镇生活,惬意 自在。M 镇花店的采购人在和我母亲闲聊时,意外得知了我姑妈就是 M 镇的 甄太太,惊讶之余,他建议让我投奔姑妈去 M 镇见见世面,认识认识新朋友。 正巧,堂姐有段时间没来家里拜访,父母商量了一晚,第二天,我便坐着一 辆马车,走出了十二年来从未走出的偏僻山谷。 一路上我兴奋坏了。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破绽。我勇敢的直 视回去,笃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动摇了,缓缓点了点头, 从上衣口袋翻出一支笔,勾划掉了某些部分。“好吧,我们的确认为一个 十一二岁的孩子不能杀掉两个成年人,何况是这么,”他想了想,似乎想找 个和惨烈、血腥差不多的词语,“这么凶残……的案子。” 他向前探来,指了指六张照片,“你说你认识他们。告诉我,他们都叫 什么?” “这个是周峻纬,然后蒲熠星,郭文韬,唐九洲,那个是齐思钧,还有 邵明明。”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咬了下嘴唇,“他们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噢,现在还不确定。”警官仰躺回椅背,“有人写了举报信给我们, 据说案发当晚他们其中的某几位出门了。我们调查了一下周边的居民,发现 他们六个人都出过门,且让人印象深刻。如果说这也算个巧合,那我可不会 相信的。”他开始用手指转动笔杆,虽然动作很灵活,却不知怎得有些可笑, “现在没有证据,我们并不清楚他们在这个夜里做了些什么,何时回来,所 以——” “——小伙子,告诉我,你在晕过去之前,有在别墅里见过他们吗?” 我松开了死死咬住嘴唇的门牙,不自觉地又舔了一下伤口。这次,砂糖 停留在舌尖的甜丝丝的味道里混进去了一些金属感。 我想起了血。 在警官期待的注视下,我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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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我总是趴在家附近的小山坡上,盼着能够看到镇子里的人坐着马 车从很远很远的路尽头走来。他们会在我眼前短暂的掠过,再慢悠悠的走向 另一个尽头。 我好想知道马车坐起来是什么样的,坐那么久会不会硌屁股。我去问父 母,他们一边弯腰仔细施肥一边敷衍的告诉我,就像是洗碗的海绵一样。 如今,我终于坐上了一次。马车的坐垫好软,但并不像洗碗布。手指一 戳就会凹进去一个坑,没过多久就会像母亲做的纸杯蛋糕一样膨胀着鼓回来。 我认真的记住了这种感觉,想着回去后再纠正他们。 马蹄声滴滴答答,随着节拍,我轻轻用新靴子踩着车底踢踢踏踏。这双 小羊皮靴子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可是父亲不让我穿它,说我整天只会在泥 地里乱玩,还是不要浪费好鞋子了。这是我第一次出门,还穿着我心爱的羊 皮小靴子,我开心的在马车上摇头晃脑,连迎面的风沙都无法让咧开的嘴合 上。 路途好远。 马车从清晨的明亮一路踏进了黄昏,低矮的建筑才从零星几点连成延绵 一片。马蹄终于踩上石板路的时候,刚出发时的兴奋都快要消耗殆尽了。我 歪躺在椅背上,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和归巢的飞鸟。 夜幕将至,街上的人并不多,赶着回家的男人们步履匆匆,想必妻子们 早在家中烧好了饭菜,袅袅烟雾在空中朦胧起伏,只有未归家的孩子还在街 上乱窜,引得马车夫们躲闪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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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绕了好几个圈,最后才在一栋白色的双层小洋楼前停下。我心中的 些许乏味立刻被激动冲散了,三步化为两步跳下车来,奔向门口。 白色的大理石高高的撑起这座建筑,狭长的窗子深深的镶嵌其中,铁制 的大门上雕刻着繁杂的玫瑰花纹,院落里的灌木修剪得得体好看。这比我家 的小木屋好上太多,我无法想象姑妈和堂姐两个人是怎样居住在这里的,甚 至还有花园和秋千,比童话故事里还要富丽堂皇。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站在这儿等了你好久。”大门口站着一位穿 着玫瑰色套装的女人,她的身材有些富态,但这点缺陷往往会被她手指,手 腕,脖颈处金光闪闪的挂饰掩盖掉。 我小跑着想要扑进她怀里,就像表姐每次对我母亲做的那样。可我还没 跑到她跟前,就看她微微往后撤了一步。于是我识趣的刹住了车,有些尴尬 的走完最后几米。
吗?” “噢,”姑妈轻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回茶盘里,“忘了跟你说,你姐姐 和朋友去外面游学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啊……”我没料想到这个结果,脑子里跟浆糊一样,“她去了多久……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有几天了吧,小孩子贪玩,没意思了就回来了。”她站起来走向我, “坐了这么久的车不饿吗?”她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不由得抗拒揽着 我往餐厅走。 餐厅里摆着一张长桌,首尾都布好了精致的菜肴,中间摆着各式各样的 绢花和蜡烛。我自觉走到末尾坐下,有样学样的按照姑妈的方式垫好餐巾, 才拿起了勺子盛了汤。 鱼汤被煮成了牛奶一样的乳白色,土豆泥里裹着玉米粒胡萝卜丁,牛排
“姑妈。”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煎得微焦,布丁的甜味游荡在空气里。我吃得狼吞虎咽,半晌才想起对面还
她矜贵的点点头。
坐着一个人。
其实我们的交集并不多,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从未离开过那个山谷, 姑姑也鲜少拜访她哥哥一家。反倒是堂姐宠我,总是往我家跑,给我带各式 各样的糖果和新鲜玩意,教我读书认字还有画画。 她转身往家里走去,我默默跟在她身后。屋子里面也很大,举架很高, 欧式的横梁支柱随处可见,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所有家具蒙上一层清
我想主动和姑妈说几句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一抬头却看到姑妈身后管 家那张年迈阴森的脸,愣是嘴里的东西没咽下去,岔了气,咳得半死不活。 “别着急,慢慢吃。”姑妈终于露出了一模笑容,举起红酒杯朝我示意。 我们的影子被跳动的烛光映在餐厅的墙壁上,看上去有些温馨。就像是, 许久不见的一家人。
冷的蓝色光晕。 “把灯点上。”姑妈偏头朝着谁说道。 我这才看到前厅尽头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他安静的穿着一身黑色,完 美融入了无尽的夜色。那人鞠了一躬,慢慢走到月光所及之处。我看清了他 的脸——
“我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好了,你上楼最左边那个就是。”姑妈拿起餐巾 擦擦嘴,朝管家抬了下手,他立刻上前拿起一盏油灯示意我起身。 我放下刀叉,乖乖的跟在他后面走上旋转的阶梯,二楼的空间也很大, 有三个房间,左边和中间的都敞开着门,可以看到里面的格局,只有最右边
那张脸上布满了皱巴巴的纹路,一双眼睛没有焦点,视线滑过我时,我 莫名打了个寒颤,就好像那目光已冻成了实体,挨着我的脸蹭过去一样。 他慢吞吞的走到一边,划着一根火柴,点起油灯,再走回原地。他始终 一声不吭。我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我。反正他一直用一种很冷漠的神色盯 着我,让人感觉极其窘迫,很不愉快。 “这是我的管家,你也这么叫他就好。有什么需要就找他。”姑妈在沙 发上坐下,把缀着珠子绣着金丝的手套脱了下来,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浅浅抿一口。
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管家把油灯放在床头,微微欠身后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替我关上了门。 油灯柔和、斑驳的光使红木地板的光泽摇曳变幻。 客房并不小,一张床赫然立于房间正中。巨大的床柱上罩着浅色的床幔, 像一个方形的帐篷。除去床,房间里还有很大的剩余,倒有些空荡荡的。右 侧两扇窗并排开着,深红色的窗幔没有被拉开,和清一色垂下的流苏混在一 起,半透明的纱帘随着晚风飘了出去,在半空中慢慢舒展。 我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靠窗边那侧坐下。床垫比马车上的坐垫还要柔
我局促的站在原地,揪着衣服下摆,犹豫了好久才问道,“姐姐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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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一下子就可以陷进去。我立刻爬到床上躺下,翻来覆去感受着这种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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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触感。
“那再好不过。”姑妈用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管家把一个红色的手包
折腾了不一会儿,眼皮就不听使唤得耷拉下来。我太累了,不知什么时 候睡了过去。
递了过来。 “好好参观一下 M 镇吧,虽然我觉得这里无聊极了。”
窗户没有关,夜间的风有些冷,半梦半醒间,我想爬起来关窗户。可就 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我突然感觉窗外有一道目光盯着我后背,我吓得冷汗 立起,赶紧翻身滚下床缩在角落里,望向窗外。 窗户外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我蹲在床边不敢乱动。我
昨夜匆匆一瞥,光线又暗,我没有看清小镇的全貌。今日阳光照耀的地 方都那么美不胜收。远处是长满冷杉的墨色山谷,娇艳欲滴的玫瑰和成片的 紫罗兰匍匐在脚下,褐色的尖顶小屋随着地面的起伏连成一片,淡黄色的墙
问自己,会不会是一缕月光?不是的,月光是静止的,而那道光却是流动的。
壁上爬满了绿色藤蔓,风吹过,就像水波纹一样散开。街道上铺着不同花色
我从未如此清醒,大脑飞速得净往恐怖的地方想。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
的鹅卵石,走在上面有着轻微的疼痛感。教堂的钟声在石缝中回荡,面包的
挪过去关上窗。
香气飘出店铺,勾引着匆匆的路人。
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宁静的夜空和闪烁的星辰。我仔细把窗帘拉好, 仿佛这是我唯一的屏障。
这里的一切都有趣极了。 我不知从何看起,只觉得哪里都新鲜、稀奇。我环顾四周,正打算去那
我缩在被子里胡思乱想。
个人最多的糖果店,忽然看到它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木屋。低矮的屋檐上挂
再次睡去,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满了羽毛、还有奇怪的网状装饰物,老旧的台阶门槛上长满了苔藓,和一些 肉乎乎的花草。 我情不自禁的朝它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半合着的门。
02
屋子里更乱了。高高低低的置物架上放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水晶球里 “不可能。”姑妈戳了一下盘子里的培根,似是对它的状态不太满意,
“你肯定是睡迷糊了,深夜里怎么会有人看你呢?更何况,还隔着前院那么 远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我咽下嘴里的那口面包,坚持己见,“我觉得我那时候很清醒,一定有 人在看我。” “那么亲爱的,告诉我,你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 我语塞得不行,只好埋头喝牛奶。 姑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又补充道,“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总感觉 隔壁有人说话,也好像是在哭,朦朦胧胧的听不清。” “我和管家都住在一楼,”姑妈有些无奈的皱起眉头“或许你第一次出 门不太适应,做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梦。”她不等我反驳,接着说道“我白 天有事出门,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街上转转,要是你不认路,我可以让管家 带你——” “不用了。”我一想起管家那总是下巴内收、满脸阴郁的模样就连忙拒 绝,“我认得路,我昨天一路坐马车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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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物体缓缓移动着,金光闪闪的制品都被做成奇怪的形状,鱼骨头拼成了巨 大立体的动物,精致小巧的木偶轻声歌唱,不同颜色的羽毛笔闪闪发光…… 一卷一卷的羊皮纸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碎纸片、木头屑在地板上,让人 无处下脚。 “这个店主也太邋遢了点吧……”我下意识的吐槽道。 “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不礼貌的行为哦。”一个声音从一大卷羊皮纸后 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往后一步正好踩在一片纸上,重心一偏就摔了个屁股蹲。 那卷羊皮纸不为所动,平静地说,“离我的柜子远一点,可别把上面的 东西碰坏了。” 我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才看到羊皮纸后的桌案上趴了一个头发卷曲的男 人,他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红色天鹅绒小马甲,显得整个人精神极了。他 趴在案台上不知道在刻着什么,见我目光移了过来就立刻捂住那东西,笑眯 眯的看着我。 我用鼻子哼出一口气,底气不足的说,“我才没有想偷看呢。” 那人眼睛弯弯的,像一只狐狸,听罢赶紧松开手哄我,“你看,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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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拦你。”
花店的男孩忍无可忍的抬起头,一扬手,剩下的半壶水准确的泼在了酒
别人请我看,我又没了去看的兴趣。我的目光转向一边,盯着那些里面 像是藏着一团迷雾似的水晶球。
馆那年轻人身上。 “邵明明!你又泼我!这个月第二次了,你是不是工资还没扣够!”他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男人继续手上的动作, 窄窄一条雕刻刀不知勾勒着什么形状。 “难道 M 镇所有的小孩儿你都见过吗?”我偏不回答。 那人脾气也好,认真道,“差不多吧。” “为什么?”
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胸前的衣服全湿了,深色蔓延过大片布料,头发也软 塌塌的趴在头顶。 “要你管!”叫邵明明的那个男孩子把桶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像一阵 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年轻人见状,赶紧往门里一缩,死死关上门,任由邵明明在门前又踢又骂。
“小孩子嘛,会被我屋里的东西吸引到,过来拜访。你们好奇的天性没 有被遏制,总会对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心动。”他耸了耸肩,“你们的家长就 不一样了。”
我站在原地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场面似乎并不稀奇,走过的行人都见 怪不怪,匆匆瞥一眼以示尊敬。 邵明明对着门发泄完怒火,转过身对上了我的视线。或许是吵架时许久
“大人们会怎样?”
没有观众了,看着我他反倒有些忸怩,从我旁边走过,又退了几步回来,“我
他稍微直起身子,勉强赏给我一个正脸,“大人们害怕未知的一切,他
平时可温柔了,我不是总这样的,知道吗?”
们不喜欢有东西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外,所以觉得这个店古怪又惊悚,也不
我舔了一口要化了的蜂蜜糖,点了点头。
会让自己的孩子接触。”
“真乖。”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转瞬喜笑颜开,仿佛刚才那个撸起袖子
“所以这个玻璃球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吗?”我指着一个水晶球问。 “可以这么理解,它会跟着你的想法变化。”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脑袋里不断地想象着一块小蛋糕。可那团迷 雾依旧纠缠在一起,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个骗子。”我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那人也不恼,反倒愉快的舒展开眉眼哼起小曲。 我觉得这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这人的脑袋实在有些奇怪。我毫不犹 豫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干架的人不是他。 酒馆的门又开了一条缝隙,刚刚那个年轻人试探的探出一个脑袋查看情 况。邵明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凌厉的偏头一个眼刀飞去,那人立刻重 新关上了门,这次,许久没有再打开。 “懒得理你。”邵明明翻了个白眼,走回花店门口拎起空荡荡的水壶, 又念念叨叨的去接水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站在街中央仔细思索,按理来说我 不应该见过 M 镇的任何人,邵明明的穿着那么精致,也不像是会出现在我家 小山村的样子。难道他来我家采购过花?那他认识我吗?我是不是应该过去
我在糖果店里买了满满一口袋蜂蜜糖,把父母带给我的铜板花了个精光。 一手举着一块吮着,一手抱着纸袋漫无边际的在街上闲逛。 街边的花店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水壶往上面洒 水,让花瓣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从我家批发过来的花, 便留心多看了几眼。
和他打个招呼? “嘿!小孩儿!”背后有人叫我,我转过身去一看,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他走啦?”他在门后探头探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家地里的田鼠, 我使劲忍住笑意,板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他送了一口气,打开门,对着阳光检查着自己胸前的水痕,皱起眉头对
“每天浇八遍水,这花还没卖出去就要被你搞死了吧?”对面的酒馆开 了一扇门,一个高高的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靠在门上用轻蔑的语气说。
我说,“你可千万别跟邵明明玩,他这个人不讲道理,特别容易生气,脾气 暴躁,总之可坏了。”
“关你屁事。”浇花那人并不抬头,只把后背留给他。
我心想,还不是你先要招惹人家。他把衣服揪起来拧了一下,几滴水摇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反正——也卖不出去。”
摇欲坠。他认命似的不再纠结,对我笑了一下,“虽然营业时间还早,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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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进来喝点东西?我请你。”
己坐上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事。
他一笑就露出两个大门牙,有些憨厚,这时又像一只无害的兔子了。别 人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把所剩无几的糖块一口塞进嘴里,手在裤子上随
他抬手拿起吧台上的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书很旧,页码都发黄、褶皱 了起来,可见它的主人经常翻看。
意蹭蹭,就跟着他走进了店里。
“那是什么?”我伸手指它。
白天的酒吧里没有客人,冷冷清清,倒是安静的好地方。我爬到吧台前 的高脚凳上坐下,那人钻进吧台,拿出一个巨大的啤酒杯,接了一些橙黄色
“这个嘛?”唐九洲合上书,把封面露给我,“《狼人前传》,蒲熠星 写的。”
的液体“砰!”得放到我跟前。
“蒲熠星是谁?”我觉得一天之内我被灌输了太多没接触过的要点。
我看着上面漂浮着的一层泡沫,怀疑地问,“这是什么?” “麦芽酒,浓度很低的。”他转身也给自己接了一杯,低头喝了一大口 才呼出一口气来,“爽!”
唐九洲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蒲熠星你都不知道?他可有名啦——” 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又无奈的坐下,“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洼洼里面出来的 呀……M 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南边蒲熠星,最擅长写侦探推理小说了。 《狼
我从未接触过酒,在我心里那一直是大人们喝的东西。可我看他年龄也
人前传》是他的成名作呢。”
不大,于是费力的搬起杯子,喝了一口。
“南北,那北边是谁?”
好奇怪——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浮着的泡沫太厚了,我许久都没有尝到 下面的液体,我猛吸了几口,然后苦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咳咳咳——好苦啊!”我使劲抹了一下我的嘴角,愤怒的看着他。M
“哎呀,你不用管,你知道蒲熠星就行了,他可厉害了……”唐九洲抓 耳挠腮语无伦次的介绍了好久,最后直接把书塞到我手里,“我借你看,你 看完就知道了。”
镇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骗人!
我在他“是男人就喝完一杯酒”的鼓励声中干完了那一杯液体,抱着那
“你这也不行啊! M 镇的大人小孩儿酒量都很好的,你父母没有给你喝
本破破烂烂封皮都要掉下来的书,迷迷糊糊的回了别墅。
过啤酒吗?那过几天的啤酒节怎么办?”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好几句,才 停下来喝一口。两大口的功夫,啤酒杯已经快要见底了。
姑妈还没回来,我和管家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楼上。我趴在床上翻 开了那本书,没想到一看就看到了傍晚。
“我不是 M 镇的。”我连手带脚的和他比划了好久,他也没听懂我家到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蜂蜜糖还落在吧台上。
底在什么方位,我郁闷的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皱着眉头呸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是甄夫人的……侄子?”他艰难的理清人物关系,我点了点头, 03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象。”我沾着泼出来的液体给他在吧台上写象这个字。 “懂了,就是大象的那个小象。”我突然感觉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我 叫唐九洲。”他也沾着液体给我写他的名字。 “你平时都干点什么?”我瞧着他一直和我嬉皮笑脸的玩闹,也没有什 么工作要做。 “我啊,就白天的时候打扫一下店,擦一下桌子,然后就没事了。”唐 九洲坐在吧台后的高脚椅上,身高加成,我抬头看他有点废脖子。 “没有人和你一起打扫吗?” “对啊,本来白天就没什么人,晚上客人才上来,白天我一个人就足够 了。”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逗邵明明发脾气了,这么话痨的一个人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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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吧。”唐九洲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得意的说。 的确好看。我从来没有想过小说可以这样写,作者完全构造出了一个全 新的世界观,在那里,有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有调制毒药解药的女巫,有 拨开迷雾看清人心的预言家,也有手无寸铁凭借着智慧和敌人斗智斗勇的平 民……就好像,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我像是得到了举世瑰宝一样,昨天拿回家差点一口气看完了全部,连姑 妈几次催促我下楼吃饭都差点没听到。 对于这本书,姑妈表现出了一点不屑一顾,“那都是写给小孩子们看的, 又不是真的。”我怀揣着的激动和兴奋无人可说,那时不知怎得,我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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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我在小木屋里遇到的那个收藏水晶球的骗子,大人们无法理解、不愿相信 的事,他或许会像孩子一样懂得。
韬妹妹的《花田醉》。” “韬……妹妹是谁?”我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台阶。
我摇晃着腿,拿着我得而复失的糖袋,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道糖果 店旁边的那个小木屋吗?”
“M 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北边郭文韬,擅长用特别细腻的手法写让 潸然泪下的动人故事。”
“哪个小木屋。”唐九洲胡乱的抹着桌子,心不在焉的问我。
“他是个女的?”我满头问号“为什么叫妹妹?”
“就是,里面有很多水晶球,门口种着很多肉乎乎的草的那个小木屋。”
“那是因为我们家韬韬的文风甜蜜又忧伤,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
“肉乎乎的草?多肉植物吗?”我耸了耸肩,感觉自己说的和学名没什 么差,“知道啊,怎么了?”
邵明明越说越陶醉,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我的手,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像个音 乐家一样,“南北两位作家虽然都声名远扬,总被人放在一起说,但事实上
“你觉得那个老板怎么样?”
他们王不见王,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超越对方,只要其中一个人出了一本书,
唐九洲直起身子,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大家都说他非常古怪,但
另一个一定快马加鞭赶稿出书,书店门前总是并排放着南北两位的最新作。
我觉得还好?我也不知道啦,我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料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表姐……你堂 姐……哎不对,到底事什么辈分,反正你姑妈她女儿还是挺喜欢那家店的, 好像。嗯,好像总往那里跑。”
啊,要不是我是韬妹妹的死忠粉,我都希望他们俩是一对儿了。” “你可拉倒吧邵明明,我看他们俩想要掐死对方还差不多,谁愿意总和 一个三流写手相提并论啊。”唐九洲在吧台后探出脑袋,激情发言道。 小旋风邵明明立刻把我甩在门口冲了进去。我赶紧几步跳下台阶,在玻
我眼前一亮。
璃杯被丢出来之前迅速逃离。
堂姐之前来看我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过 M 镇有一个神奇的手工匠人, 给我带了好多他做的小玩意。“他给所有孩子做了童年的一个梦。”她曾经 摸着我的头发这样评价道。
骗子老板今天没有在屋里,而是站在外面摆弄花草,我把糖袋揣进口袋, 向他走了过去。
我抓着糖袋跳下凳子,匆匆跟唐九洲告了别,就拔腿往小木屋跑去。 我刚拉开酒馆的门,就看见邵明明一脸阴翳的站在门口,正好拦在我的 路前。
“噢,是你。”他看到我的时候并不惊讶,意思一下给了我个惊讶的语 气词,“你今天又来了。” “嗯……我听说,我堂姐总和你在一起玩。”
“我看你最近跟唐九洲走得很近嘛——”他拖长了声音问我。 “嗯……其实并没有。”我为自己捏了把汗,无意于搅合进他俩的“血 海深仇”里。
他立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处打量了一下,才 说“不能乱说噢小朋友,你姐姐只是很欣赏我的小手工。” “我不叫小朋友,我叫小象。”我憋着一口气,“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好的,小象。我今早看到你拿着一本书跑 过来,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狼人前传》?”邵明明危险的眯起眼睛。 “是的。”我咽了下口水。
姐姐是哪个?” “当然。”他又笑着眯起眼睛,“我可是有魔法的手工匠人。”他打开 门,我轻车熟路的从一片狼藉中爬了进去。
“我就知道!唐九洲背着我到处给别人安利蒲熠星!”邵明明扯开了大
“你姐姐好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老板坐在他的写字台后。他今天又
嗓门,像凭空拿着一个大喇叭一样冲着酒馆里面喊道, “蒲熠星有什么好的!
穿了一身红色,有点像马术服,反正很好看就是了,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么多
我们家韬韬才是 M 镇第一小说家!”
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我已经想象到唐九洲把自己藏在吧台后面的模样了。 “小弟弟啊,哎不,小象啊。”邵明明挽着我的手,一副自然熟的样子, 换了亲切的语调说,“蒲熠星写得没什么意思,要看小说,还是得看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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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说,姐姐和朋友去游学了。”我没怎么见外的从一堆破烂里翻出 一个软垫,一屁股坐在它上面。 老板没有说话。我抬起头,以为他要对我乱动他东西而生气,可是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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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却只有一个玄妙的笑。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表情或许有些难看,管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
“怎么了?”
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你姐姐没有去游学。”他说。 “怎么可能,我姑妈亲口告诉我的。”我摇摇头不以为意。
我逃似的跑上楼,重重的把房门关上。耳朵贴紧了门板,仔细的听外面 的响动——他没有上来,我舒了一口气。
“你姐姐出门之前,都会在我这里买些小玩意,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不知是不是昨晚看了《狼人前传》的缘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怖的想
他翻出了一个账本,给我指了几处,“她最后一次买东西,是四十天前,买
法。我不断的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姐姐就是临时起
了一个会变颜色的玻璃弹珠,她临走前告诉我,要送给她可爱的堂弟——”
意去旅行了。可这种念头总是被另一个念头不断的按下去——或许,我应该
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弹珠, “这是她上一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的。” 老板点了点头,“是在我这里买的。她每个月都会来两三次,买点东西 送给你,或者是——”
去那个关上门的房间看一下。 我偷偷的打开一条门缝,无声的从那里钻了出去。我踮着脚走到楼梯口, 往下看去——管家或许正在餐厅准备晚饭,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她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我随手把玻璃珠一揣,脑子飞快地转 动,这两天一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立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向右边那扇门——我摸到了门把手,轻轻旋 转——门开了——
“——或者是她亲爱的小女仆。”
我有点意外。我推开了门。
“我姐姐有女仆?”我突然站了起来,“姑妈家有女仆吗? !”
房间的窗户开着,金灿灿的阳光顺着窗子照耀进来。粉色的碎花墙纸,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那天我在家外面玩,听到 M 镇的花店员工和母亲站
白色胡桃木的家具,都给人带来一种平和感,看着它们,我就好像看见姐姐
在门口交谈“甄夫人阔气极了,别墅很大,家里还备了管家和女仆,小象过
的样子。地板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可见有人勤快的打扫过。书
去一定会涨很多见识。”
桌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幽幽香气若有似无的飘荡着。
“难道你不知道吗?”老板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甄家有一个叫露露 的女仆呀,你姐姐跟我提过的,她们关系可好了。” 我想起来了,姐姐的确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叫露露的朋友。 “或许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出门旅行了,我猜错了。”他反过来安慰我, “既然你姑妈说了你姐姐出门了,那一定是真的。”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看来姐姐是真的出门旅游了。 我放下心来,正打算离开。突然,刚才浅浅揣在裤兜里的那颗玻璃珠子 滚了下来—— “哒!”它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然后迅速的滚向床底。 管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冷汗立起,一个箭步扑上去在床侧截住了它。
我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就在我想要拿起它赶快离开时,我突然看到了白色的床板底部有一抹痕迹,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昨晚我看书看到很晚,起夜
我凑上去看。
时听到我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说话,那个总是关着门的房间门缝里有
……是深红色的!
灯光。”
是血吗?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老板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看我。 “姑妈和管家的房间都在一楼,按理来说二楼只住了我一个人才对。”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仿佛又感受到了第一晚那道冰冷的视线,莫名其妙 的打了个寒颤。“难道姐姐还在家里吗?” “别多想,小象。”老板笑得温柔,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的力量,“一 定是你想错了。”
我的心跳骤然间加快,鼓点似的响声震耳欲聋,几乎让我听不到外界的 一切声音。我又低了一点头,几乎要把整个脑袋埋到床底下——深红色的痕 迹在床板背面断断续续,星星点点,最后在一处戛然而止—— 一张纸片被夹在木板的缝隙里。 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我来不及多想,手哆嗦了几次,才把那张小小 的纸片从缝隙里抽了出来。我的手在不停的抖,实际上我浑身都在抖,好不 容易把纸片塞在裤带和腰之间。再转过头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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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少爷?”管家轻声问我。 我的心坠入冰底。
我正想解释,一声尖叫就从围观的人群里传了出来,“天呐!小象你怎 么了!”邵明明拎着一个篮子风风火火的挤开人群冲到我面前。 他冰凉的手指拨动了一下我的脑袋,发现了我的异常,声色俱厉的朝旁 边那人嚷道,“你把这小孩儿怎么样了!你不能跑,你要负责!”
04
我就像一摊软泥一样瘫在那人手上,没力气替他辩驳什么。那人明明无 我的衣服背面全湿了,舌头有点拐不过来弯,废了几次力才把一个简单
的句子说出口。 “我的珠子掉进来了。”我捡起那颗玻璃珠,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几乎要捏不住那颗珠子,发梢也湿了,几滴汗顺着 脸颊淌了下来。 管家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我不能死在这儿。 我告诉自己。房间的窗户开着,他只要进来一步我就从那里跳下去,二 楼而已,我不会出事的。 他突然退了一步,把门口让了出来,示意我出去。 我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 跑出门外,跑到大街上。 我分不清方向,脑子里混乱一片,提着的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有喘匀,就 这么吊在胸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 我撞上了一个高大的动物——它喘着粗气,肌肉健壮极了。我一下摔倒 在地。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摔到哪里?”有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下想 要扶我起来。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尖叫出声,“不要碰我!” “好好好,不碰你。”那人体谅的举起双手向我展示他的诚意,一动不 动的俯下身看我。 我的视线模糊了好久,然后才开始慢慢聚焦。我先是看到了一条金色的 项链在我眼前晃动,挂坠是一片栩栩如生的羽毛,我把视线慢慢上移,一张 英俊非凡的脸闯了进来。
辜极了,却还是绅士的帮邵明明把我扶到路边。 我坐在台阶上背靠一面墙,看邵明明在手腕处写下那人的名字和住址才 满意的放他离去。 “啧,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太笨手笨脚了些。”邵明明侧过手给我看他 的名字,“周峻纬,现在住在南湾旅馆,是来 M 镇旅游的……要是有什么事, 千万抓紧去找他,别不好意思,不然过几天可能这人就没影儿了。” 他不在意的摸了一把我汗湿的头发,关切的问, “你怎么了?低血糖吗?”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面包吃。”他正打算起身,又被我拉住手腕。 “怎么了?” “你陪陪我。”我小声的说。 我知道他现在不明所以,可他还是坐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我有点想哭。 “你今晚不想回家?” 我点了点头。 “和父母吵架了吗?我跟你讲啊,不管怎么样,父母都是爱你的,别跟 他们置气,自己冷静冷静,离家出走可不是个好办法。”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告诉他我住在甄夫人的房子里。 “甄夫人!”邵明明却突然激动起来,“我有个好朋友也在那里,她叫 露露,你认识她吗?”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和我堂姐出门游学了……或许吧……”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邵明明小声嘀咕道,“我好久都没去见她 了,希望她能原谅我。”
“你还好吗?”他担忧的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还好。” “你的头发湿透了,你的衣服也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慢慢把我扶了 起来。
“多和我说说她。” “谁?露露吗?”邵明明想了想才开口,“她人很好,是个很甜的小姑 娘。我和她之前一直在花店打工,花店的生意并不算好,所以老板决定辞退 我们其中的一个人。露露不想让老板纠结也不想让我难过,主动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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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好对不起她……那段时间我听说甄家缺一个女仆,就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结果她真的成功了。”
拿到的?” “姐姐的房间里。她藏在了床板底下的缝隙里。”我给他比划了一下,
他低下头,突然低声说,“我希望她可以在那里过得很好。起码,要比 我好。”
记忆翻涌,我又一次想起来那些深红的痕迹,勺子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我 看到了血……”
“她很好。”我反过来拍了拍邵明明的小卷毛,“我堂姐人很好的,她 常常和我提起她。”
“别慌,”齐思钧把勺子捡起,安抚得拍了拍我的背,“不要自己吓自 己,你把具体情况给我讲一遍。”
我们默默的坐在街角,像两只悲伤的大蘑菇。 看我差不多恢复了状态,再三保证没事了不会闹脾气的。邵明明才一步 三回头犹犹豫豫的拎着他的小篮子离开了。我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知道 该去向哪里。
我颠三倒四的讲完了整件事,末了声音颤抖的说,“我不想回去,回去 我会死的。” “不会的,小象。”齐思钧叹了口气走到我旁边,陪我坐在地板上,“首 先我们不能确定那些痕迹是不是血,万一只是颜料什么的呢?你说房间清理
我想回家了。
的很干净,说明管家和姑妈一定没有发现床板底下的印子,还有这张纸。姐
就在我这么发愣时,一顶宽大的帽子扣上了我的脑袋。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的卧室没有被锁住,就证明了他们并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是不能被人看到
从头顶传来。
的东西。相信我,你今天进去了也没什么的。”
“有人告诉我在街上可以捡到小孩儿,这话果然没错。”我掀开帽子, 看到那只红色的狐狸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听了他的话,慢慢不再颤抖,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重新翻开那张纸条。 【妈妈好像发现了我的日记本】
他最终还是收拾了他的小店铺,看上去比第一次看到的整洁多了。 “我会收拾的,但是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分精力理会这些小事。”齐思 钧,他终于告诉了我他的名字,把帽子挂在衣架上,关上了门。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吗?”我两次三番拜访他的店铺,还总做一些奇奇 怪怪的事,他仍然把我从街上捡了回去。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他正站在椅子上翻着柜子的最高层,说这话时 停下来看着我,“我看人很准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很早之前在我这里买了一个日记本。”齐 思钧眯起眼睛,好像回忆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密码本只有主人和制作者能 打开。”他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 “我猜那个日记本如果不在她的房间,就应该在姑妈那里了。”齐思钧 突然转过来看我,他沉思了一会儿,动手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小象。” “干嘛?”我没好气的问。 “你要考虑好。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认真的时候和平日里
我磨磨蹭蹭的坐下,看着他翻出一盒黄桃罐头,拉开拉环递到我跟前。
笑眯眯时判若两人,“如果你只是一时好奇,我建议你到此为止,过几天就
“我这里没有勺子,或许你可以考虑用手抓着吃。”
跟你姑妈说你想家了,然后回去,当做在这里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他虽然这么说,可最后还是去隔壁买了一把咖啡勺给我挖罐头。 我接过勺子,把那张在腰带里藏了太久已经汗湿了的纸片递给他。 “你确定吗?把一个你藏的这么严实的东西给我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人 看?”齐思钧笑着问我。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个所谓真相,走下去,你可就回不了头了。”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有时候真相会让人啼笑皆非,也可能让人不寒而栗。你好好想想。” 他打开门,时间不早了,夕阳斜照在他脸上,整个人的气质深沉又迷人。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挖了一勺果肉,告诉他。“我相信你是个好 人。”
“现在,回家去。别让他们觉得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会安全吗?”我出门前,依然战战兢兢的向他求证。
“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想法。”他哼着一首小曲儿,打开了那张纸。
“至少夜里会的。”齐思钧眨了眨眼睛,“有人默默保佑你。”
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卡顿了一下,旋即表情严肃的看着我,“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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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门的时候,餐厅的灯亮着。我默默走了过去,姑妈正在餐桌前看 着什么,注意到我进来就把东西放到一边,“怎么这么晚回来?饿了没?” 我轻轻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举动。管家依旧默默的站在 阴影里,静静的看着我。
“好吧小侦探。”齐思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知道怎么找吗?” 这我到实在没想过。我盘腿坐到地上,他拿起手边一把长杆雨伞把我挑 起来,“别总在我这里呆着,养成的什么坏习惯。” “可是我们要商量对策!”我躲闪着雨伞,不满的说。 “怎么?几句话就想拉我当共犯?”齐思钧斜着眼睛看我,我这才发现
谁也没有说话,刀叉划过盘子都悄无声息,安静得出奇。房间里的空气 有些冷,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惹得人想缩脖子。 我努力的尽量平静的吃完饭后向姑妈道了晚安就回到了房间里。我把门 仔细锁上,想了想,又推了一把椅子挡在门口。
原来他只是一个和我、和姐姐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他的性格、语气那么 亲切有趣,仿佛我们有着几个世纪的好交情,实际上到头来我不能要求他为 我们做任何事。 “好吧,你说得对。”我爬起来,打算去寻个僻静点的地方思考这个问题。
我站到窗前,望向外面。漆黑的云朵之下,星辰凝固不动。我不知道我
“明天是 M 镇一年一度的啤酒节,所有人都会出来过节,不管是仆人还
家山坡上看到的,是不是面前的同一片天空,只觉得那里的好像比这里的灵
是管家,主人们都会给他们放假。”他无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可以
动得多,自在得多。我觉得来到 M 镇短短三天,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推着我
趁机在家里找一找。”
走向未知的方向。我不知道最后会走到哪里,齐思钧说得对,最安全的方式,
我笑着眯起眼睛。我认准了他是个好人,果真,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莫过于几天后赶快回家。 我想把窗户关上就去睡觉。一缕晚风吹拂过脸颊,我突然想到了姐姐。
我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荡。啤酒节管家和姑妈若是都不在家,我只要做出
我想起她的头发,她抱着我的时候柔软的长发会滑进我的领口,弄得我
我一早就出门了的假象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找日记本了。齐思钧已经跟我描述
痒痒的。我想起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我时像蜂蜜糖一样甜蜜。她的 拥抱暖洋洋的,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写字,又或是陪我坐在山坡上,用 她拿来的蜡笔描绘面前的天空和平原。她的声音很甜,给我讲述稀奇古怪故 事时,画面都好像闪着金色的阳光。 我希望她真的在某个地方和朋友玩耍嬉闹,那些印子只是玩闹时画上的 几笔,可我发现我更怕她在哪个见不到光的地方,她一手带大、唯一发现了 些许线索的堂弟害怕惹上争端,于是她只能永远在黑暗里呜咽,没有人发现。 这种可能性,我甚至不敢仔细去想。 我关上窗户。
了本子的模样,我相信如果它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一定可以迅速的锁定它。 “小象!”我正走着,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杆子跳了一下,朝我跑来, “小象!我在这儿!” 如果你也在人群中,你是很难做到忽略这么高一个人的。我连忙快走几 步过去,“唐九洲!” “你昨天没来找我实在太可惜了!你知道昨天谁来了吗?”他抓着我的 肩膀好一阵摇晃。 “谁?” “蒲熠星!蒲熠星昨天来了!“唐九洲像一只打鸣的大公鸡,“我的偶
有些东西在心里逐渐坚定起来。
像!来了酒吧,我给他调了最拿手的酒!他说他感觉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我被他晃的有些迷糊,还没分清方向,就被他挎着 胳膊拖着走了起来,“等等,你要去哪儿?”
05
“我猜我每晚的祷告一定被上帝听到了,”他拎着什么东西给我看,那 听到我的答案,齐思钧明显惊讶了一下。他挑着眉从头到尾打量着我,
好像是想找出我到底哪根筋没有连对。 “我会去找到日记本的!”我向他宣布, “我要搞清楚姐姐现在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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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圆圆的小礼帽,“蒲熠星把帽子落在吧台了,我跟老板请了假把它送 回去。你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带你去见蒲熠星啊!” 他太高了,我被他挎着,手肘高高的几乎翘上天,可是他兴奋得几乎听 不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只好这么别扭的和他并排走着,一路上好多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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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看着我们。
“蒲先生,我是你的粉丝,我好喜欢《狼人前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
“你知道他住在哪?”我们走上了一处偏僻的小道,慢慢远离主路上的 喧闹和人群。几棵瘦削的松树生长得过度倾斜,就像在向太阳祈求布施。 “不知道偶像住址的粉丝不是好书迷。”唐九洲挎着我走过磕磕绊绊的
故事的?”我问道。 “我竟然有这么小的粉丝?”他半阖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你喜欢 哪个角色?”
砖头,跨过几根放倒的巨大原木,又跳过了几个浅浅的水洼,走向森林的方
“我喜欢女巫!可以毒人也可以救人,这太帅了!”
向。我被弄得有些糊涂了,我觉得蒲熠星住的地方根本不像个人该住的那样。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九洲,不知哪里戳了他的笑点,扑哧一声笑了,
如果他写的书是真的,要么他是个狼人,要么就是个住在幽林里的怪女巫。
“或许你们想上去喝杯茶?”
“厉害的高人怎么会和咱们这种凡人住在一起呢?”唐九洲理直气壮的 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看那个郭文韬,就住在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所以他 的作品没有那么出色。等我赚够了钱,我也要在这种地方建个房子住。”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杂草的高度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湿润的水汽低 低在地面盘旋,裤脚也沾了些潮气。土地像是结了一层黑冰一样冻得坚硬, 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我开始思考唐九洲是不是想把我卖给一个孤僻寡言的 老太婆,一辈子在森林里无法离开。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往回跑的时候, 一座高高的石头垒成的塔楼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周围有一排瘦削的 荆棘,像是篱笆一样隔出一个小小的院落,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枝条。 “终于到了。”唐九洲也冷得发抖。我们小心翼翼的从荆棘中钻过去, 他敲了敲塔楼底那扇古老的木门。
我这辈子爬过的台阶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我早该想到的,这么高的 塔楼,里面到底存在多少阶梯。可是如果因为太累了和主人告辞,我相信蒲 熠星会直接把我在阁楼里杀掉。是的,我相信他会的。 他举着一盏烛台走在最前面,突然没头没脑的说,“有些是因为做梦的 时候想到的,有些本来就存在在这个世界里。” 我想了好久,才意识到他在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要说的那么复 杂,狼人世界不是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前者的吗? 我爬上最后几节,视野突然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正对楼梯的,是一个巨 大的风口,站在前面可以俯视半个 M 镇,窗口两旁,准确的说,是整个阁楼 全部都是书架,书从地板一路摆到屋顶,整个房间塞得鼓鼓囊囊,插不进任
没有人应门。
何其他物件。角落里有几个软垫,我可以想象,蒲熠星像猫一样瘫在靠垫上
“他会不会不在?”我小声的问。我感觉森林里似乎有很多生物,都藏
看书的样子。
在阴影里围绕在我们周围伺机而动。
“你可以随便看看。”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对我说话。“我去
“不会的。大家都说,蒲熠星白天从不出门,他是夜行动物。”
泡茶。”他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唐九洲毛遂自荐要去帮忙,于是,只有我留
“夜行动物?”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一定就是狼人!
在这个像书店一样的阁楼里。
唐九洲敲得手指骨都痛了,他不耐烦的解释,“这只是一个比喻——”
我局促的四周看看,才慢慢走近,站在风口前。
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后,他的头发就像黑夜一样漆黑,
M 镇在脚下铺开。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它,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湖泊互
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是玫瑰花苞一样。他看起来不太精神,准确的说好
相映衬着,每一点景色都恰到好处。天空那么近,地面那么遥远,我像是悬
像有些羸弱、病态,眼睛半睁不睁,好像下一秒就可以靠在门上睡去。
浮在半空中一样。我看到了姑妈的别墅,在一片红顶小屋中,她的白色城堡
“是你?”他看向唐九洲,挑起眉毛。
非常醒目,我这才意识到,相比起热闹的主街,我住的地方离蒲熠星的塔楼
“蒲蒲蒲作家!”我觉得唐九洲激动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举起那
更近。
顶圆圆的小帽子“你的帽子落在店里了。” “噢,是么,谢谢。”蒲熠星接过帽子,依然挂在半开的门上,看起来 并不打算请我们进去。
我转身去看书架。那些书籍封皮都旧旧的,像是古董,烫金的标题都有 些黯淡。我不敢伸手去碰,只好背着手将脑袋压低凑近,我看到了好多不认 识的语言,好多让人没有兴趣的题目。我相信,如果我也看过、看懂这么多
“呃,那我们走——”唐九洲想拉起我的手,我却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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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书,我也会想出狼人世界这个绝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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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的踱步,走到一面墙的末尾时突然看到底层书架和地板之间夹了
去,摆明了不想再接待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一些杂乱的羊皮纸,我小心的把它们抽出来,打算放到蒲熠星可以注意到的 地方。可是我没有松手,它的题目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拿起茶杯,有些意外——茶杯很精美,搪瓷质地,杯壁上画满了繁杂 的花纹,几片玫瑰漂浮在里面,映得茶汤也泛着红色。我喝了一口,满口生
“噤声的狼群
香,就如同饮了一壶玫瑰花蜜一样。我帮着唐九洲把空茶杯拿进里屋,一抬
——我们是狼人种族经过几千年的进化过程后仅剩的也是最特殊的一
头,看到墙壁上挂了一个黑色的圆柱形物体,看起来有些眼熟。
代,我们可以在月圆之夜变身时也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不去随意残杀。
“蒲熠星先生,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狼族、神族、人族在几百年前签定下条约,不再互相怀疑、侵犯、不再互相 残害、杀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员,从此以后,不再按种族区分。
他模糊的哼了一声算回答我。堂姐也曾拿着望远镜带我一起看星空。小 小的星辰通过窄窄的管道无限放大,一闪一闪,更加好看。
我和父母的身体里就流淌着狼族的血液。我们并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 像普通的人类一样生活、交友。我曾以为经历了前人无数的牺牲过后,我们
我和唐九洲再三道谢后又开始沿着那长长的盘旋的楼梯下楼,就快要走 到门口时,蒲熠星突然喊住我,“小鬼——”
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平衡点,可是灾难依然找上门来。
他的声音在石壁上回荡了好几个弯,才传入我的耳朵。
一些人类得知了我们是拥有自控力的狼族,他们频频到来、做客,他们
“《噤声的狼群》不是我写的。”
说既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狼族和人族又有什么两样呢?反而狼族的体格
是吗?我以为写狼人世界是蒲熠星的专利,难道除了他,也有人写吗?
更强壮、寿命更久远,他们希望能够和我们联手,研究狼族身上的秘密,制
那稿件为什么在他那里呢?我觉得有些迷糊,但也没什么想要研究到底的兴
造出,像狼一样的人类。
趣,回程一路上唐九洲都在疯狂的哀求我转述这个故事,我不一会儿就把满
那时我还小,大人们的高谈阔论我并不理解,我依稀记得父母犹豫再三
脑子的疑问抛在了脑后。
后还是答应了苦苦哀求的对方。他们总是那么善良,我有时为他们的善良骄 傲,有时却那么痛恨这种善良。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回家——” “你在看什么?”蒲熠星的声音很冷。唐九洲端着茶盘茫然地站在他身 后,也看向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不能看。”我赶忙把几页纸整理好,双手递 过去。他接过,随手又把它塞进了身边的书架里,就好像那是什么无关紧要 的东西一样。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他的脸上总是同一个表情,我大着胆子说,“那 是您的稿子吗?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您打算出版吗?” “不打算。”他走到那几个坐垫前,往下一躺,懒洋洋的陷进去。 “为什么?真的非常有趣。我的意思是,大家的潜意识里狼人好像都是 坏的那个,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人才是坏的呢?” “你很有意思。”他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不就是人吗?” “可是,好坏是相对的,不是按种族区分的。” 他挑了下眉,点了点头,“你们该走了,喝完茶就去吧。森林若是起雾, 你们会迷路的。”说罢,他拿起一本大部头的书,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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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在无限的焦虑与期待之中,啤酒节终于来了。 一大早,街上就开始放礼花,我被轰隆作响的炮仗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 欢呼吵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走下楼看到坐在桌前的姑妈和冷着脸倒红 茶的管家,才意识到今天我有个大任务要完成。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不动声色的说,“等下我就要出门玩,我一天 可能都在外面。” 姑妈拿低了一点报纸,露出一双眼睛,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啊。”我往面包片上涂起蓝莓酱,镇定自若地说。 “嗯……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前几天好像也总是一出门就走一天,但今 天却特意告诉我。” “并没有,”我的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今天是个节日,我怕姑姑你希 望我能陪你。” 她看起来立刻相信了这个说辞,并且有点感动,“谢谢你还想着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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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但我并不喜欢过啤酒节这种过于粗俗的节日,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
来没有那么喜爱落地窗——我蹑手蹑脚的踩着草地走过去,双手攀着台阶轻 轻一翻——我进了客厅。
“什么什么?”她没有料到我会接着往下问。 “姑妈你每天出去干嘛呢?”我努力的装出一副充满童趣的好奇的语气, 我看到管家轻轻皱起了眉毛
前厅里的人还在说话,需要核对的东西不少。这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脱 下了鞋子——我并不打算在微晶石地板上穿着靴子跑来跑去。袜子接触地面 悄无声息,我拎着靴子,踮着脚贴着墙,轻轻走到了姑妈门前——我拧开了
“和我的好姐妹们喝喝茶聊聊八卦,你懂的,这种事可是天大的要事。” 她眨了眨眼睛。
门,闪身进去,又轻轻扭上门。 姑姑的房间和堂姐的风格大相径庭,酒红色的墙纸,金色和红色交织的
她像往常一样出门了。可是管家看起来并没有出门过节的举动。我坐在 前厅里穿鞋,又脱下来,又穿上——来回好几次拖延着时间。管家从餐厅走 过来,看到我还在家里,淡淡地问,“少爷还不出门吗?” “呃,马上就走。你不去过节吗?我听说啤酒节大家都会出门的。”我 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床罩,尽显华贵。一个梳妆台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柜子靠着房门那面墙,房 间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直奔梳妆台。虽然管家现在被事情牵绊着,可我还是不敢弄出太大的 声音,我轻轻拉开一个个抽屉,又轻轻合上。女人怎么有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满抽屉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轻轻”这两个字严重拖慢了我的搜查速度。
他的视线凉飕飕的扫过我,“我没有这个兴趣。”
梳妆台没有,我又缓缓打开衣柜。衣柜很整齐,各种衣服叠成同样大小,
好吧,完蛋。我不敢再呆下去,拿着帽子就出门了。
放的井井有条,我粗略的把手伸进每一堆衣服里面摸索,一堆又一堆,一堆
我并没有直接放弃。我走上中央大街又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花园一侧。这
又一堆——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衣服?我无法理解,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
些天我发现了,每天送新鲜蔬菜水果还有冻肉的店家总是同一个时间到,交 接需要一会儿,我只需要在管家签收并且看着工人搬运的时候溜到姑姑的房 间里就好。
日记本硬硬的外壳。 “好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差入——”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我剩的时间 不多了!除非现在离开,不然我无法原路返回!
计划说的如此轻松,可这太需要天时地利的配合了。我靠在客厅一侧的 外墙上,静静的等着送货人的到来。 花园侧面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森林,平时没有人经过,可就在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时机来临的时候,一个人从森林那边走了过来。 他的鼻梁很高,眼眶深邃,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可就像是神明一样,
或许日记本并不在房间里,没准她随身携带呢?我想着,关上衣柜的门, 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回到客厅。 我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就在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一个声音抓住了我的脑 子——床!还有床!姐姐的线索就在床上,我会不会在床上找到些什么? 我听到管家的脚步声,他走进了厨房。我一把掀开被子——什么也没
周身发着光,一条红绳拴在他的右手腕,在袖口半露不露。他看到了我,脚
有——床单——什么也没有——我抓起枕头——整个都是柔软的,里面只有
步一顿。
羽毛——我要疯了!
我相信我现在一定很让人怀疑。我紧紧贴着一个别墅的外墙,像一只翻 了面的壁虎。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打算说话,我赶紧抬起一只手,给他比划 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一无所获,我的心态越来越砸,动作幅度有些大,脚下的 地板吱呀一下发出一个声响。 “夫人?”管家听到了!“你回来了吗?”
他合上了嘴巴,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我被理解 成了什么,总之他前脚刚离开,送货的人就来了。 “您好,甄夫人家,今天的货源到了。”那人敲了敲门,我侧耳仔细去 听——门开了,管家出来了。
姑姑的床被我掀得乱七八糟,这下我完全不可能装作没人来过了。 “夫人?”没有得到回答,管家的声音慢慢靠近。 别慌,别慌。我告诉自己,我一手按上床垫,直接碰到了一处坚硬—— 日记本!
门是向外打开的,正好可以挡住两人的视线,客厅的窗户开着——我从
070
床垫是可以拆开的!没等动手,我突然灵光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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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奋力冲过去锁上了房门。
味道令人作呕。
落锁的声音掩盖不了。管家立刻意识到屋里有着不该出现的人,他跑过 来狠狠的砸着门。“谁?滚出来!”
我光着脚踩着靴子重新走进人潮里,有点磨脚,虽然我并不知道日记 里有着什么,也不知道回家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可我现在却莫名轻松了很
我哆哆嗦嗦的趴在床上,顺着床垫边缘摸索到了拉链——
多——或许是街上的音乐太过欢快,或许是人们唱起了歌谣,或许是成桶的
我终于拿到了日记本。
啤酒堆在街中央,任由人们随意饮用。空气中飘着麦芽的香气,我觉得我有
门口传来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这下我无路可逃,我看向了窗外——
些醉了,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我向后一歪,倒在身后一个人身上。
下一秒,我跳出了房间,摔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之上。 我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满的落叶,抱着本子在花园里飞速的转向朝大门 口跑去——我听到房间的门“砰!”的摔在墙上——我的喉咙在冒火——街 上零星几个人转过头看我——我的肺狠狠的往下垂——我快要喘不过来气 了——谢天谢地,在我虚脱之前,我彻底跑进了啤酒节欢乐的人潮里。
“小朋友?”他摇了一下我的肩,“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还没有开始喝呢。我想告诉他。 他或许觉得我在胡说,不由分说的托起我的腋下,稳稳的把我抱离了人 群。我被放在台阶上坐下,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咦?” “是你?”
我在举着杯子跳舞的人中挤来挤去,把日记本护在胸前,生怕哪个杯子 倒了把本子淋了个精湿。啤酒节果然名不虚传,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涌到了街 上,每个人都拿着巨大的啤酒杯,金黄的液体随着音乐在杯子里荡来荡去。 我不知道管家会不会报警,如果是这样的话日记本最好尽快脱手。我谨 慎的来回看看,确定每个人都在摇头晃脑没时间注意我,才艰难的把自己移 动到齐思钧的手工坊门外,迅速的溜进去。 他也在喝酒,不过现在呛到了。一双狐狸眼瞪大瞪圆了看我,好像等着 我给他一个解释。我来不及多说什么,事实上刚才那种紧张害怕的感觉还没 有散去,只朝他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无意交谈。 他立刻读懂了我的意思,接过本子,翻来覆去的看看,“我当时做的很 麻烦,打开它需要花些功夫,你明天再过来找我吧。” 他的目光落在我另一只手上——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穿鞋——鞋子!我 拎着靴子跑了一路!雪白的袜子此时都变得黑乎乎一片。 “好好把气喘匀,小偷先生。” 齐思钧举起酒杯向我示意,“别忘了去享受你的啤酒节。”
我们同时认出了对方——是刚刚在小道上看到的那个人。 “你也是来参加啤酒节的吗?”我迷迷糊糊的说。 “嗯?”他的气声好温柔,就像夹心棉花糖一样,“你参加啤酒节吗? 你看起来很小。” “有人告诉我不喝酒不是真男人,喝酒和年龄无关。”我打算出卖掉唐 九洲。 “这样是不对的……谁告诉你的。”他陪我坐下来,小声的说。 “唐九洲,你认识他吗?”我想了想,估计他不认识,又补充道,“是 蒲熠星的忠实粉丝呢。” “是么?”好看的陌生人轻轻在我耳边笑了起来,我这下真的要晕了。 “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在那个白色的房子里吗?” 我想到刚才的场面就有些尴尬,又不好说出实情,连忙跟他解释那是姑 姑的房子。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他问道。 “啊,他们在山谷那边种花,”我并不觉得也有什么说不出口,反而十 分骄傲,“M 镇的花有很多都是从我家买的。” “这么厉害吗?”他似是不太会聊天,只是笑着应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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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妈妈呢?”这个问题顺嘴就被我问了出来。 我把脱下来的脏袜子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大垃圾箱里。那里面已经堆了
很多纸杯,塑料盒,烧烤签什么的,没喝完的啤酒好像也倒了进去,混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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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我偏过头,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我感觉自己好像 说错了什么话,挠了挠头想要再说点什么把这件事岔过去。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并没有回避,反而伸出手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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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红绳,“这是我小时候他们给我带上的,说是可以保佑我。” “你想他们吗?”
个天杀的南方小说家在那。” 蒲熠星吗?我以为他不会来这种节日的,他看起来那么孤僻,就像在夜
他想了想,歪着头认真的说,“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也的 确怨过他们的离开,可他们确确实实陪伴我走过了人生很多个折点——在他 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晚里行走的黑猫。我也手忙脚乱的爬上花坛,使劲儿踮着脚望去——我看到 他了,他被人挤在街的尽头,高高的举起一只酒杯。 我感觉他是想护住他的酒,可是又感觉不像,他的动作,更像是在敬哪
“他们会知道的。”我抿了抿嘴,想起了邵明明之前讲过的话,“不管 怎样,都一定要相信他们是爱你的。” 他笑了笑,不知听进去了几分,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才起身离开。
个人? 我顺着他面朝的方向一路打量过来,没见到什么回应。 或许他就是想护住自己的酒。我这样想着。
“会有别人替他们来爱你的!”我突然朝他喊道。人潮拥挤,音乐声振 聋发聩,我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他的背影没有停顿,我突然感觉有点怅然 若失。
我不知道我在街上呆了多久,夜幕何时降临。我也不知道我怎样走进了 酒吧,坐在一圈男人中间听他们吹着牛皮。
我在台阶上坐着,看人们在身前雀跃蹦跳,突然感觉好孤单。我不知道 该去向哪里,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对于任何人来说,我好像都没那么重要, 从小到大,只有姐姐会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不知道此时她在哪里,我突然很想她。
“我曾经死里逃生,在悬崖下的一根树枝上挂了三天,为了躲避一只追 我的老虎。” “你这不算什么,我还说我被蛇咬了十八口,连医生也没看,毫发无损 的回了家,到现在也没出什么问题!” “你们都太弱了!听我的,听我说啊,我被我们村的村民们,推到闹鬼
“你怎么总在街边蹲着?”一个人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是邵明明。“又 有心事?”
的屋子里睡了一夜,什么东西都没敢来惊扰我!我睡得可好了!” 我有点醉了,我斜靠着吧台,眯起眼睛听着他们瞎扯。唐九洲不知道跑
我摇了摇头,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把我拽了起来,“小小年纪别总哭丧 个脸,走,哥哥带你去蹦迪!”
到了哪里,吧台后面没有服务生,大家都是自己进柜台接啤酒,喝啤酒。酒 吧里吵吵闹闹,十几个老爷们几乎要把房顶都掀了。
我被他重新拽进了人群。我并不会跳舞,只会挥手啊,跺脚啊几个简单 的动作,他嗤笑我,然后开始旁若无人的跳了起来。他的动作没有很华丽, 但流畅又舒服。很多人注意到了这边,人们大声的教好起哄,主动给他围出 了一个圈。我也跟在旁边拍手叫好,却不料他今天非盯着我,把我也拉了进来。 我的脸要烧红了,憋了半天,才小幅度的学了几个他刚刚做过的动作。 人们善意的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走进了圈子,展现自己的才艺,街 上比刚才更热闹了。我和邵明明慢慢退到一边,靠在一起大喊大叫,大声的 夸奖又或者是不约而同的发出嘘声。 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找到了归属感,又好像没有。这几天的经历像是一 本离奇的小说,不真实得发虚,可我的身体告诉我,这一切,又是真真正正 存在的。
“你呢?”一个人醉醺醺的杵了一下身边的人,他只是笑着看他们讲话, 也不发言。 “我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故事。”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我努力的睁开自己马上就要阖起的眼睛—— 噢,是那个,南湾旅馆的周峻纬。 人们不满意他的说辞,非要催促他讲一个。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他压了压手,酒鬼们都安静下来听他发言, “我和我的弟弟曾经相依为命,后来被抓去做一个实验,往体内注射一种东 西——所有人,包括我弟弟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人群有那么几秒钟的寂静,然后一个声音颤巍巍的问道,“那你,为什 么活下来了呢?”
远处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喧哗声,我们旁边的人流都像那边拥挤过去,邵
周峻纬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活下
明明爬到了一个花坛上向那边打量,没过一会儿就爬下来朝我撇撇嘴,“那
来。我装作死了的样子,和我弟弟的尸体,和很多其他人的尸体一起被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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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我捡回来了一条命。”
末了又冷静的质问道。
“我后来抱着弟弟的尸体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
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与夫人无关。”
活下来,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活
“好吧好吧随便你,”我慢慢走下最后几节台阶,走进餐厅,没有与他
下去的意义……或许老天让我活着就是为了遇到他。”他低头笑笑,把手上
对视,“昨天我一直在街上,我觉得有人愿意作证,看到我在跳舞之类的,
那杯酒一饮而尽。
尽管去问吧!”
气氛有些压抑,酒鬼们也面面而觑,我皱起了眉头打算细细回想,还没 来得及,就听他突然说道,“不是都在吹牛吗?随口说的你们也信了?!” 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觥筹交错, 酒杯的碰撞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许久没有说话,我猜他已经相信了。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他慢慢从前厅走过来,“你的袜子去哪了?” “咳咳!”我被他跳脱的思维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你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袜子,我看到了……回来的时候你是赤着脚的,
“嗨,我还以为真的呢!”
为什么?”
“你编的可真好啊,我都没看出来!” 身边的人推搡着他,有人给他再次倒满了酒,周峻纬也笑着回应,与大 家频频碰杯。
我的大脑在他说话的时候迅速旋转——“我记得我昨天是一早走出了大 门的,可是我也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所以,你还要继续拷问一个喝 醉了之后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吗?”
幸好这故事是假的。我跳下高脚凳,想要去上个厕所——我喝了太多酒 了——我扶着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酒吧后面摇摇晃晃的寻找着。 我究竟有没有找到厕所,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终于默不做声了。 我咬着吐司,有些得意。或许是总被他的脸吓到,这次怼他,我感觉非 常良好。
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我忽然好奇。
客房的床上,正午的太阳已经爬上了我的脸。
“夫人并不打算报警。”他短暂的回答。 噢,哪个警察会相信一个小偷翻来翻去只拿走了一本日记呢?又或者是 日记本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想起我今天可以去齐思钧那里解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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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宿醉后残缺的记忆片段一起冲进了脑子,信息过多弄得我头疼不已。我
摸着楼梯把手慢慢走下来,姑妈已经走了,管家正站在前厅,听到声音后抬 头锁定了我。
我兴奋的冲进店里,朝齐思钧快乐的打了个招呼,他的脸色不太对,我 慢慢把笑容收起。 “怎么了?你没打开吗?”我凑到他桌前,他一把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日
“昨天你在哪里?” “什么?”我晃了下脑袋,没有听清他的问题。 “昨天有人闯进了房子,然后从后院逃走了,”他的眼睛就像是毒蛇一 样闪着诡异的光,“小偷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什,什么!”这次是惊讶的语气,我配合得瞪大了眼睛。 “是你吗?”他阴森森的问。 “当然不——拜托!怎么可能!我要是回来为什么不走正门呢?我干 嘛——天呐你竟然怀疑我?这是姑妈的意思吗?”我装模做样的发了一顿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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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本合上,站了起来,将它藏在身后。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呃,小象,我并不认为……你应该知道日记里有什么。”他慢慢地说, 谨慎的措辞,“我觉得,这太扯了——” “——给我。”我伸出手,坚定地说。我没有怎么听懂他在讲些什么, 但我已经拿到了日记,就一定要搞清楚姐姐的处境!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疯狂摩擦,我不逞多让,坚定的看着他。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他最后还是把日记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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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打开他刚刚翻开的那一页,迫不及待的看过去——我抬起头茫然 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说只要离开一天就好,可是他们快一周了也没有回来……我现在有点混乱, 好像协议上有什么要求,如果我能看到一份文件就好了】
“我不知道。”
【妈妈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明明之前整天整天呆在家里。她敷衍
那一页纸上只写了一行字,我认出了姐姐的笔迹,可它展现出前所未有 的慌乱——
我说是去和那些富太太聊天了,可是明明她之前最讨厌这些交际】 【她竟然请了一个叔叔来家里吃饭!我并不抗拒,只是感觉有点突然,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妈妈喝了好多酒,很开心的样子,他们还说了什么合作愉快,我得去找时间
“什么什么……”我的嘴唇哆嗦着,我觉得这太荒唐了!我看向齐思钧,
好好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生意】
希望他告诉我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但他神色严肃的靠在柜子上,示意我从
中间跨越了好几天。
头看下去。
【我拿到了文件】
我连忙翻到日记最开始。
然后便是我最开始翻开的那页,斗大的,加粗的,惊恐的——
【我在小齐哥那里买来这本日记时并没有打算用,因为好像没有什么秘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密需要这样严防死守。可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也是我 多虑了,但是谁知道呢?我发现——街上的流浪汉们一夜之间都不见了!从
我迅速想起《狼人前夜》里的设定,所以那些狼人、女巫、预言家,都 是真实存在的吗?就存在我们的身边?像普通人一样?
家走到中央街那一路,平日里有七个乞丐,转到中央街了之后数量就更多了…
【我被搞晕了,我问露露我是不是在做梦,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呢?】
我昨天还按顺序给了他们零钱,和最年迈的那个交谈了几句,为什么今天他
【我没想过她做的事情和我之前的困惑有关,我要和她谈谈】
们就不见了?!】
接下来换了一种字体,我仔细辨别了一下,还是姐姐,但她明显是在哪
乞丐?我来到 M 镇这么久的确没有看到乞丐和流浪汉这类人物,这么看 来的确有些古怪……我连忙翻到下一页。 【妈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她甚至有点高兴,她说乞丐的存在本 身就给小镇带来了一丝肮脏——我并不能认同她的观点。但我没有当面反驳 她,我怕她伤心。】
里摘录来的。 {——将用纯血狼人展开研究。狼人拥有了自控力后,行径与人类并无 差别,我们试图从狼人身上提炼药剂,再注射到普通人身上,看看会发生什 么——} { 实验对象最好数量充足并且毫不起眼,那些流落街头的流浪汉或许是
【很多天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出现,露露说或许是镇子里建了收容院 之类的地方,我想或许是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同时消失呢?希望他们到了 新的地方之后,有人能够好好对待他们,跟他们说说话。】 【露露出门买菜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同一个村子的人,她说村子里前不久 来了一些人,跟村民们签了什么协定,好像是可以无偿的给予他们钱和食物 之类的,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村民们好像都签署了,毕竟天上掉馅饼的 好事并不多有。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无偿的做这么多事呢? (也有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是再让露露去打听多一点比较 好)】
个不错的选择 } { 血清的威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注射的瞬间实验对象就停止了心跳。 上面并没有停止这个工程,我们还要继续下去……流浪汉要死光了,该去哪 里找实验品呢? } 我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 村民!那些贫穷的村民,只需要提供食物和一定的金钱作为报酬,他 们才不会管合同上写了什么的,更何况我们告诉他们这是无害的 } { 这个项目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曾经好像有一个实验品没有在注射后 立刻死亡而是活了一会儿。这是多么珍惜的实验品!可是我向他们索要时,
几天繁杂无趣的小事过后,下一页的笔记开始凌乱—— 【那个村子的人都被带走了!露露等了好多天也没有等到那个同乡人, 她去和附近村子的人打听,据说有一天很多镇子上的人过来把他们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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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竟然说和其他尸体一起扔掉了! } { 没关系,我会制作出更好的作品的。} 【我要不认识我妈妈了,她的包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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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姐姐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摘录下这些东西的,我只觉得铺天盖地
在哪里呢?我隐约知道了结局,可我并不愿意相信。
的寒冷,我的牙都在哆嗦,齐思钧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脑海里的有些东西逐渐连贯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这样做是违法的,是违背道德的,我去和她郑重地谈了。她答应我答
姑妈今天回来的很早,太阳还没落下她就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好 像是在等我,可我并不想和她说话,目前来说,我看见她就感到害怕。
应的好好的,可是我还是在她的包里看到了一期又一期的新文件,我到底应
“小象,”她朝我招招手,“过来姑妈和你聊聊天。”
该怎么办!】
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被隔离的狼群,寒风里磕头乞讨的流浪者,对食
【管家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我每次偷偷翻她包她事后都会知道。天呐!】
物充满希望的村民,我不知道她怎么可以每天笑着和我说话,在漠然的看着
【幸好露露也觉得这样做不对——我要再去谈一次,如果她还不停止我
尖叫求饶的人们之后,在挥挥手处理掉无数尸体过后,稳稳的端起红酒杯朝
就要报警了】
我致敬,再在无数个夜里安然入睡。
【我在警察局里看到了谁!!就是那个来我家吃饭的男人!他也参与了
“姐姐在哪儿?”我没有动,站在门厅那里问。
吗?所谓的郝警长??】
“嗯?当然是和朋友游学去了。”她不慌不忙的说,“她的朋友叫做露
【不能报警】
露,是我们家的女仆,她们形影不离。”
【我得收集更多的证据,我要去那个工厂看看】
“是吗?”我咬着牙问。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很多狼人工厂的证据、实验报告以及详细情况被
“当然,不然还能去哪儿?”姑妈歪了歪头,“你今天精神不太好,要
她夹在了后面的页码里,现在散落在桌子上。
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我坐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齐思钧安静的看着我,观察着我的表情。
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冲上了楼。
“你相信巧合吗?”我的声音在抖。 “不相信。” “我也不信,可是为什么这么凑巧呢……狼人前传,噤声的狼群,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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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玩笑,然后是这个日记本,你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接触这么多 和狼人有关的东西吗?”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一动不动。我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团缠绕的 毛线,我不断的寻找着线头的开端,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齐思钧没有说话。 “这么循序渐进的让我了解、猜疑,再到现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我打了个寒颤,“或许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是我主动走进的酒 吧,是我在街上随意碰到的人,是我决定去偷的日记本,也是我随手捡起的 书页……最开始最开始也是我父母决定让我来的 M 镇!” 齐思钧看着我,缓慢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巧合,是谁这样安排的,我信了。”我呼出一口气,“我 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狼人,那些实验,那些无辜的试验品们,我相信了。” “小象。”齐思钧感到了不对,轻轻打断我。 “我只想知道姐姐在哪里……”我颠三倒四的说,走到门口,“我会找 到她的。” 我没有理睬齐思钧在我身后的叫喊,这么像鬼魂一样飘荡在街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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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亮,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姑妈出门了,这么早?我一下跃 下床,跑下了楼梯。 管家看到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理会。我把脚塞进鞋子就冲出了 门。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告诉我——跟着她。 她并没有走向镇子,而是往树林的方向走。我依稀记得狼人工厂就在树 林的某个方位,我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我不知是怒火还是其他什么 东西,这段时间来几乎烧着了我的身体,我好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胆怯, 像一个假人一样,机械的跟在她不远的身后。 我混混沌沌的走啊走啊,早晨的森林雾气还未散去,乳白色的液体萦绕 在我周围,我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是的吧?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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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一个梦——梦里我来到了 M 镇,遇到了一个奇特的手工匠人,一对总是 打打闹闹的冤家,我在梦里读了一本叫做狼人前传的书,还去拜访了他的作 者。梦里姐姐的床底有血,给我留下一个装满秘密的日记本,梦里姑妈是个 冷血无情的恶魔,扇动着翅膀,对我耳语轻笑。 她停了下来——我躲在一棵树后,指甲深深的扎进树干——梦醒了—— 两个土堆,在一片野草丛中,高高的,醒目的立在那里。连墓碑也没有, 没人知道底下埋着谁,沉睡着怎样不甘的灵魂。
一双华丽的高跟鞋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姑妈戴着精致的头纱小礼帽,红色的嘴唇弯曲出一个优雅 的笑容,“走吧,回家了。” 餐桌上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油灯也没有点亮。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姑妈 走到另一边坐下。有人默默走到了我身后,我知道那是管家。 “你今天去哪里了,听说你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姑妈的手指温柔的在 餐具上抚摸着,就像是抚摸一只温驯的宠物。
姑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框,摆在其中一个坟头。
“街上。”
我背靠着那棵树,不愿扭头再看。我把手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住,不让自
“哪个店铺?”她不依不饶。
己呜咽出声音。姑妈在不远处轻声说话,我听不清,可那种朦胧的感觉让我
“酒吧。”我低头看着膝盖。
立刻想起了第一晚关着门的房间门缝里跳动的光线和若有若无的声音。
“是吗?”她轻轻笑了起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异常恐怖,“我好像在
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或许是世界开始了崩塌,脚下的地面
树林里见到了你,是我看错了吗?”
都开始变得绵软,我的胸口涨得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身体里的器官在绝
我不再吭声。
望的哀鸣,我的眼前出现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真切,张开嘴,声带轻颤,
“日记本在你手上。”她慢慢站了起来,手指在大小各异的餐刀上点了
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点,挑了一把顺手的,“不用着急否认。没有哪个小偷会放着我满抽屉的珠
遇见姐姐的每一幕画面都在重现——她俯身向我低语梦想,笑容轻灵得 像六月的泉水,她抬头仰望高处的太阳,却不知自己本身就是别人的光。她 将温柔托付给浮沉的世界,愿意在盛大的烟火之下伫立角落,静默而深情的 看着喧嚣的一切。她本应与太阳共荣光,却总是坚定的牵起旁人的手腕,拉 着他一起走向明亮。
宝首饰不拿,非要去翻床垫这种地方的。” 她用食指压住刀柄,刀刃优雅的慢慢的随着她的脚步,在桌垫上向我滑 动过来。 “怎么样,小象,找到你姐姐了吗?”她走到我的身边,空着的那只手 扶住我的肩膀。
我伸出手去揉眼睛,或许是沾上了些许灰尘,放下手却觉得眼睛更酸涩 了。
“知道她为什么在那里吗?”她压低了声音,靠在我耳边说。“我讨厌 所有妨碍我的人,不论是谁。”
雾气越来越浓,看不清天地万物。我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终于哭出了声。
我打了个寒颤。她满意的直起身子,“日记给我。” “不在我这里。”
齐思钧不在店里。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找到他。我想要拿回姐姐的日记本, 她没有成功的事情我来帮她完成,警局里如果有内奸那便不去警局,我不相 信这世上完完全全没有公道,我不相信只有我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一闭 眼就能离去的人就站在我的床前。
“你说什么?!”一把冰凉的东西立刻贴到了我的脖子上。 今晚的月亮圆圆的,清冷的光照进房子,一切事物的阴影都被投在墙上, 重叠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是不知名的野兽。 “你还给别人看了?”刀更近了,死死的抵在我的喉咙上,“告诉我在
我坐在门口等他。
谁那里!”
太阳终究慢慢落入了黑暗,最后的金光变化成血一样的猩红,缓缓在西 边沉了下来。
我闭紧了嘴。森林里好像传来了遥远的嚎叫,飞鸟哗啦啦得飞入空中。 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像是刀锋一样,有些刺痛,“不说?没关系……
街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红光之中。 我低着头抱膝坐在台阶上,固执的等着,街道上的人们步履匆匆,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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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解决掉你,我再慢慢去查。” 她高高的举起了刀,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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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同一把刀吗?姐姐也是这样闭着眼睛,面对着已经成了恶魔的母亲 吗?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着抱了起来。 我张开嘴咬他,腿不停的在空中翻腾,眼泪也一瞬间流了下来。狠狠的
屋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狼嚎,那么清晰,那么洪亮,几乎可以听得 清它胸腔里每一声震动。
一口下去,那人依旧没有松手,忍着疼痛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 是齐思钧。
我睁开了眼睛。
我虚脱似的瞬间卸下所有力气,靠在他的怀里默默流泪。
“什么?开什么玩笑?”姑妈转过身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今天是——”
房间里不只有我们。
月圆之夜。
蒲熠星靠在窗边,神情莫辨。他身旁站了一匹银白皮毛的巨狼,足有半
故事里的月圆之夜。
个人高,它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带着忧郁的气息,可拴着红绳的前爪却淌着
我趁机拔腿就跑,我冲上了楼梯。
鲜血。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姑妈在楼下声嘶力竭的嘶吼。 我的身后有人——管家的步子大极了,几步就要跑了我的身后——他伸
唐九洲揽着邵明明站在床前,没有了圆框眼镜的束缚,他的目光前所未 有的凶狠。邵明明不忍心看似的,捂住眼睛把头埋到他胸前。
手扯住了我的衣领,我奋力挣脱,冲进房间想要关上门,他在外面死死的抵
阴影里,一匹金色的巨狼缓缓从楼梯间踱步上来,优雅而矜持。它胸前
住——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楼下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
挂着一个亮晶晶的挂饰,像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它滑过我们身边时,巨大的
直接冲破客厅巨大的落地窗!
脑袋歪头蹭了一下齐思钧的胳膊,柔软的长毛也划过我的手腕。
“别过来!”姑妈在尖叫,她的声音那么撕心裂肺,“我有枪!滚开!”
齐思钧把我放到地上。我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他蹲下来正面抱住颤
“砰!砰!”枪响了。
抖的我,我的头紧紧贴在他胸前,他轻轻捂住我的耳朵。我的世界里只剩下
管家的力道一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楼。我不知道楼下进来的是什么
一片黑暗和寂静。
东西,是不是要屠杀满门,我下意识的钻到房间的床底,整个人缩在靠墙那
有什么东西溅到我身上。
侧,在垂下的床单里瑟瑟发抖。
滚烫的,流动的。
楼下的尖叫声又开始了,似乎愈加惨烈,我哆嗦得头不断撞击着床板,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鲜红的。我不敢乱动。
浑身都在抽筋——床单被猛地掀开了——我差点大叫出声——只见管家也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一个世纪过去了,他把我抱下楼梯,我一直闭着眼睛。
了进来,他把自己缩在床位那侧,我们在黑暗里对视着。
餐厅的椅子被相继拉开,酒瓶的塞子“砰”的跳起,液体倒进了玻璃杯
慢慢的,房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急促的喘着气,听到有脚步声踩在楼 梯上。
里—— ——然后杯子们撞在一起。
我不知道楼下活下来的是谁,是什么东西,但我恍惚间觉得,我好像一 定会死在这里,死在今晚。
“敬我的父母。”这个声音轻轻的又很坚定。 “敬我和我的弟弟。”是周峻纬。
“吱——”房门缓缓被打开,门口有人!
“敬露露。”邵明明带着明显的哭腔。
黑暗里,我听见管家向我爬了过来,我无法思考他想干些什么,依旧缩
“敬甄小姐。”唐九洲低哑道。
在原地没有动作——下一秒——管家用力的把我从床底推了出来! 我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我疯了一样的扒拉着地板想爬回床底,可是他
有人长叹一口气,他说道—— “敬所有无辜的人。漫长的黑夜过后,天要亮了。”
在里面死死的挡住,踹我推我,丝毫不留力气。 我浑身都疼,感觉快要散架了一样。我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害怕过…… 我的肺快要暂停工作了,就好像离开床底,就会立刻被外面的东西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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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象。”齐思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好像很疲倦,但又好温柔。我依 然不敢睁开眼睛,我的手中被塞进来一杯液体,我死死的捏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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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平安夜。”齐思钧揉了揉我的头发,替我拭去眼泪。
贾象。
“我们会等到天亮的。”
胖警官收起口供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他想了想,又在门口停下,转过 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们吗?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巧合?” 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挑了下眉,没有讲话。过了很久,他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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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我不会回答了,我才问道,“郝警长在吗?” 他有些奇怪,“他今天的确没有来上班,怎么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躲在床底,只听到了凶手的声音,没有看见脸?”
我突然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警官皱着眉头,笔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关键词。
“我想,我有重要线索要提供给你们。”
“是的。”我疲惫地说。 “你既然没有看见脸,为什么说不是他们?”他的目光里充满怀疑。 “我很熟悉他们的声音,不是他们。”我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还收到了举报信——”房间的门被拉开,另一个警官
尾声
站在门外,他们短暂的交谈了几句,我听不太真切,只零星听到了什么,“恶 作剧”“已经承认了”
我把白色的雏菊放在姐姐和露露的墓前。那里已经有了很多花,狼人制 作工厂的新闻一出,很多人自愿前来哀悼。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坐到我跟前,椅子又发出一声负重的声响。 “你或许是对的……知道吗?”他叹了口气说道,“邵明明刚刚承认是
我用袖子擦了擦姐姐的照片,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温柔,好像世间一 切邪恶都不存在,她本身就是光。
他举报的唐九洲和蒲熠星,因为看到他们昨晚鬼鬼祟祟的在森林边缘,实际
我一个人站了很久,才慢慢走出墓园。
上是唐九洲把酒吧最贵的那瓶陈年老酒偷偷送给了自己的偶像。酒吧老板现
我在街边买了一份今天的报纸。
在正在全镇子通缉他……与此同时,唐九洲举报了邵明明和郭文韬,因为他
被冤枉成杀人犯的大作家蒲熠星几天前刚被放出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
回程路上看到了邵明明并且一口咬定郭文韬派邵明明来窃取蒲熠星的写作机
挫折,反而对圆月之夜杀人案写了一篇社会评论,刊登在今天的报纸上。消
密。”
息一出,报纸供不应求,几乎要脱销。
“虽然 M 镇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唐九洲和邵明明的不共戴天,但是这种时
我上了等在墓园前的马车——念叨了那么久,我终于要回家了。
候还搞这样的闹剧
这几天来我经历了好多故事,仿佛苍老了好多岁。有些事情我说了,它
实在是太过分了。”
们大白在天光之下受着万众指点。有些事情我没说,它们在我心里最阴暗的
“至于齐思钧,他一周会被大人们举报个五六七八次,因为那些稀奇古
那个地方静静腐烂。
怪的小发明……周峻纬刚来 M 镇不久,晚上在街上迷路了,同一段路走了好
我喝下了唐九洲递给我的液体,在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梦。
几个来回,让个别有孩子的居民感到有点害怕。”他把本子合上,盖上笔帽,
在梦中,曾经忽略的一切细节都在疯狂放大。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案件有关,虽然我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不过最后 还是会放了他们的。”
梦里,一个妙语连珠的声音和母亲在花圃前交谈,他们的笑声听起来开
我静静的点了点头。
心又愉快,他说:“M 镇是个好地方,小象一定要过去看看。”
“你签个名字就可以走了。”警官把一张纸放在我面前。我粗略地看了 看,是我讲述的,昨晚的所有口供。 我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在纸的末尾签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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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对面阁楼架着的那台望远镜正对着我的房间。人们嘴里白天足不 出户的那个人从我到来的那天起就一直站在窗前漠然的监视着对面的一举一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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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第一次进小作坊时,店主正在杂乱的写字台后打造着什么没空理
“——我们就是拴在同一条拷链上的凶手。”
我,我粗糙的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和他说话,可后来我偏偏在另一个毫无交集 的旅人脖子上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挂饰。 梦里,我被热情的居民灌得烂醉,中途晃晃悠悠的去洗手间,在路上我 经过了一扇留有缝隙的门,我看到一对在我面前总是争执打闹的冤家抱在一
我把报纸叠好放在我的膝头,转头去看路边的风景。 马蹄声滴滴答答。我穿着心爱的小靴子,听着节拍在车板上踢踢踏踏。 夜幕散去,我一脚踩进了黎明。
起接吻。我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真的喝醉了。 梦里,啤酒节拥挤的人潮中,著名的作家高举起一杯酒不知敬向何人,
Fin
我回过头,看到遥远的街边有一只同样举起的酒杯。人流涌动,我看不见那 人的脸,只记得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所有的故事情节连贯了起来,我好像走进了他们为我量身定制的小说里。 明线暗线交织穿插——至交伪装成陌生的过客,爱人成了针锋相向的对手, 他们戴着精致的面具,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埋下每一条线索,编造了巨大的框 架等着我的到来,用我的手,拿到揭露一切的证据,一点一滴不露声色的把 我推向规划好的未来。 而我,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做出了既定的选择。 我不后悔。 风从身后吹来,把我的头发吹乱了。我伸手把碎发别在耳后。报纸哗啦 啦的翻着,直到最后一页才缓缓停下。 我低下头去看。 蒲熠星写道—— “嫌疑人和无辜者随时随地调换着角色。有些人满手鲜血,却悄无声息 死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有些人道貌岸然,心里却住着叫嚣着复仇的魔鬼。” “真正的凶手是谁?在狼人制作工厂浮出水面之后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 了。大众的视线会被更加恶劣的事件转移,不会再有人哀悼死者,她只会被 钉在耻辱柱上,受着无穷无尽的唾骂。” “或许动手的人就在你我之中,忍受不了颠覆的三观,忍受不了极致的 黑暗,也曾为友人的境遇哭泣,也曾为爱人的过往崩溃,于是试着用自己的 手,撕开一直笼罩在头顶的夜晚。” “也许凶手明天就会被抓捕归案,也许永远都不会。” “可若你也曾有过片刻的愤怒,也曾想过要让他们自食恶果,那么亲爱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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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灾 周 sirx 齐律师 港风 au
周峻纬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的时候,齐思钧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手机, 显示早上六点四十五。齐思钧扔了手机扭着身子拱过去,想钻进他怀里,却 被他躲开了。 “我身上好冷啊,过会再抱你。” “我暖你嘛,过来我怀里啦。”齐思钧眼睛都没睁开,摸着周峻纬的手 搂到怀里。 “怎么,起早做事啊?” “我休班啊,你不是想吃东街摆摊阿叔的茶蛋很久,怕去迟了买不到。 放桌上的保温盒里,你过会起来上工路上吃。周峻纬把齐思钧的手拎起来亲 了亲,又放了回去。 “手心怎么有汗?” 齐思钧却不答他,“休班?” “昨天帮七仔顶了早,今天他还回来嘛,睡饱到中午好了。好久没晚起, 床一定很想我。” ©闲
周峻纬不在意的说着,齐思钧倒是睁了眼,突然笑了,眉毛一抖一抖, “问你个问题敢不敢答啊。” “什么好问题,没睡醒就问?” “你知道爱情怎么用国语怎么讲吗。” 齐思钧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起周峻纬的手,同他一样亲了亲掌心。周峻纬 的手还是凉凉的,齐思钧嘴嘴滚烫。 周峻纬笑得不成样,露出两颗虎牙,“这是什么怪问题?睡痴了吧大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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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
拿着根烟去后巷抽。平日里一块抽烟的大厦保洁 Joe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来,
“你猜一猜。”
丝芙兰的柜姐 Ella 又在和男友吵架,张牙舞爪想踢翻垃圾桶。齐思钧只好
“True love ?”
抽着烟给周峻纬拨电话。
“不对。那是英语啦。”
“怎么?”
“?”
“问你有没有吃饭。”
“是,兄弟情。”
“吃了,在走路。”
“……反正你讲错,我也不知。”
“去哪?”
“有没有错你查查就好嘛。”齐思钧轻轻锤了他一拳,想笑又没精神,
“蒲 sir 下午拍拖纪念日,托我和他换班,他去甜蜜喽。”
只能闭上眼,“困死,快点收声,没时间了。” “快睡快睡,剩一钟头。”周峻纬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唇,也闭上了眼。
“怎么不开车啊。” “听人说门口死人了,还有一只猫,怕不方便,就打算乘巴士去算了。” “猫?”
齐思钧推机车准备上工时候被车下的毛绒东西吸引了目光,那团毛绒显
“可能是流浪汉吧,你也知道的,天好冷的嘛。”
然是被冻很久瑟瑟发抖,紧紧贴着他的机车排气管。齐思钧挑了挑眉毛,他
齐思钧点点头,反应过来他在电话对面看不见,“嗯”了一声。
对动物一向有些距离,也许是还是小 baby 的时候被狗咬的很惨留下的后遗
“最近没什么事,你要加班吗?”
症。他把车推远了,想了想,又回去取了个毛毯盖在了那团毛绒身上。
齐思钧想了想,又“嗯”了一声。
跨上车,他突然想起昨晚他问周峻纬想不想结婚。
对面有点不开心,“这个月只有昨天一起吃了晚饭。”
周峻纬把咖啡磨好,想了一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昨天一天,同事还取笑我老公带我外食甜甜蜜蜜,你说我多无辜,对
“怕你跑了没人和我一起供楼,还 2500 万的银行贷款的嘛。” “香港警察能赚多少你也不是不知,不如去搞点投资喽,只要忍住,总 会有赚。”
吧,老公?” 齐思钧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小声的笑了一下。 周峻纬也笑了:“这点事没所谓啦,老公。”
周峻纬喝完了一整杯咖啡,刷了牙,说自己要睡了,齐思钧点点头,关 了灯。
下午同事点奶茶的时候,齐思钧破天荒没有要。他又想起早上那只猫, 不知道死的是不是早上那只,毛毯还是周峻纬前年去上海出差买的,也不知
齐思钧到事务所的时候,前台的 Monica 还在补妆。她脸上挂着黑眼圈 冲齐思钧打招呼,齐思钧朝她笑笑:“怎么?没睡好?” “和你比啊,齐先生。你老公早早接你吃饭,我呢,孤家寡人,又不想 回家只能去喝酒喽。说不定撞到个金龟婿,以后也不用天天熬夜加班。” 齐思钧失笑,“还不是老公啦,以后早点睡,小心猝死哈。” Monica 冲他挥了挥拳头,不再理他。
道现在去了哪里。 这是齐思钧来香港的第六年,他毅然决然来香港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告诉。山东男人倔,齐思钧是,他老豆更是,六年硬生生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第三年他就在地铁撞了周峻纬,然后顺理成章的拍拖,直到现在。更不敢说 什么和家人出柜,他老豆不打飞的来香港斩草除根,已经算做很给他面子。 周 sir 平日很闲,基本不见他有什么紧事。齐思钧本身对港警缺乏好
上司昨天让他接了一个案子,和儿童杀人案有关,他要做这个孩子的辩
感,香港警察又累又苦,根本拿不到足钱,脾气不大根本是非正常的。但是
护律师,搞得他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还要继续。小孩又是个自闭症,齐思
周 sir 不一样,他本身就很有钱。老豆在加拿大每日资金流水千亿,妈咪是
钧逗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得到回应,他捋直了头发,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
在港著名高管家的独女,周 sir 刚出生履历上就刻着“有钱”。周 sir 不仅
自闭症孩子也会杀人?齐思钧百思不得其解。好容易顶到中午吃完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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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还是全能周 sir,心理学社会学双学位,几乎没有他不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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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问过他怎么甘愿在港做差啊,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笑了一下:“不 然怎么遇到你啊。”
慌忙放下碗站起来。 “你好,sir!” 周 sir 盯着他的脸望了半天,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姓什么?”
“周 sir,晚上好,又去接爱人啊。”周峻纬理着衣领边走边拨电话, 遇到了换班的七仔。
“报告 sir,我姓王。” “你是从大陆来的?”
“对啊,老是加班,宵夜送过去都没时间吃啊,瘦成这样还天天不闻不 问。早上又起不来,还要我早起买早餐,很苦恼的。” 七仔却拍了拍他的肩,“Sir,但你在笑诶。” 周峻纬瞪他,年轻人笑嘻嘻的瞬间跑远了。
“不是啊 sir,我一直在港长大,从没离开香港啊。” 那人古怪的摸了摸下巴,继续问他:“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哲仔冷汗都要掉下来了,心想周 sir 问了这么多,不会是犯事了吧,刚 来又要走? “没有,sir。我家就我一个,除非我老豆在外面有崽,但他根本不出
到齐思钧事务所楼下的时候,整栋大楼已经没有几处灯光。周峻纬在便
门的!”
利店买的鱼蛋被他包的完好的裹在怀里。他坐在车里开了空调,也不催齐思
周 sir 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走了。
钧,随便播了一首英伦摇滚,跟着节拍点着脑袋。外面突然开始下雪,周峻
放工时候哲仔特地在办公室逗留很久才出门,营造一副自己很劲很刻苦
纬很疑惑,港岛这么多年从未下过雪。他下了车,没忘把鱼蛋在怀里塞好,
的样子。下楼的时候在角落里瞄到有人在打 kiss,只匆匆一眼望过去不想
远远就见到齐思钧穿着风衣跑过来。
打扰人家的好事。但就一眼吓了一跳,喂不是吧,这不是周 sir 嘛,手还到
“老齐,下雪了。”
处乱摸,不会是职场性骚扰吧。哲仔刚想匆匆离开现场以免夜长梦多,就发
“嗯,世纪港搞得人造雪啦。快圣诞节嘛,不搞点雪没有气氛的。”齐
现亲吻的两个人停下来了,周 sir 正直直的望着他。
思钧见怪不怪的从他怀里抢过夜宵,正准备上车,就被周峻纬拉住。齐思钧
周 sir 冲他笑了一下,指了指他,对他激吻对象说:“是不是有点像啊。
给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避开,不料后脑勺被按了个结结实实,只好满打
对面的人才回过头,端详了一下,笑嘻嘻的说:“但我真的没有兄弟的
满打了个 kiss。
嘛。”
齐思钧舔舔嘴望了望天:“喂,搞什么。吓我一跳。”
哲仔冷汗都要冒出来,这个被性骚扰的人真的长得有点像自己诶!周
“下雪诶,不接吻很浪费的。”
sir 难道喜欢这挂的?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联系到早上周 sir 奇怪的言行,
齐思钧有些脸红,转头又亲了他一口,接着蹭蹭他的脸:“附赠你一个。”
不是吧,谁要做职场的牺牲品啊。
上了车,齐思钧嚼着鱼蛋,满脸沉痛,“这么好吃,你竟然不爱吃,实 在可惜。”
他捂住自己的胸,大喊了一句:“对不起 sir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还有 我不搞基的啊!”
“黑咖啡蛮不错,你为什么不试试?” “周峻纬,如果你再把家里的糖全部处理掉,我会把你的啤酒全换成苏
对面静了一下,不知道多久突然爆发笑声,周 sir 满脸头大的骂了一句 “衰仔!谁要搞你啊!”
打水。” 周峻纬笑了笑,他说饶了我。
再一次面对齐思钧说要结婚,周峻纬没有讲话。齐思钧开始想最后的单 身 party 要邀请蒲 sir,婚礼要在小岛上办的的时候,周峻纬转头进浴室洗脸。
局里新调来的警员哲仔上工时候总感觉被人盯着,他左右望了许久也不
他有些烦躁。有些不想结婚。他想起第一次遇到齐思钧就搞得很乌龙,
见谁在看他。午休时候他正在喝汤,他妈咪煲汤一绝,送到警局门口,让同
他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把人好好扶稳了。然后他就感觉前二十年性向都是错
事都嘲笑他是妈咪的小 baby。有人走过来和他搭讪,他认出是上级周 sir,
的,自己原来是个 gay。耶稣作证,如果他不爱齐思钧,他可以明天去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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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贸易广场。年轻时候,他对于婚姻持有爱他就要赶紧留住他,留在身边的 想法,越是到了年纪变大,反而有点恐惧。 齐思钧第一次送他的领带被他带到已经变坏,收进柜子里。当时蒲 sir 被他每天上工都要穿正装的行为嗤之以鼻,隔壁叶 sir 也骂他,怎么基佬也 搞得那么浪漫。周峻纬就笑,你们不懂,想懂自己拍拖去。他从小饭来张口, 却可以为齐思钧洗内裤,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不爱他。 “为什么不想结婚?”齐思钧在浴室外面敲门。
能转头望天,然后他就叫了一声。 周峻纬有点想笑,又想憋着。搞得名品五官乱七八糟,显得很滑稽。 齐思钧大喊:“怎么这么突然。”喊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问 他,“你想好啦?” “嗯,”周峻纬靠过去摸摸他的头,“你不是很早就决定好,就等我点 头嘛。” “本来害怕结婚,但是有天送戴 sir 女友去医院生 baby,难产医生问
“没有。”
保大保小时候,戴 sir 没法签字时候一阵后怕。不同你结婚,我以后怎么为
“是不想和我结婚吗?”
你签字啊。”
“是不想结婚。”
烟火里被周峻纬藏着一句话,他说,齐思钧,有人想同你结婚。
外面叹了一口气,走了。
齐思钧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下来,然后打他“喂,搞什么,你才生 baby 呢。”
结婚后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害怕平淡的生活。
“好好,我生,你要努力赚钱还房贷嘛。” “知道要还房贷还搞这么大,钱是大风刮来的?”
转眼楼下 711 店员的制服换过了两轮,又是一个圣诞夜。 “sir, 你今天好早来啊。”齐思钧下了楼笑眯眯的搂他。
周峻纬只好投降“烟花是包酒店赠送的,你懂得,四好老公,省钱供楼 嘛。”
“不然嘞,今天可没有宠物乱跑让我捉啦。宠物也要过圣诞的嘛。” “今年还有没有人造雪啊。”
END
“你想看?” “怎么,我的 honey 愿为我一掷千金啊。” “有什么不行,反正总是要还的嘛。” “还什么,用 2000 万房贷还吗?” 周峻纬笑着弹了一下他的头,搂住他的腰,“带你吃大餐,犒劳你加班 加到掉发。” 齐思钧挣扎着,“我的头发很好!” 周峻纬包了半岛酒店的一层来庆祝他两的第五个圣诞节。齐思钧恨得牙 痒痒,“sir, 房贷啊,我们可以去 711 吃关东煮,喝奶茶,我不介意的。” “没关系,这里也有关东煮和奶茶。” 齐思钧一阵无语,他握了握自己 490 的拳头,庆幸自己脾气变好很多, 没有在顶级酒店给大家看周峻纬的洋相。 齐思钧嚼着嘴里的食物不免有些心痛,每一口都是像在啃食钞票,脸皱 在一起,没有一点过节的快乐。外面突然腾起烟花,齐思钧仔细一看上面竟 然还有自己名字。他放下筷子,顿时有些语塞,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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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
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他开始和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他太老了,就要离开这里,但
周峻纬 x 齐思钧 设定来自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
他还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深刻,他不想把骨子里的回忆烂在坟墓里。 没有人会相信,他说。
及改编电影《返老还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01 一个婴儿的呱呱落地,也许意味着圆满或一对夫妻的开启新生活。本该 喜气洋洋的氛围却因为看见孩子的脸而变得沉闷。 空气燥热起来,一旁帮忙的助产婆在一声尖叫中吓晕,瘫倒的身体在破 旧的床边摇摇欲坠,烧着的炉火颤颤巍巍的舔着肚子里的火柴,发出噼里啪 讲述一段故事,讲讲一个人不一样的一生。
啦的声响。 稀疏却花白的毛发,呆滞的眼神,脸上蜿蜒的皱纹,无一不告知着这个 婴儿的与众不同。年老之人的萧肃在幼小的脸上显得格外可笑,他皱着眉头
00
似乎不该有记忆,但却好像能看到面前的一幕幕场景。 当我再一次被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士拦下,尝试的无数次死法被束缚用具
按在雪白的床头,我盯着身上的病号服和一尘不染的天花板,渐渐的不再大 声嚎哭。
这是一种挖苦,所有人想着。 女人的痛哭和男人的怒吼交杂在一起,男人骂上天,骂自己,骂女人, 骂这世间万物——这是怎样的不公让他得到了一个怪物。男人手舞足蹈着,
我逐渐噤声,试图通过不言不语来对抗医生,对抗那些不明所以却还在 劝我活着的人。他们什么也不懂。这世上有人喜有人悲,人的喜乐并不相通, 背负着自己拙劣的一生苟延残喘,有人竟然渴望获得新生的阳光,我冷笑,
襁褓里幼稚的小手也在扑腾着,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破碎的话语爆裂的 风中慢慢的放下。 外头下着雪,时值 1949 年 11 月,一个万众愉悦的冬天。
明明我只是想死而已。 时间一晃就有三个月那么久。
齐梳在打开门的那一刻感到了不对。他的房子如此偏远,方圆五里甚至
春天来了,新生的绿芽突破了泥的囚笼,冒出头。带着一些畏头畏脑, 懵懵懂懂地开启崭新的人生。
没有可以生烟的屋子,为何门前会挂着一个箱子。他凑近了看,却听到没有 一点声响。壮着胆子用脚踢了踢,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齐梳吓坏了,
我祈求着护士让我出去,看看楼梯口的芦荟有没有长开——这是我进来 的那天,姐姐送给我的礼物。
跳着跑走了,猛地关上了门。 月亮出来了,齐梳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在思索着箱子里的东西。他的好
护士领着我下楼,我在崭新的草地前看到了一个迟暮且奇怪的老人。他
奇心迫使他重新穿好衣服,开了门,默默地把箱子提进家门。箱子沉甸甸的,
坐着轮椅,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皱纹爬满了他整张脸,甚至看不出原来的模
里面还有些许动静,齐梳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他还是
样。眼睛也不甚清明,嘴角哆哆嗦嗦,好像在说着一个虚无。
被吓到了——一个苍老的婴儿,这是个怪物。
我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走近了他,他就这样看着我走过来,虚空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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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梳关上了箱子,想把他扔掉。天降霉运,怪物出现在家门口,而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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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可怜的人并不想要这样的祸害。
一个夏日的午后,齐思钧抱着一本旧书坐在门口打盹。树荫很好的盖住
但他是一个婴儿,齐梳又想,我也是怪人,怪人和怪物在一起很合适。
了头顶的阳光,有风吹来带着阵阵凉意。他的头一点一点,几欲趴下,却在
齐梳天生六指,从小就受人指指点点,默默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被人
朦胧中被一阵笑声吵醒。
拦着暴打一顿后,搬离了人群,从此过上独来独往的生活。 他想了想,最终他还是抱起了那个婴儿,放在怀里颠了颠,抹开了他眼 角滚下的泪水。
——是一个年轻的小孩。 他有些惊恐的想要尖叫出声,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身来逃离这个地方, 却被瞪着一双圆圆眼睛的男孩按住了快要站起来的身子。
他在箱子里翻翻找找,并没有找到一丝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痕迹,可以理 解,他叹了一口气,没有人想与他有一丝关联。
“嘘,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小点声。” 小孩的声音特意压的小小的,好像有一点紧张,脑袋上有奔跑流下的汗。
但是我可以,我会陪他长大。
他穿着白色的汗衫,黑色的长裤,鞋子上有一点泥,身上有青春的味道。齐
在这样一个月色如水的的普通夜晚,齐梳在心里默默的做出决定。
思钧不知道什么是青春,他从未体验过,他没有年轻过就已经老了。虽然如
他把他取名齐思钧,均在本地方言中有因果的意思,齐梳乐观的希望这
此,但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描写青春的句子。他总是在想象自己年轻会是什
个不被世人接受的孩子,能在人世间的磨难中得到自己的因果。 齐思钧在听到他取名的那一刻,把脸从襁褓里抬出,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会说话,但他不想再次吓到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晚间 的潮气,枯瘦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我有名字了,他终于笑的滴了一滴眼泪。 他逐渐成长起来,在齐梳养的鸡叫声中长大。他天生就会说话,只不过 会像老人一般口齿不清,但是齐梳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被一个看着很老的 人叫爸爸。
么样子,是不是也是活泼好看的,像一只小鸟,就像面前的男孩一样。 齐思钧不再说话,男孩不知道这是他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人,他盘腿 在齐思钧面前坐下,好奇的盯着他。 “你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坐着,我好几次路过都看你在这里看书,一动 不动。是因为你太老了吗?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你没有孩子吗?” 男孩的问题像钢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完全不给齐思钧张口的机会,齐 思钧索性不开口,等着他一口气问完。
所谓成长,在齐思钧眼里是个磨炼。他还是像个岌岌可危的老人,吃饭 时嘴角会漏下饭菜,走路时颤颤巍巍,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脸上的皱纹比
齐思钧合上膝上的书,缓慢地开口,他的声音好像被砂磨过,像是许久 没有水的干涸河床,带着一丝沙哑和安静:“也许是我太年轻了。”
菜地里的鸿沟还深,一举一动都像是放缓动作的慢镜头,他像个磙锤缓慢地
男孩疑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推进自己,在如梭的岁月里走走停停。
“甚至比你年轻,我只有十一岁。”齐思钧又加了一句,他的语调终于
他有时觉得自己不自由,当齐梳从市集上拎着满手东西的时候。齐梳给
上扬了起来,愉悦的气息慢慢的爬进了嗓子眼。他在这一瞬间觉得特别有趣,
他买的拨浪鼓在被他随意放在角落落了层灰后,再也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周
他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诞,因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的。
围没有人,他在生命的前十一年没有见过别人。他走不动,只能坐在屋子门
明明心里清楚不会有人相信,却还是笑着说出来了,他胆子其实很小,但是
口的高门槛上读书。齐梳时常要给他买新书,为此还将他父亲留给他的手表
他觉得坦白一件事情并不需要勇气。
送进了典当铺。
“哦,”男孩满不在乎的回答“但是我十岁,你还是比我大。”
他有时会趁着阳光好的时候,踱着步子去屋后面的田野上摸摸地上的泥。 他缓慢的蹲下身子去闻泥土的味道,青蛙路过他的影子停下来暂做歇息,瞪 着大大的眼睛一鼓一鼓的望着他。齐思钧用拐杖轻轻的把他拨到一边,握着 一串泥土和一颗野菜起身回了家。
齐思钧有些傻眼,他觉得男孩的重点似乎偏离了正轨,“……你相信我 说的这些话……我是说我比你年轻这句话?” 男孩笑了“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要骗我。”他的笑很稚嫩,但同时带 着些老成,少年老成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孩子。他应该特别的聪明,读过很多
这很像我,齐思钧想,天地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去关注天地是否衰老, 就像人总会因为形形色色事物的不同或变化而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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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且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也一定很温柔,愿意轻易地去相信一个奇怪的 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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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深深的望着他,在双目对视中他不禁也想相信男孩一回。——他
他和齐梳抗争了整整两个白天黑夜,发誓他可以照顾好自己后,终于被
太久没有相信过别人了。在紧接着的半个小时里,他和这个男孩讲了他的故
答应可以外出一天。齐梳总是这样,他不会忍心拒绝齐思钧提出的要求,哪
事。十年内的种种经历,都浓缩在这半个小时内,一切的荒诞都在悲剧的外
怕十分不情愿。
壳上抹不开靓丽的颜色。他好像旁观者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有在说到齐梳的 时候有些波动——齐梳真的很爱他,他也一样。 男孩安静的听完,久坐的他换了一个姿势,张了张嘴,像是要开口,却 又闭上了。
外出,多么美妙的词语。齐思钧看惯了门前一成不变的景色,春天的草, 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冬天门槛上的雪。甚至桃花树上虫啃的洞他都能清 清楚楚的记得准确位置,屋后的水波荡漾的弧度他都心里有数。他的区域是 那样狭小,用脚丈量的方寸土地,没有一处不是他留下的痕迹。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父亲有很多土地,也有很多人听他的话,应该算
现在他终于可以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他没有见过,他对它有无尽的渴望
是很有钱吧,所有人都这么说。我的人生很无趣,不像你,你是一个传奇。”
和探索。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他无数次在梦中去看看屋外的苍穹,外面的花
男孩斟酌了半天,终于慢吞吞的说。他说“传奇”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
是不是也像齐梳种的一样娇嫩欲滴,外面的人是不是像他曾经见过的男孩一
语调,似乎想让齐思钧知道,他确实是这样独一无二。
样眼睛里充满美好的光亮。他已经不再过于苍老,虽然皮肤一样卷着褶皱,
齐思钧一时失语,他以为他的人生里不会听到这样一个神圣的词语。他 是多么与众不同,受人嫌弃,令人厌恶。他惨淡的生命里本该只有苦难,不 会有圣光。但他不仅听到了,这个词还是形容他自己的,他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你是一个传奇。
骨骼依旧紧绷脆弱,但至少,他再也不会双手颤抖、步履蹒跚,爽快的行走 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慢慢的踱步走着,一点也不着急,他有富裕的整整一天去挥霍。 这样一个春天,一切都是新鲜模样,至少在齐思钧眼里是的。树粗的吓 人,路上的牛羊都与人亲近,屋子上的烟囱在远处直直站立,不管在哪嗅一嗅,
周峻纬回家和他玩伴们说他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怪人,这个 人很奇怪,但很温柔。
空气都有不同的味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好,齐思钧想,所有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来到乡镇,想去看看传说中的集市。但他发现空荡荡的街道只有稀疏
“怪人就离他远一点,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玩伴们都劝他,生怕他传 染上奇怪的东西似的,一溜烟的跑走了。
的人匆匆地低头走过,不敢言语。人们的衣服的颜色、款式乃至裤脚的尺寸 都有具体规定,像是尺子里划出的样板图。巷尾布满了用红漆写的大字,乌
周峻纬不以为意,人都是一样的,他想,何况这个人有一颗真诚的心——
压压的报纸贴在街头的砖墙上,有一些人的名字被圈起来大大的划了一个叉,
嘴巴会骗人,但是眼睛不会。他记得那天黄昏,夕阳压在脑袋上沉甸甸的好
城门的牌匾被人砸成大小不等的碎片,依稀能看出四个大字——“造反有理”。
像绣锦。他揉着坐久了发麻的腿,冲着那副年迈的身躯挥手告别。 “我叫周峻纬,你呢?”
沉闷,像笼在头上的黑布。 他继续前进着,前头突然出现了乌泱泱的人群。一大波人围在一起,有
“齐思钧。”
人高声喊着,有人叫骂着,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受尽折磨。齐思钧快步走了
也许,就此拉开了一生的序幕。
过去,他看见带着红袖章的人把两个年迈的老人拉到台上,在他们的脖子上 挂上大牌子,上面写上“我有罪”。那两个人低着头,默默听着红袖章宣布 自己的罪状,带领台下台上许多人振臂高呼口号,高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
02
命万岁”。老人始终弯着腰低着头,喊一句口号还有人用手把他们的头往下 齐思钧再次见到周峻纬的时候,时光已经翻过了十一个篇章。又是一个
十一年,岁月的水流在雨点声中缓缓淌过,时光中的老者也不再佝偻,渐渐 挺直了腰板。——他似乎年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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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苍老的腰匍匐在地上,躲着谩骂苟延残喘着。 齐思钧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与他想象的 外面世界大相径庭。他在人群的碎语中将经过拼凑了大概,莫须有的罪名像 倒扣的金钟罩,紧密着压着人的脊梁,也封住了众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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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是一个实体的具象化。
一字一顿。
他脑海中突然冲出一种无名的愤怒,快要突破脑髓与天灵盖,叫嚣着他
齐思钧疑惑的望着他,有些不解他的回答,在他的认知里,周峻纬似乎
的怒火——本不该始是这样的。他应该看到的是齐梳口中的世界,那个有着
是个好人,好人会说出这种话吗?但他没有问出口,他不想让童年记忆里发
生活气息,烟火气味的国家和人民。而不是用无脑的口号充斥的理想主义,
光发热的男孩受到一丝玷污,他就该是阳光的,富有情感的,对人赤忱的。——
用“无产阶级斗争”这个他厌恶极了这个词语,像恶魔的低语撒旦的诅咒一
而不是眼前这个紧紧盯着远方,说出这种话的陌生男人。他正在仔细斟酌该
般氤氲在这个本该自由的国家。戴红袖章的行尸走肉,用罪责来衡量取舍,
怎么才能打破这种僵局时,男人又开口。
用无能狂怒告知这段时日的荒诞,他们都疯了。 他就要冲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换取所谓自由。他不懂便什么也不怕,宛 如想要一头扎进火海的初生雄鹰,振翅的瞬间就是重获新生。 他被一双手抓住了手腕,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停下,你不会想死的。”那人的劲很大,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去, 齐思钧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
“因为那就是我的亲人。” 齐思钧的脸上洋溢着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话一样,眉毛紧紧地 揪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不对,那你怎么……你为什么会在……你亲 人?”齐思钧有好多问题乱在脑子里,像一团毛线,越解越乱,连想问什么 都磕磕绊绊,不知所云。
“齐思钧。”
周峻纬终于低头冲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爬上来。齐思钧接过他的手,
齐思钧猛地抬头,愤怒导致皱起的眉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端详了一
小心的迈开腿,一步一步的上前,缓慢地坐在他身边。
会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那年夏天的午后,穿着白汗衫眼睛圆圆的男孩。他似
“四年前我一成年父亲就和我断绝关系了。我父亲很聪明,在个地方有
乎变了,五官变得沉稳立体,双眼皮更深叠了一些细小的褶皱,圆圆的眼睛
第一个开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会得到这个结果。人在利益面
里充满着认真。但好像也没有变,就算他的声音不再稚嫩,有了岁月打磨过
前从来都是贪婪的,哪怕我父亲算得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却只因为他拥
的痕迹,他的眼神还是依旧,有着从前那般真诚。本不该感到高兴的,在怒
有土地,有一群听他话的工人,他们也不认为他是好人。所以他及时止损,
火还没有放手的时候,但他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他们都记得那个
把我赶出了家门,对外宣称我大逆不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不管怎么恳求,
夏天。
他都没有再给我一丝眼神。也有人会说他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能下得了手,他
“……周峻纬?”齐思钧显得有些无措,他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勉强 的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却毫不在乎的和别人强调他的儿子已经死了。这四年我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本来成绩优越可以上大学的梦想也就此破碎,现在我父亲预言成功,站上了
“别说话,跟我走,这里隔墙有耳。”周峻纬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抓着他的手腕远离了前方盛大而荒诞的祭献。
批斗台,大家都以为我恨他,恨不得他死,该欢天喜地的加入讨伐他的大军。 我也乐意去扮演一个漠不关心的看客,看着他受尽凌辱。但我知道我一辈子
周峻纬拉着齐思钧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旁,三步两步爬上了山顶。齐思
都忘不掉他把我赶出家门前的那个晚上,他血红的眼和一夜变白的头发。”
钧被他拽了一路,早已经气喘吁吁,他抬起头仰着脸问周峻纬上去干什么,
周峻纬的眼泪随着他一口气说出的话中掉落,他乌黑的眼珠里全是不甘
周峻纬眼睛并没有看向他,只是望着远方“你知道刚刚多危险吗,如果你冲
和哀伤。他发泄一样的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似乎这样,就能让心里的痛因
上去的话?”
为没有氧气而发作缓慢。大滴大滴的眼泪沾湿了他的领口,但他却如没有感
“你这次冲上去,下次在台上的就是你!”周峻纬声音带了点怒气,像 快烧着的火星,一点氧气就可能爆炸。 “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上面受尽折磨?如果是你的亲人,你可 以忍受吗?”齐思钧被他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反驳了回去。 “我能。”周峻纬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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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似的,不管不顾。 齐思钧忙不迭的用带灰的袖口帮他擦眼泪,周峻纬却用力的拨开了他的 手——继而猛地埋到他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 周峻纬看起来很脆弱,他消瘦的蝴蝶骨因为大哭在剧烈颤抖,像是世界 崩塌,他竟忍了如此久。他哭声中的沉重和无助深深的砸进齐思钧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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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他的灵魂。他感到无尽的心疼,对周峻纬的经历,对这日子的谩骂,对
齐思钧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这该死的愚昧。”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命运这座案板上,他们的无力感就像是以卵击石,戳
过了一会,他再次摇摇头。“不,文化没有死,只要我们还在。”
在脸上的残酷像盖在身上的印章,以规整和肃清叫嚣着岁月的疯狂。
周峻纬仰面躺下,他小声的嘀咕着什么,齐思钧凑近仔细一听,他在说:
齐思钧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头,身体倾斜成四十五度角。但他完全不累似
“如果春天快来就好了。”
的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几乎没有拥抱过,除了齐梳帮他换衣服时候勉强 算拥抱的话,面前这个人是他唯一拥抱过的人。 周峻纬哭了一会便停下了,他脱力似的沉默下来。空气中笼罩着一层厚 实的悲伤,压的齐思钧喘不过气。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个年头,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齐梳从最 开始看到周峻纬就怒目而视到后来平静的请他来家里喝烧酒,荏苒的时光里, 一切都在悄悄变化。周峻纬有时来的时候身上会有一些伤痕,在齐思钧的百
良久,他终于叹气式的开口,“我们生在了一个不好的年代。”
般追问下,才简略的说了一下原因。——原来他在偷偷的读心理学的书。他
“是啊,”齐思钧点头,“我这样一个人,如果可以,宁愿没活过。”
开始知道陈大齐教授曾经在北大建立的心理学实验室,他对此极有兴趣,着
周峻纬听了他的话却从他的肩上抬起头认真的反驳道:“并不是这样,
迷一样的收集有关资料,甚至偷偷的跑去邻镇的地下阅览室渴求知识。后果
人活着总有意义。还记得吗?我说你是个传奇。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 己。”他的语气是那样认真,诚恳地就让人忘记设身处地,只愿心甘情愿的 相信他。
就是被多管闲事的同事发现并用武力威胁他停止一切“反动”行为。 齐思钧心里是支持他的,但还是在为他上药的时候红了眼眶。齐思钧稍 稍的年轻了一些,脸上的皱纹有些变浅的痕迹,但他本质只有二十五岁。他
齐思钧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 “那你以后怎么办?”
是个爱哭鬼,周峻纬总是这么说他,他说他总是敏感的因为一些小事而留下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热泪。他还是很少出门,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依旧陌生,但是好歹还有周峻
“不再做点什么?”
纬——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总是乐观的和齐思钧说着每日发生的事情,永远
“不了,我一人抗争不过,父亲做了那么多,我能做的只有不让他们失
期待着春天的降临。
望。”
周峻纬脸上总是带着笑,他的声音清亮,他的眼睛生动,他总是活泼好
周峻纬暗自捏紧了拳头,“我一定会脱离这一切。”
看的。他的五官仿佛被女娲亲手捏过,每一处都好像是完美的。齐思钧每次 看着他的脸都会感到十分嫉妒,嫉妒过后还有更大的恐慌——他这么好,这
后来的每天,周峻纬都会去齐思钧家找他。有时是早上,隔着围墙叫齐 思钧起床,在齐思钧揉着眼睛踱着步去开门的时候,递给他一朵狗尾巴草就 跑。有时是放工的下午,他把中午发的糖块用手绢包好,现宝似的给齐思钧 一个,在齐思钧惊喜的眼神中洋洋得意的咧嘴笑。 他们经常聊天,晚上偷偷跑到小山坡旁数星星。他们惊奇的发现,在很 多事情的想法上,两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他们都喜欢看契科夫的小说,都爱 读罗曼罗兰的《欣悦的灵魂》,都会在心里默默背诵喜欢的诗。虽然现在看 的书都要严查,但是周峻纬有时还是会想办法偷偷摸两本尼采的书给齐思钧, 让他在白天无聊的时候静下心。
么优秀,而我…… 而我只是个丑陋的老人。 周峻纬无数次和齐思钧说他不在意他的容貌,他们会是最好最好的知己。 可齐思钧每每听到“知己”这个词都会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开始做梦,在梦里所有人都离开他,周峻纬也一样。周峻纬背了一个 包,对他挥手,然后消失在天边,再也不见。 他时常惊醒,一坐就是天亮。 齐梳在某天夜里起夜的时候,被黑暗里坐着的齐思钧吓了一跳。他给齐 思钧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床边问他怎么了。齐思钧小口的抿着水,眨着眼对
有天,他在放工前看报纸,看到木心先生被捕入狱,他忧伤的问齐思钧,
齐梳说,他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老齐,文化死了吗,美学死了吗?尼采说过上帝死了,是你和我杀死的,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爱上了周峻纬。”
是这样吗?是我们杀死了它们吗?”
“嗯……你不惊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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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你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但是,我好像隐隐约约能感觉 到。”
齐梳回过神来,他摸了摸齐思钧的头,终于像个父亲一样语重心长的对 他说:“没有,我同意了。”
齐梳开始回想他第一次见到周峻纬的时候。那是一个他左等右等等不到 齐思钧回家的晚上,他从不去管齐思钧每天在干嘛,他觉得作为自我意识的
他看着齐思钧的眼睛,用眼神递出一些放松与鼓励,“你想喜欢谁喜欢 谁,这是你的权利。任何人无权干涉,包括我。”
成年人,齐思钧应该自有分寸。就算是外出,他也从不会惹出任何麻烦。但
齐梳走了,他看着齐思钧再次躺好后,帮他捏好被角就离开了房间。齐
是这天实在是太晚了,他内心不免有些担心。沿途的路十分黑暗,齐梳越走
思钧睁着眼看着满眼的漆黑,周遭没有光亮,蝉鸣声断断续续地从地底钻出
越慌,他害怕齐思钧在路上遭遇什么不测,却远远看到远方有忽明忽暗的火
来,套在房梁的的支柱上余音绕耳。手上的倒刺在被大力扯掉后,凝成了细
光。他沿着火光的方向走过去,发现熟悉的人坐在小山坡上正和一个陌生人
小的血痂,钻出的微痛像动物尾巴似的挠人心脏。齐思钧知道,和齐梳坦白
激烈的交谈,言辞中充满着“罪恶、生存、人性”的辩驳。——齐思钧和周
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他依然慌乱,依旧恐惧,仍然害怕。他怎么会不了解
峻纬经常会故意找一些话题进行辩论,来锻炼自己的组织能力。
齐梳,哪怕他现在去自杀,齐梳也会安静的给他准备后事和棺材——他从来
齐梳以为他们在争吵,袖子撸起来就要爬上去帮齐思钧揍人,却见齐
都会尊重自己的选择。
思钧明明看不清是谁搞不清楚情况还是用自己身体帮陌生人挡着他攻击的趋
他缺的只是迈向周峻纬的勇气,他对周峻纬未曾勇敢一秒。
势。
什么时候喜欢的呢,也许是周峻纬滔滔不绝的和他描述心理学的美妙时 齐梳有些愣神,他照亮了自己的脸,听见齐思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亮晶晶的眼睛,也许是某天他靠在周峻纬肩膀上睡着后周峻纬维持的长久不
“你怎么来了?”
动的姿势,也许是周峻纬在哄他时候坚定而温柔的语气,或许是躺在一起看
“怕你被狼叼走了,这么晚不知道回家。”齐梳用一种谴责的语气大声
星星,听着周峻纬说未来,再或许,仅仅是那年他抱着周峻纬时听到他说“我
说着,边说边靠着齐思钧身边坐了下来。 齐思钧的声音慢慢变小,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开始渴望周峻纬的身体,在梦里时常看着赤身裸体的周峻纬对着自己
旁边的陌生男人探究的望着他,小心的开口:“您就是老齐的……额……
自渎,他年轻的脸上全是汗水,高潮时痛苦和快乐的表情让齐思钧无法不颤
父亲?”他斟酌了半天还是选择了“父亲”这个比较尊重的词语,虽然他看
抖的摸向自己的下体。他感到丢脸,像在亵渎心中的神,但也越是这样想,
起来和齐思钧差不多年纪。
背德的快感就越发强烈,次次送着齐思钧飞上云端。白天,他的本能让他不
“算是吧,”他友好一笑,“养他吃喝罢了。”
由自主的靠近周峻纬,靠着他的肩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幻想着他的嘴
他们开始一起聊天,很多东西齐梳都不是很懂,他不是很常看书,他更
唇和胸膛温度。晚上,他想象着周峻纬的脸,在喘息中躲过皑皑的月光。
喜欢一些动手的东西。他看着齐思钧和周峻纬兴致勃勃的聊天,齐思钧平日
他唾弃着自己的荷尔蒙作祟,他怕他脑海里的周峻纬会逐渐取代现实的
里并不多见的聒噪在周峻纬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眼神中有齐梳从未看到过
周峻纬。他如此明亮且极富朝气,他一颗进取和眺望高地的心,不该在他这
的情愫,他好像感觉出了什么。
样一个又老又丑的人身上过多停留。他怕他是病态,他想起挂在门口的佛珠,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齐思钧晚上没回家的时候出去找他,因为他知 道,周峻纬总会把他平安的送回家。 ——齐思钧原来只有我,现在有你了,周峻纬。
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有罪的,他是一个无比丑陋的怪物,还有着一颗肮脏的 心。他几乎坐了三个通宵,终于在眼泪彷徨中暗自决定。 他在一个午后小憩的时候偷偷吻了周峻纬的唇。和想象中的触感一样柔 软,让一触即离也多了点旖旎和绵长,而他的却因为紧张不禁抓住了衣角。
齐思钧抱着水杯没有言语,等了许久不见齐梳再说话,偏了偏头,语气 里很是迷茫:
如果我们相爱就好了,齐思钧沮丧的想。 他将信小心的折好塞在周峻纬的领子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
“我是不是更奇怪了,”他扣着手指上的倒刺,“……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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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离开了。——他不会再见他,也许从此不用再见才是最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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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平日应该坐在他旁边乖乖看书的老齐 却反常的不见了身影。他焦急的站起身来,却接住了一张从领口掉出的充满 泪痕的信纸。
“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周峻纬一字一顿的说“——齐思钧你就是个十 足的胆小鬼。” 说完转身便走,决绝的背影带着初生牛犊的愤慨,他满身心都在怒斥着 齐思钧的背叛。
“峻纬:
齐梳诧异的皱了皱眉,站立了许久,还是关上了门。
见字如面。但此时我想和你说再见。 曾经你我之间熟悉的好比鳄鱼和牙签鸟,几乎是共存不可分离。我们一 同畅谈天地,吟唱梦想,我见证你成长,你鼓励我活着。我们本该是密不可
1976 年秋,一代伟人去世,在这黎明前夕,举国悲丧的时刻,他们背 对着背越走越远。
分的整体,是知音与知己,是人海中被挑选出的双向孤独。常说人生不过百 年而已,人生潦倒时,只寄托于缘分,哪里能够?我对你似乎有了非比寻常
齐思钧肉眼看着日渐消沉,时常呆坐一整天,有时叫他都要好几声才会
的感情,我也因此困扰,常常梦中惊醒害怕失去你。但是我们是如此不搭,
答应。干冷的寒气湿湿的滴在屋檐下的门槛上,冻裂的地缝如道道深渊一刀
我们都明白,你我本就天海相隔,年轻的世界,你该只有你。你有你自己需
一刀割在人的脸上,风灌着凛冽用寒流酝酿着一场大雪。齐思钧仍旧坐在门
要追逐的梦,这梦里不会有我。这个满是洪流的时代就要过去,你梦想中的
槛上,雪顺着墙缝吹到他的脸上,他的睫毛轻颤融化着雪水,似乎这样,这
春天将要如期来临,岁月长河淘走的都是泥沙,你是河底的钻石,将会被所
满脸的湿润就不再是眼泪。
有人记着。也许再相见,我们互相会红了眼眶,曾经的苦难委屈也终将会变
这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成值得。我会一生为你高兴,一生记住我们相处的岁月,我向你告别,但愿
四人帮被彻底粉碎,含冤入狱的人也逐渐被平反。这段气势汹汹盛世凌
岁月终可回首。”
友
思钧
人的岁月,像被哑枪射中的野鸟,还未来得及进行最后嘶号,便匆匆落入泥 土,了无生息。疯狂且荒唐的时光,在最后的余温中草草收场,人们都在叹 息着十年不易,许多人为此红了眼眶。
周峻纬发了疯的去找齐思钧,在齐思钧的家门口玩命的敲门,不眠不休 的敲了三天,直到齐梳阴沉着脸打开门。 “我知道他在家,您能让我见见他吗?”周峻纬的声音几乎是恳求了, 他沙哑的嗓子快要打着颤。低垂的眼睛里全是没睡好留下的红血丝,头发一 团乱杂,嘴唇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不见任何人。”齐梳冷漠的看着他,语气疏离的回答道。 “包括我吗?”
齐梳特地去淘了报纸,兴冲冲地对齐思钧说: “孩子,我们活下来了。” 齐思钧伸手紧紧地拥抱了他,手上握住的是被他翻烂的约翰·密尔的《论 自由》。 ——自由来了,停靠在地上的鸟可以重新起航。当社会本身是暴君,等 待,终于可以论我们的自由,我们终将是自由。 当人们开始松了一口气,日子重回正轨,齐思钧开始尝试接受新的事物。
“准确来说,只有你。”
他曾经被脑海里的周峻纬囚禁的六个月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在这半年里
周峻纬感到难以难以言喻的愤怒,他开始觉得荒唐。他还是不明白,这
流的泪次次都是扎在心里的针,他真的再也没见过周峻纬。
么多年的感情,仅仅用一封信便匆匆盖了章,封好了尘,齐思钧自己单方面
他开始缓慢地变得健壮起来,头发也不再花白,偶尔冒出几根黑色的发
割断了联系,甚至不问问他,不给他一个决定的机会。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
丝,告知着他的年龄。不知该如何评价它,也许是年轻,或者其实是年龄变
解齐思钧,他也觉得自己是唯一了解他的人,但是他开始不懂齐思钧了——
大了。——他已经 28 岁了,将要进入不惑之年,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拥有。
齐思钧根本不留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靠着自己读过的书,在镇上的学堂里找了个辅助教书先生的工作。没
他最终还是泄了气,在齐梳关门前的那一秒,眼疾手快的用手挡住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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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见过他,以为他是外地来的老者,装着满腹的诗书才华,于是佯装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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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节的聘请他,实质上只是替人打杂。他却丝毫不在意,无事的时候就抱着
那是一双道存目击的眼睛,他很想这么形容。好久不见,似乎沧桑了很
扫帚蹲在墙角边看书,耳朵里是课堂上传来的朗读声,他便就这这些纯粹的
多,他站在远方的一颗树下,被齐思钧的目光烫了一下,火速别过了眼神。
声音,翻遍了学堂里的每一本书。
“我走了,大叔,以后有缘再见啊,这些送你,认识你很高兴。”小商
他几乎要忘记周峻纬了,只是在午夜梦回时还能轻轻地怀念他袖口的汗 渍,然后一夜无眠。
人骑着车飞快的走了,留下几根糖葫芦在齐思钧的手里摇摇欲坠——他震惊 的几乎拿不稳它们。
他时常听到学堂外有人叫卖糖葫芦,清亮的声音在春色中翠嫩欲滴。他 很想试试那个酸甜的味道,于是在一个午后,他匆匆开门拦住骑自行车的小 商人。小商人个头还没有他高,年纪轻轻清秀的像个姑娘,眼神里却全是精 明狡黠。他带着一个瓜皮帽,可可爱爱的从快跟得上他身高的自行车上下来, 递给了他一串糖葫芦。
他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周峻纬。周峻纬 看他许久不动,终于骂了一句脏话,咬咬牙朝他走过来。 “齐思钧,你是傻的吗?”周峻纬在他面前停住,接过他手里战战巍巍 的糖葫芦,声音里带着些恼怒。 “啊?什么?”齐思钧回过神来,他还在神游,被周峻纬从脑海里一把
“诶,我跟你说,亲手做的,只此一家,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别人 家的都没我家的好吃。”小商人一开口就不可爱了,聒噪的让齐思钧两眼一黑。
拉出。 “你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随便塞了封信给我恩断义绝,躲着我不见,
“这次你买完,下次还会来的,我保证,我拿唐九猪的压岁钱保证!”
自己钻牛角尖,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啊。我也是人,我没有情感的吗?你
“多少钱呀?”
这样随随便便就决定了我的一生,你是我的什么人?父母吗?配偶吗?”
“一分一串。不讲价哈。”
周峻纬咄咄逼人的质问着齐思钧,语气里充满愤慨和难过。他紧盯着齐
齐思钧从口袋里掏出包了钱的手帕,摸出一个硬币递给小商人,小商人 喜滋滋的接过硬币,蹬上自行车走远了。 酸酸甜甜的,确实是是很好的味道。齐思钧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他 想着,果然小商人说的没错,他下次还会来的。 他逐渐习惯了听小商人叫卖的声音,每次他都捏着一枚硬币在门口等着
思钧的眼睛,充满攻击性,不给他一点躲避的空间,似乎有一种要搏斗的架势。 齐思钧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他,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朋友而已。” 周峻纬似乎被气笑了,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蛮横的攥住齐思钧的 手,将他拉到他们从前经常待着的小山旁,狠狠地吻住了他。 他的吻冲动且具有有力,带着扑面而来的愤怒和失望,扎透了齐思钧的
他骑车来。小商人有时会送他几串说是卖不动了便宜他了,齐思钧也不问,
心。他很震惊也很难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峻纬生气的具象化,他想,这次,
乖乖的接过糖葫芦啃起来。
他真的伤了周峻纬的心。
直到有一天,小商人哭丧着脸对他说他要搬家换个地方卖他的糖葫芦, 他说他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要找个更繁华的城市赚更多的钱,以后可能 不会再回来了。齐思钧有些遗憾——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糖葫芦,还有他还挺
“你会吻一个朋友吗?”周峻纬松开了他的唇和卡着他脸的手,哀伤的 看着他。 齐思钧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一丝一毫,他怕他会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
喜欢这个小商人的。 “都快走了,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商人神神秘秘的靠近他的耳 朵,示意他过来。
周峻纬用一个星期就接受了他喜欢齐思钧的事实。 白天的愤然离开让他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真情实意
“什么?”齐思钧好奇的侧了耳朵。
被齐思钧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他何曾如此卑微?年轻人的一腔热血就像沾酒
“我好几次送你的糖葫芦,是那个哥哥掏钱的。我哪有这么大方,我还
划向天空的利剑,瑟瑟间是一个傲霜斗雪,他不曾为五斗米折腰,不曾为任
要赚钱治好唐九猪的病呢。”他的手冲着远处指了一指,齐思钧顺着方向看
何事暗自讨好,但他为了会为了齐思钧的情绪牵肠挂肚。他是这样一个心思
过去。
缜密的一个人,将自己所有的寄托都交付给了齐思钧,他们一起输出思想阔
他愣在了原地。
谈文明,像知己一般息息相关,但他所谓知己竟要永世不和他见面,仅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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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
“我不会!”齐思钧连忙开口,急切的想否定什么。他知道,他永远不
周峻纬突然愣住了,下午的一时着急让他没有注意到齐思钧离开他的理
会嫌弃周峻纬,他就像他唯一的神,永远明亮。
由,他匆匆打开信纸,看到泪痕最深的一行——“我对你似乎有了非比寻常 的感情。”
“那让我继续照顾你?还像以前一样,让我陪在你身边。”周峻纬开始 微笑,他的面容因为笑容显得更加明媚,眉头舒展开来像钩子拨动着齐思钧
周峻纬明白了,他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飞速泄气。一盆冷水冲头浇下,
的心神,眼睛明亮有光,像是找回寄托一般,荡漾着缕缕柔情。
让他窜到头顶的火猛地熄灭。他大概懂了,读过的书里也曾解释过——这并
齐思钧没有说话,他早已泪流满面。
不是病态,这是一种欣赏。但他没有想到,虽然他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知 喜欢为何物,他仅仅以为他们是挚友。
——在每一瞬间人们都必须飞,就像鹰隼,就像苍蝇,就像日子。又是 一个春晖万生,苦难被风撇在在驰骋的春秋后不再言说。人们早已习惯的日
他很诧异,却奇迹的没有觉得恶心。他在以后的日子都尽量避免去想齐
日月月却在一个不小心的也许中荡起千层波澜,这日子藏着你读过的书,走
思钧,但故人就像一个顽固的印章一般,时时刻刻盖在他的脑子里。他照例
过的路,你爱过的人。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哭着想着的人也是
溜到邻市看书,照例会仔细读每日的报纸,一如既往地在小山坡上看星星。
能够得到回响的,漫长的人生里既然狭路相逢,那就携手并济吧。
但再也不会有人傍晚等他回来,不会有人求他让他讲报纸上的实事,也不会 再有人陪他一起满身杂草,谈天说地。 他渐渐有些忍受不了,思念开始吞噬他的大脑,一日复一日的在梦中与 故人相会。而这样的日子,对周峻纬来说是如此漫长。走神变成家常便饭, 在大街上走着却总是能看到好像故人的背影,顿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后继续落 寞。 最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接受了他已经离不开齐思钧的现实。往事没出 息的在眼前一遍遍回荡,他想将信纸背面写满寄托与思念,提笔却发现自己 无意识写了满满一整夜页齐思钧。 ——原来这就是喜欢,简单到仅仅是我想见你。 理清自己的心路历程后,他又去齐思钧家门口远远地望着他,却不敢上 前一步。他的性格让他不容一丝错误和反转,他需要的是一个时机,这个小 小的等待会让一切充满意义。 而这一等就是六个月,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老齐,你看着我。现在该我和你坦白了。” “我喜欢你,仅仅因为是你。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皮囊。我 时常思念你,思念你的一切,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说希望岁月终可回 首,但是为何你不珍惜现在不需要回首的岁月呢?我已经在原地等你太久太 久了。”周峻纬的声音变得温柔,令人几欲心碎,但语气里却带着信誓旦旦。 他又说,“我不会嫌弃你的容貌,因为许多年后,我会变得耄耋,而你 会焕发新彩。那时候,你会嫌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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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日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周峻纬白天打零工,晚上疯狂学习,经常 几日几日见不到人影。但他放工时满头大汗神采奕奕的奔向齐思钧的时候, 他的神情总是轻松活泼,带着春草的芳香,和一点快乐,一点蓬勃,一点潮 气。齐思钧拿着手帕替他擦汗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弯弯的,闪着小小的光, 里面装着小甜蜜。 这是一个认真谈恋爱的男孩拥有的样子。 全国的教育都走上了正轨,周峻纬开始去上学,和那群二十岁的年轻人 一起汲取新知识。——他要考到北京,去到他梦想中的实验室大展头角。他 的聪明像是与生俱来,曾经读过的书都是建设他强大学习体系的建筑材料, 踏踏实实的用天赋和努力争取最优。他在课堂上熠熠闪光,回答问题时候逻 辑清晰,有理有据,课堂下和同学礼貌客套,是大家公认的完美。有些下乡 的女知青红着脸说为他愿意留下来,他只是看着她笑眯眯的回答:“谢谢你, 但是我有爱人了。” 1977 年冬天,中国五百七十万考生走进了曾经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 考场,周峻纬在齐思钧的唠叨下踏进了迈向未来的门。 他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用冻僵的手一笔一划的书写前程。钟敲响的那 一刻,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流下眼泪。成年后,他便一个人照顾历代星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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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痛苦悲伤全往肚子里咽,没日没夜的似乎只是在熬着,无人倾听。 后来终于遇到齐思钧,再次找回了灵魂共振,在这样一个时代,有了咬牙坚
到他,爱上他,所以透支了无数苦难。 这一生活着不容易,死了不足惜,还好有你。
持的动力。他不是没想过就此草草过完这一生,但他又有不甘,他曾倔强骄 傲,不屈不挠,不该平平无奇屈于朽木的枷锁。
开学的时间终究还是到了,齐思钧考虑再三还是选择留下。他与周峻纬
还好,这一切齐思钧都懂。
谈判,辩论,最终赌气收场,但周峻纬知道,温柔的老齐骨子里倔的像头牛,
他不再一个人,他带着两个人的信仰一同前行,不畏风霜。
一旦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头。齐梳还在老家,齐思钧对于自己的年迈 又有着过多担忧,不想拖他的后腿这个理由,似乎成了一个固定搭配,周峻
不出意外的,他考上了,且异常优异,拔得头筹。录取通知书寄过来的 时候,周峻纬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了。这样一个自持的人,咬着舌尖强 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开启封袋,他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北京大学心理系,存在着他梦想中的实验室,很快他就要切身体会 的感受它了。
纬每次听了都会被气的发疯。 但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自己默默的收拾了行李,郑重地对齐思钧说 “等我”后,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就此一别经年。 前期周峻纬经常给他写信,信里都是些有的没的的话,但是充满了快乐 和喜悦。齐思钧能感受他每封信里藏着的那份真挚与感动。他和他说,北京
他们在落雪里对酌。周峻纬喝了两瓶酒,齐思钧就看着陪着他喝,为他
大学的教授胡子长的可以拖到胸前,图书馆的书他一辈子也读不完全,和他
高兴。他举着酒瓶对着老天干杯,顺手挽住的落雪化作纷飞的火焰,照耀着
讲上课时候他的同学有多么滑稽,连教授的姓都记错。他还说,天安门的升
光明的前途。——来之不易,他终于终于终于终于成功了。
旗仪式让他红了眼眶,北海公园的小船上全是春光,老北京的驴打滚好吃的
他们甚至说不出话来,一切的言语都滚在热泪里烫开了周遭的冰霜。阵 阵冬风就像是短梦里飘零的白色柳絮,围绕着山海。天与地都是白的,所有
他买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碎片似的念念叨叨,组成了一个新的周峻纬,一个 齐思钧看不见的周峻纬。
的阻断在白海里剧烈烧灼变成纯净的梦想。他们在雪地里接吻,像是世界毁
他的生活一定很丰富,有老师同学,有青春的大闹,有知识给与他的动
灭一般,无惧无畏。落雪飘在发丝尖尖,又缓缓落到肩头,举世苍穹仅有二
力。齐思钧每每想到都很羡慕,幻想着自己可以和他的老周一起上下学,散
人相依。
步在开满紫藤花的走廊里。——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的话。
周峻纬醉的一塌糊涂,浑身冒着浓烈的酒泡味。他吐着酒气吻齐思钧, 贴着他的唇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北京,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从此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帮齐梳收拾院子了。 第二年秋天,他收到周峻纬的来信。里面是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成绩单。
不再回来。他说他真的爱他,缠绵的用带着深情的眼望着齐思钧,问一下吻
门门课都是红彤彤的 A +,写满了周峻纬的骄傲。他的言辞很激动,甚至划
一下,似乎这个甜蜜的折磨他不答应就不肯罢休。
掉了很多错别字,似乎压抑不了自己内心的狂喜,他写着:
齐思钧只是笑,认认真真的吻他,不作回答。 可以选择的人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老齐,我被教授认可,被培养成定向教师,毕业可以直接教书了,我 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激动。”
齐思钧庆幸这样的一个他遇到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人。这个人像光束带着
齐思钧开心的几乎站不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不愧是他的周峻纬,
他睁开了眼,他的人生本该黯淡无光的。出生便是年迈的模样,未来还不知
在哪都能熠熠闪光。直到他看到周峻纬说,因为太忙,可能以后没什么时间
道是什么样子,奇怪的际遇使他有着非比常人的敏感与警觉。它曾怒问老天,
写信了,但是希望齐思钧不要急,他很快就会回来。
为何是他,为何偏偏是他需要承受这般苦楚,不得当的过这一辈子。老天默 默无言,大地一声不吭,天地间只回荡着自己沉重和难言的哭腔。直到他遇 到周峻纬,火炬在黑暗中会驱散愁苦,他想,必是因为老天为了让我能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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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有些失望,但是爱人的优秀让他自豪的忘记了这些许的惆怅,他 决定做一些事情,至少让他不要和周峻纬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收了几个念不起书的孩子,在每天下午五点后为他们免费开课。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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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写的一手好字,笔锋硬朗,笔力劲挺,没有纸的时候,就扯着根小树棍,
一缕阳光,温柔却激烈,甚至带着一些颤抖的凉意,直挺挺的装进周峻纬笼
在地上写写画画。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总是摸着孩子的头,告诉他们小
好的手臂里,锁紧距离,泪流满面。
心回家,眼里含笑,是一位称职的教书先生的模样。 齐思钧过着充实的日子,但也再没有收到周峻纬的来信。他仿佛人间蒸
“你变年轻了,”周峻纬抚慰着他的背,轻吻他的头发,“也更瘦了。” “我好想你。”最终,他如释重负地叹气道。
发一般,好像未曾来过。 他们当晚就做爱了。 1982 年底,周遭的一些孩子未出生便被硬生生折断翅膀,他们的母亲
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一般,齐思钧热情的不像样。他像一条离不开水的鱼,
哭天喊地,在痛苦中失去一个爱和期待。齐思钧每日目睹着别人的棍棒和躲
时时刻刻都贴在周峻纬的身上,仿佛离开他下一秒就会干涸而死。无师自通
藏,隐隐之手在大脑的电波中抓紧他的脑神经,令人失控。
般的,他们互相依附,紧密贴合的肌肤,就连毛孔都在缠绵。如若爱情是绝症,
他更年轻了,脸蛋开始有了胶原蛋白,头发变得乌亮,带着的金丝眼镜
那么爱人的呼吸就是止疼剂,爱人的唇瓣就是救命良药,爱人的身体就是此
给他的目光镀上了一层温柔。他逐渐需要躲避一些熟识的人,当有人问他为
生唯一救赎。齐思钧就狠狠地抓着他的救赎,在有光亮的地方细细的望着他,
何越来越年轻的时候。他带的孩子已经会识很多字,都在慢慢长高慢慢成熟。
将他藏进自己的眼睛里,不死不休。
他们高声叫他“齐老师”,声音温暖和煦,带着些初晨的曙光,滋味生长。
他大声的呻吟着,任由眼泪津液汗液混在一团,砸在周峻纬的锁骨上,
齐梳也苍老了许多,换他佝偻着背,被齐思钧追着喂饭了。镇上的犬依旧不
意乱情迷的摸着周峻纬的头发、脸颊,在他的闷哼里去咬他的下唇,微微用
知疲惫的叫着,守护着主人的安危,笼子里的鸡守着身下的鸡蛋,进入沉思。
力换来身下更猛烈的撞击。他全身滚烫,好似爆炸的预兆,只有心那一小块
转眼四年了,风景变的面目全非,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但齐思钧还在 等周峻纬。
地方在感受温度。周峻纬的汗滴在他的鼻尖上,顺着人中滑到了唇边,他用 舌头小心的舔掉,仰起头,继续沉醉在爱人的深吻里。
周峻纬回来那天,没有任何预兆。因为意料之外,所以手足无措。 彼时齐思钧正在家门口和孩子们一同读书,他温柔又严厉的监督他们的
齐思钧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他的爱人,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完全 全的打开自己,用心的把他交给周峻纬。他的手不知疲倦的抓着什么,用指
一字一句,争气的朗读声飘在门前的芋头花里微微作响。他专心的看着书本,
尖描摹爱人的五官,双腿紧紧卡着他,颤抖着接受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人在
并未发现有人到来,再回首时,周峻纬已经放下行李,站在原地很久了。
无意识中的呢喃,总是真诚且发自肺腑的。他的声音情欲却不显淫荡,声声
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就哭了,眼泪止不住似的汩汩往外冒。他甚至来不 及擦,任凭眼泪沾湿衣领胸襟,滴到手中的书上,染花一页狼藉。不真实感 像在薄雾中的摸索,让齐思钧一时无法动弹,周遭的声音也消失,树也不见, 滚动的空气变成弹指的疾风,钉在他的脑门上,大梦方醒。 他回头喘着大气抽泣的让孩子们离开明日再来,愧疚得向他们道歉—— 他觉得自己真的丑态百出。
低语,喃喃的说着什么,说给周峻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你终于回来了,我漂流他乡的森林。” 这一刻,他可以是诗人,可以是老师,可以是学者,但他统统不是,他 只是一位爱人。 一个人有多伟大,取决于他是否能温柔且坚定的爱着某人。 他做到了,且满分。
孩子们一溜烟跑走了,带走落下的太阳,留下天空贴着大地,摇晃着胭 脂一般如烟的红霞。
次日齐梳的拳头终究还是没挥到周峻纬的脸上,他用劳苦了半辈子的六
周峻纬没有说话,他脱下带着尘土的外套扔在行李上,冲齐思钧张开了 双手。
指拳头狠狠的捣在了他的胸口,狠狠地对他说:“赶紧带着他去北京,麻溜 点滚出我的日子,我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你们。”
这该是一个令人落泪的拥抱。齐思钧小跑的冲向他,重重的撞进他的怀 里,如果思念有火星,那么此刻周峻纬抱了个满怀的烈火,它犹如朝暮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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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但最终还是没憋住,在齐思钧的哽咽中偷偷抹了眼泪。 这个怪人对一个孩子一生的爱,在“托付”二字中,悄悄地交出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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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回来了,我的孩子,从此以后,山迢路远,一切的远方,希望他能陪你走完。
有管他人的权利,同样,他们也没有。世上万物本是相互取暖,也从未有过 高低贵贱。”周峻纬情绪有些激烈,声音变大了很多。 他本该生气,但是看着齐思钧蹲在地上的蜷缩着的身子,又有些怜爱。
04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如果我是女人你会爱我吗?”他将爱人拉 北上的火车不会因为离别的悲伤而停止前进分毫,它像个从不困倦的永
上床,缓缓为他披上一件衬衣。 “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齐思钧没有看他,但最终做出来思考。
动机一般,在离别之人面前轰隆作响。也许脚下这块熟悉的土地并不曾属于 自己,他们都知道,从踏上北上的那一秒,故乡便只是“故”乡。 车窗外的向后流淌的景色,是曾经一个又一个回忆。那些灰白的日子,
周峻纬把他拉进怀里,他低头假装认真的扣着扣子,月亮透过窗户照进 屋子,发出惨白的光。床上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最终有人发出了叹息。 “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是齐思钧,我就会爱你。”
日子里鲜亮的红袖章,乌泱泱的民众,意气风发的脸,一个小山,带着泪痕 的信纸,无一不给岁月的拼图拼凑起惨痛的形状。每一块拼图的缺角便是一 个遗憾,遗憾物是人非,但好在遗憾中还有丁点不服输,终究成全一个差强 人意的圆满。 周峻纬成了一个年轻的大学老师,可能努努力可以变成教授。他发表的 论文一举走向全国各个研究所,甚至还被校方派为代表参加国际辩论大赛。 齐思钧越来越年轻,他开始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与周峻纬站在一起变 成北大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没人不夸这兄弟俩长得真好看的。 兄弟俩。对外宣称。
这段小插曲仿佛并没有影响什么,周峻纬仿佛只记得昨晚他的第一句话, 对外宣传他是自己远方来的表弟,来北京投靠自己。齐思钧松了一口气,他 觉得有点自私也有点如释重负,他害怕面对流言蜚语——他终究还是胆子很 小。 齐思钧找了个报纸社,专门给边角塞内容,虽然知道不会有很多人看, 却依旧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的研究。日子不富裕却也很清闲。周峻纬买了一 辆二八自行车,美其名曰是方便出行,本质上是方便带着齐思钧去兜风。新 教师课少事情也少,没课的时候,他总爱带着齐思钧在胡同里穿街过巷。太
齐思钧在第一天来北京的那个午夜蹲在床边抽烟,在烟雾弥漫中捧着周 峻纬的脸认真地说 :“峻纬,答应我,这辈子不要在别人面前说爱我。” 周峻纬叼过他的烟,抿了一口,垂了眼没有说话。 彼时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性爱,在学校安排的小小宿舍里,无声热 情而又酣畅淋漓。 齐思钧抽烟的姿势很娴熟,倒是另周峻纬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毛。他夹 着手里的烟,在烟头的忽明忽暗中问抱着膝盖的齐思钧 : “怎么想起来这么说?” “想到了而已,我爱你,不会被世人所接受。” “本来我该一人丑陋的爱你,只不过我很幸运,你正好也爱我。” 他仰起头看他,叹了一口气 :“本是不正确,但我们偏偏相爱。” 周峻纬闻言坐直了身体,他将快要烧到尾的烟头猛的按在床头柜上,引 得火星噼里啪啦四溅,最终烧黑了一小圈柜脚,掉到地上发出“咔”的声音。 “没有什么不正确,我有爱人的权利,你也有,每个人都有。但我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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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很大两边都树很绿的时候,街边站了零碎的卖雪糕的小贩。同款的二八自 行车后面载着个泡沫箱子,碎嘴的小贩刚卖出一根雪糕收了钱转头就去小卖 部买了一碗几分钱的豆汁——齐思钧喝了一次便在人生美食中永久除名。鸽 子盘旋在四合院上方的天空发出响亮的哨声,京韵大鼓在曲径通幽处飘飘作 响。电影院的黑白幕布上映着一张又一张好看的面孔,在青春的老歌里幻彩 飞扬。 通常的时候,齐思钧总是坐在后座搂着周峻纬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汗衫 里。他的后背总是汗津津的,映出一点点透明的痕迹。齐思钧却一点也不嫌 弃,只是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微风环绕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到了偏远周 边没人的时候,齐思钧就从后座上下来,跳上车前的大梁,手握车把的横梁, 钻进周峻纬怀里。他们紧密的贴着,大声唱歌,春风灌进嘴里吐气都是青草 的芬芳。齐思钧总是趁他不注意仰头吻他,蜻蜓点水一般,一碰就离。好几 次周峻纬都差点稳不住车头,险些摔倒,于是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捂住调皮爱 人的嘴,将自行车踏的飞快,赶在沙尘来临之前回到他们的小家。 齐思钧报社的老板搬家时候遗留下的柜子被齐思钧要了过来打算改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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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书桌送给周峻纬当做生日礼物。周峻纬每次回家写论文都趴在餐桌上,齐 思钧只能一遍一遍的擦着餐桌试图让它更干净些,免得污染了他的稿纸。 直到有一天临出门时,周峻纬睡眼朦胧的叮嘱他:“我买了一台旧电视, 等你回来一起把电视柜装了吧。”
一个成熟的圆。 齐思钧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笑眯眯的问了一句:“小朋友,还有得糖 葫芦卖吗?” 闻言那人抬起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
齐思钧有些疑惑,他开始怀疑自己晚上睡觉是不是说梦话了把一切都招 了。他决定装傻:
“是你!你怎么……. ?!” 齐思钧给他嘴里塞了个甜枣,堵住他的大喊大叫。
“你在说什么?”
“小点声,一起吃个饭,慢慢聊。”
“不用改成书桌了,我在餐桌上凑合一下就行了。”周峻纬困容满面地
记忆里的小商人好像没怎么变化,但是眉目间全是沧桑。他惊讶地表情
打了个哈欠,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前几天洗澡,日记本没收,我
像是刻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而那股难以置信在看清齐思钧身后的周峻
不小心瞄到了,真不是故意的。”
纬时,又加了更深。
“我看前几天在小卖部买醋的时候,你盯着人家的小电视徘徊了很久,
随后的半小时里齐思钧简略的给他说了说自己的传奇人生和他和周峻纬
我想着反正以后也要用,别人有的我们老齐也要有,我就自作主张去买了,
曲折的爱情故事,小商人边听着边盯着他俩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冒出一个
当然钱不够,只能买个二手的。”周峻纬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上还有因为
果然如此的表情。
打哈欠遗留的生理盐水,亮晶晶的闪着光。他的头发很乱,嘴上还有一点胡 渣,哈欠连天的一点也没有风度,但是齐思钧眼睛一热,他甚至觉得世界上 再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周峻纬更好看了。他飞快的亲了一下周峻纬的侧脸,关 上门跑走了,他怕再多一秒,眼泪会不争气的留下来。 齐思钧下班的时候借了一辆车慢吞吞的把柜子扛回了家。他比周峻纬下 班早,在床上躺了有一会,周峻纬才拎着工具箱带着满身的潮气回了家。外 面丝丝小雨带着点凉气,他俩蹲在地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敲敲打打,好一会才 把电视柜装好。
“你好像很快就接受了,不觉得很恐怖吗?现在你该叫我哥哥而不是叔 叔了。”齐思钧给小商人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提醒他别光顾着听不吃饭。 “还行吧,我本身思维就很跳跃,没有事情能令我惊讶。”小商人满不 在乎的夹起红烧肉,咬下了瘦的那一边,将肥肉留在碗边。 “非要说惊讶的,我倒是很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位哥哥当时老拦着我, 让我送你糖葫芦。”他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冲周峻纬挑了挑眉。 周峻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反驳他:“我还是给钱了的。别说的我 跟强盗一样。”
“明天我去搬电视,明晚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家里来了新成员。”周峻纬 看着齐思钧笑的没有眼睛的样子,心像是被熨开一般舒畅。 “那我去买瓶红酒,明天我要喝倒你。”齐思钧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周峻 纬,逆光中的爱人温温柔柔的,外面的雨也停了,滴答声停止,那一瞬间他 觉得他们好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说说你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弟弟的病怎么样了?我记得你说要 去大城市赚钱给他看病的。” 小商人顿了一下,继续扒着碗里的饭没有回答。周峻纬和齐思钧互相交 流了一下眼色,害怕自己说错了话。过了好一会小商人才慢慢的说道: “去年年底已经走了。”
没有烟火气,人生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风雨兼程里,你是我冬天带有 温度的手套,是夏天冒着冷气的啤酒,是傍晚带着汗味的白色汗衫,你是我 年复年日复日的梦想。
“早就知道治不好的,之前都是我在挣扎罢了,骗骗自己这日子好像就 能过下去。” 小商人声音有点颤抖,但是这么多年的独自打拼,让他自持的没有失态。 “先天性心脏病,没法根治,除非换心脏。但哪有人会愿意给陌生人换
在北京的第三年,齐思钧在生日那天下馆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
心脏?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我赚多少钱,不管带他去哪,最终还是不会好的。”
人。那人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正在算着什么,脸还是孩子气的模样,但是
“我和他相依为命,虽然是弟弟但是长得比我高,总是照顾我。别人都
整个人的身上却沾满了世故圆滑,像一个被迫着磨平棱角的正三角,假装成
说我刻薄势力,一生只爱钱,只有他会笑眯眯的抱着我对我说我们明明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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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上最善良的人。他希望我不要那么累,不要为了他那么拼命,但我看着他 发病疼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没有,我真的好没用。” “这些年到北京,我每日每夜不睡觉,一人打四份工,给自己忙的没有 一点机会,我骗自己,只要有钱了,九洲就会有救。现在我才 29 岁,有了 自己的店,买了房子,别人觉得我好成功,是人生赢家,但是你知道吗?我 救不了他!”
05 日子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越走越快,又是一年开春,北大的紫藤花开了 一串又一串,一晃八年过去了。周峻纬已经被评为教授,成为整个学校最年 轻的教授之一。同学们都说周教授虽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和三十岁没什么区 别。一样风度翩翩帅气逼人,讲起课来生动有趣,选他课的人多的挤满了教 室。倒是齐思钧越发的年轻起来,整个人开始点缀着二十多岁人的青春气息,
他吸了一口鼻涕,继续说: “他临走之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明明,我希望你为自己活着,下辈子我不要拖累你了。 那时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哪一天快乐了,因为再也没有他在 我身边。” 最后一句话,他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脸落到饭碗里,他哭着刨着碗里的 米饭,硬生生的吞下被眼泪的苦浸透的痛苦,好像这样,就能少一点悲伤。 齐思钧陪他一起落泪,他没有体会过失去至亲的感受,他不敢想象,但 也知道,这有多么绝望。 晚上回到家,齐思钧一直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窝在周峻纬的怀里一声不 吭。 良久,他终于张口,有些紧张的问紧紧搂着他的人: “峻纬,你害怕死亡吗?” 周峻纬环紧了自己的胳膊像是怕失去什么一般, “老齐,我研究心理学这么多年,什么都遇到过。我清清楚楚的明白死 亡并不是从天而降的厄运,而是与生俱来的宿命。人其实在活着的那天就在 走向死亡。但你知道吗?人偏爱虚假,当一个人开始害怕死亡的时候,他就 不再真实。我一向想做坦荡真实的人,但是因为你,我生平第一次恐惧。” “因为你,我竟然产生了想要永远活下去的疯狂念头,并不是因为贪图 世间名誉权利,只是牵挂你,想同你活着永不分手。” 夜深了,每个人都暗自无眠。
散发一股灼热的荷尔蒙。他们的身份好像对调了一般,周峻纬渐渐开始无意 识的依赖齐思钧。 他们照例恩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两个眼睛里只装着彼此。也偶尔会争 吵,但是心很脏的心理学教授经常将人说服的哑口无言,并带到床上吃干抹 净,美其名曰“国际研究表明,性是爱情摩擦里最好的润滑剂”。 齐思钧的身体因为年轻越发的匀称白嫩,皮肤光滑且富有弹性,周峻纬 每次做爱的时候都要叼着他大腿根的软肉亲很久,仿佛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流连忘返。他们都很享受做爱的过程,因为互相深爱着,便不厌其烦的想和 对方亲近。亲吻是他们最常做的事情,早安吻和晚安吻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 事情。齐思钧读了很多有关爱情或婚姻的书,对“七年之痒”这个特有名称 感到十分不解,也许是他认识到的人事物太少,他就是觉得周峻纬几乎是完 美的,不会让他有“痒”的那天。 八年,齐思钧已经从一个边角料撰写人变成了一位真正的编辑。他在报 纸上写的一些东西慢慢有很多人喜欢,他的读者也越来越多。“齐两道”这 个随便起的笔名似乎还引起了很不错的反响。 周峻纬有时候会拿着读者给他写的信指着给他表白的的话开他的玩笑, “我们齐老师太出息了吧,莫名其妙的感情线越来越多。” 齐思钧就狠狠地瞪他,夺过他手里的信,“你不懂,老古板,这是读者 与作者灵魂的共振,岂是一个感情线就能概括的。” “好好好,是我不懂了,那齐老师今晚和你的读者一起兜风吧。我这个 老古板今晚在实验室将就一晚算了。”周峻纬向后仰躺在沙发上,四十岁的
后来他们和小商人越来越熟识,清明的时候,小商人带着他俩去给弟弟 扫墓。四月的天下着小雨,他们都没有打伞,任由丝雨打湿他们的脸庞。齐 思钧买了一朵花,轻轻地放在墓碑旁,悄悄地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放心 吧弟弟,以后我们来照顾你哥哥。” 墓旁的树被风吹得晃了晃,恍惚间好像是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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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却越发幼稚起来,酸溜溜的语气倒显得生动了很多,齐思钧“噗”的一 声笑了,他想着要是学生要是看到这样的周教授怕是眼睛都要惊掉了。 “哎,算了,谁让这个老古板长得太好看了,我被美色迷了眼,再装不 下别人了。”齐思钧假惺惺的哄着他,凑上去咬他的鼻子,周峻纬微微躲开, 不接受他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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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宣布今晚给操了,就一晚,某人说性是最好的润滑剂啊,好好想想, 我做饭去了。”齐思钧小小的啾了他一口,拍拍屁股进了厨房。留下周峻纬 小声的嘀咕:
齐思钧也给自己戴上戒指,笑着锤他,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的爱 人看着他用唇语无声的说了句“我爱你”,然后庄严的吻了一下他的戒指。 “周峻纬接受党组织的安排,以后一定互相敬爱,分担齐思钧同志的快
“不操白不操。”
乐与忧愁,成为密不可分的战友,携手并肩为党奋斗终身。” 他们笑作一团,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屋子里却灯火通明,拉长了二人相
偶尔齐思钧会想到齐梳,挂念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是不是
依偎的影子。
还是一个人。他想回家看看,但是他又回想起临走之前齐梳对他说的话。 “我老了,不知道还有多久可活。别想着我,跟着他好好地,这一走,
齐思钧辞职以后,没事经常去北大校园的图书馆看书。他时而觉得自己
就别回来了。我一直是不肯示弱的人,我老到了不得动的样子,不想让你看
的日子过得太好太美满,开始没有奋进心了。于是,他决定通过书籍来汲取
见。”
新的东西。
他摆摆手,抹了抹齐思钧脸上的泪,催促他上火车。 八年,齐思钧有时候会恍惚他的样子,但是他最后一句话倒是历历在目, 齐梳还是笑着说的,握着他粗糙的手有着一个世纪的温度。 齐思钧想,这辈子过了一大半了,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还好还有人爱着 自己。
校园里的学子,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像一颗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国家栋梁, 在知识的灌溉下,逐渐挺直了腰板。 齐思钧读书的时候是生动的。他的表情总是随着内容的走向急速变化着。 他年轻的样子极其好看,连周峻纬这个看惯了他几十年的人有时都会迷失在 他的笑容里。
齐思钧辞去了报社的工作,越来越年轻的脸有时会困扰他的生活。明明 和同事相处的友好,也没什么隔阂,舍不得却也还是要辞职。——不是每个 人都是周峻纬,谁会不害怕这样一个怪物呢。
年轻好看的男孩,有谁会不爱,何况他又如此温柔。 女孩们一窝蜂的围上来,过多的接受西方主义思想的她们,学到了有爱 就要勇敢追的理论,时常将齐思钧搞得焦头烂额。他想直接拒绝,但是又不
周峻纬在四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接手了学校心理实验室的主管权,他那天
忍心伤害她们的心,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在这个时候越发使人急躁。他在经
高兴了很久,喝的醉醺醺的。齐思钧盯着他的脸发呆,莫名的想起好多年前
历数次口说无凭 “我有爱人”后,还不被人相信,最终还是掏出了挂在脖
周峻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好像也是一个下雪天,他们坐在雪地里举杯。
子上的戒指。
那时他们对未来还是迷茫的,根本不知以后何去何从。那时的他们也根本不 会想到以后会有一天,他们彼此相伴走了数十载,有了自己的屋子,自己的 成就,日子细水长流的过着,好像能一眼看到老。 他坐过去握着周峻纬的手,郑重的掏出了一对戒指——用三个月稿费花 大价钱买的。
“我早就结婚了,妹妹,优秀的男孩还有很多,我不是你的幸福。”他 在心里默默地补充,而且我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做你父亲了。 面前的女孩经不住掉下眼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对……对不起,打 扰你了,但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齐思钧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笑着给了她一个祝福。
“生活要有仪式感,虽然早就老夫老妻了,但是,周峻纬同志,党宣布 你要和我结婚。”他的语气笃定且铿锵有力,没有紧张,没有质疑。
少年人的喜爱是热烈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勇气。烈火一般的浓烈 爱恋仿佛是拼命向上盛开的繁花,在世人之海斩头露角。但相互倾慕这种美
周峻纬酒被吓醒了一半,直愣愣的看着他。
事却不可多得,有皱纹的地方只表示微笑曾经在那里待过,人总要经历些什
“怎么傻成这样,被我浪漫到了吗?”
么才会有自己的芬芳。总会有遗憾,遗憾他不爱我,遗憾我们无法在一起,
面前呆滞的人很快找回了以往的从容,笑了笑戴上了戒指,语气还装的
但以后你也会见过山海见过花开,也会在匆忙的人生旅途中为一个人驻足。
很可惜:
女孩,愿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以后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出去应酬都要报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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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在目睹他拒绝一个又一个女孩的后,渐渐有点吃味。 “看来我之前说早了,现在才是你莫名其妙的感情线井喷的时候。”
看镜子的时候,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齐思钧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爱人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他想
齐思钧在读郁达夫《春风沉醉的晚上》,正入迷,头也不抬的接了一句:
了一下,印象中周峻纬一直是温温柔柔没有特别生气的时候,他便以为爱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么大岁数了,去把脸洗了早点睡觉,明早你有早
只是上了一天课累了,便没有多想。他哼着歌准备去洗澡,被周峻纬突然的
课。”
开口吓了一跳。
周峻纬闻言自讨没趣的去洗脸,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霎时间有点恍 惚。——什么时候自己脸上的皱纹已经这么深了。 周峻纬不爱照镜子,这些年来照镜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头发也是随便乱 梳,所有一切纯靠脸硬生生撑起来的。他好像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也明白怎 么样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个人魅力,属实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对好多人的心思 心知肚明,但是总是装作不知道,也会在何处适当的靠脸来解决一些不必要 的问题。
“齐思钧,你坐过来,我们谈谈。” “啊?怎么了,我不过去了,刚回来,浑身都是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齐思钧暗道不好,这么多年来,周峻纬连名带姓的叫他不超过五次,但 同时他也很疑惑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汗还是有别的味道不能让我闻到?”周峻纬脑门上的青筋都隐隐在 现,压底的声音带着火山爆发前的预兆,迎面扑上齐思钧的脸。 齐思钧愣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周峻纬嘴里说出来的。他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但是他没想过自己也有会老的一天。虽然他 的头发依旧浓密乌黑,但是在不经意间还是冒出了几根白头发,像是在昭告 天下,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快到知天命的时候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何 处祈求还能永世不老呢。
声音带着一点颤抖, “你在怀疑我?” “你年轻好看,我怎么敢怀疑你。”周峻纬咄咄逼人,讽刺的话像一把 刀子,一下一下扎在齐思钧的胸口。
周峻纬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周峻纬,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你现在太冲动,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毛头小子送花送到了家门口了老齐,你让我怎么
矛盾就是在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激起的。 那时齐思钧刚扔完追求者送的花,气喘吁吁的赶到家。 80 年代改革开放以后,渐入佳境让 90 年代的北京像是突然被解放了思
冷静啊。”周峻纬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可奈可的愤怒。 “你是我的爱人,我眼看着你被人猛烈追求,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反应 才是正确的,什么样才是不冲动?”
潮一般,达到了一个流行的新高度。人们穿着喇叭裤,踏着霹雳步,缓步走
周峻纬眼睛红了,像关在囚笼的困兽,充斥着五分恼怒三分哀求两分无
在灯红酒巷中。大街小巷放着流行音乐,《同桌的你》开始代替《小芳》占
奈。他变得不自持,没有一个学者该有的样子,心理学教的东西都被抛之脑
据播放榜榜首。文化衫上的标语有着青年人的热血和激动,专卖店腾空出世,
后,但其实他并不怀疑他的老齐,他只是怀疑自己——四十五岁的自己年老
大街小巷的超短裙牛仔紧身裤高跟鞋使中国人深埋几十年的趋美之心,开始
体衰,魅力不再。
在在各种意义上释放。海外西方的“存在即合理”思想让喜欢同性的群体, 不再唯唯诺诺躲躲藏藏,甚至因为人的包容心变强而成为一种文化潮流。
齐思钧的样子正是大好年华,好像一切最美的东西都配不上他,他是如 此热情好看,一直对世界充满希望,充满爱。他笑起来是温暖的弧度,不笑
于是齐思钧受到的表白便不止限于女生。
是严谨的形状,一切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似乎不为过,他就是这么好
男生的爱慕更是热烈执着,殷勤的如随时待岗的保镖,像蜜蜂围绕着花
的一个人。
朵一样,不肯远离。周峻纬时常很嫉妒这些毛头小子,仗着自己的年轻胡作 非为。青春痘还没消就开始执着于追人,也不看看对方是不是还有配偶。
周峻纬活了这么多年,有老师的喜爱,同学的仰慕,校长的提拔,学生 的崇拜,他很优秀,在众人的目光中勤勤恳恳却又锋芒毕露的存在着。他学
他站在楼上眼看着齐思钧把男孩送的花扔进垃圾桶,一股无名之火直接
术优异,做人耿直,待人友好,没有人不喜欢他,他也一直有一种高傲。但
窜起在脑间,他起身去洗脸,想洗掉脸上的恼怒,让自己更冷静一点,却在
他头一次产生一个他配不上自己爱人的念头,他的容貌不再年轻,但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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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着更大的天地。虽然他保养的很好,像是三十多岁,但他们一起出行已
他已经四十八岁了,沧桑了半辈子,但是却有一张二十五岁的脸。
经可以被看成是差很大的兄弟,甚至邵明明开玩笑都会叫周峻纬“老大哥”。
“咔嚓——”
这些细碎的粗枝末叶都像是小小的尖针,戳在身上隐隐的疼却不留痕迹。
齐思钧回过头,一个带着帽子的青年拿着相机冲着他微笑着。
原来我也是俗人,周峻纬想。被人夸了这么多年完美,竟然飘飘然真的 觉得自己完美了。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思想阴暗嫉妒别人到发狂的小丑罢了。 齐思钧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周峻纬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坐着很久了。他的 头发上全是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他慢慢的走到周峻纬的面前,坐 在他的脚边。
“对不起,你刚刚的样子很入神,没忍住拍下了照片,如果冒犯了,我 先说一声道歉。” 齐思钧摇了摇头,看在他礼貌微笑的面子上,对他道谢。 “你好像很忧伤,想和我这个陌生人倾诉一下吗?我们素不相识,也许 我可以做你的树洞。”
“峻纬,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很早以前是我先喜欢你的。” “我是一个与主流背道而驰的人,我的人生应该是昏暗无光才对。我 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你救了我,是你告诉我我是传奇,是你告诉我你 相信我,让我也要相信我自己,是你让我的痛苦变成甘露,这闪亮的世界是 你牵着我的手送给我的,这些所有的美好都是你给我的。我这么爱你信你崇 拜你,你为什么不对呢自己多一点自信呢?” “你见过我丑陋的样子,爱过我的无知,包容我的胆小,为什么你不相 信我也可以毫无保留的爱你,抛开你的所有,只是爱你呢?” 齐思钧泣不成声,夏蝉都停止鸣叫,怕惊扰这一屋子的疼痛。
青年人笑着挂好相机,走到他身边,他的五官很精致,像上帝用尖刀细 琢过一般挺拔。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是因为有人惦记而显得特别讳莫如深。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总 是真实的像假的一样。” “深爱一个人却不知怎么面对他,所以选择了逃避,这样是错吗?” “相爱的人哪有什么对与错,年轻时可以把误差当做天意,但是年老后, 就会知道每走一步不管对错,都是自己决定的。过去都是真的,回忆也是真 的,要珍惜你还爱着他的时光,人很复杂,说不定哪天,就找不到彼此了。” “我明白了。”
良久,有人在黑夜里叹息。
齐思钧像是被点醒一般,想到了些什么快步的走了,甚至来不及打个招
“对不起。”
呼。但事实上,他心里一清二楚,他自己脑内挣扎这么久,只是在找个说服 自己的借口回北京,毕竟他真的太过太过思念周峻纬了。 青年人也不恼,他对着齐思钧匆匆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过路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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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享受你的人生!” 齐思钧离开了。他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悄无声息的走了。他给周峻
纬留了个纸条,便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峻纬,我们需要冷静,暂时先分开吧。我还是很爱你,不用找我,我 会回来。” 此去经年,一别两宽,也许分道扬镳才是最好的安排。 齐思钧在上海度过了一年零七个岁月,此时已是 1997 年夏至。 五星红旗在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土地上飘起,国人洋溢在喜悦和泪水中度 过了一整个夏天。齐思钧一个人走到旧时租界的地方,朝着南方举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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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回到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在上海生活时候的东西统统 都不要了,他在回来之前就没有想过再回上海,所以下火车的时候,就只有 一个包和一个人。 他把钥匙和戒指一起挂在脖子上挂了两年,从来不敢正眼看它们,它们 就像是念想,像一个活着的期待,像是会有人永远期盼重逢。 他回到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小家,在屋外徘徊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打着 胆子打开了房门。 他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样子,也许周峻纬也很思念他,也许周峻纬会生气, 也许他不会理他假装他是陌生人,也许他……他不敢想他会不会爱上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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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脑海里飞速的想着,但打开房门后迎接他的只有黑暗和没有人味儿的灰
齐思钧第一次喝醉,在迈进千禧年的尾声里。
尘。
他曾经期待着,也许在新世纪的开端,在新年的钟声里,他能等到一个 他小心的开了灯,走路时扬起的尘埃呛了他一鼻子。——一看就是很久
没有人住过。他打量了一下整个家,发现与他走时没有任何变化,沙发床餐 桌电视柜子还是原来的模样。他走到沙发旁使劲的掸了掸,重重的坐下去, 却在桌旁的电话下看到一张压在底下已经有点皱褶的纸条。 但是纸条上那行字下面又多了一行熟悉的字。 ——等你的第 215 天。我走了。 回忆突然就冲上眉头,他开始大声哭泣,他想,兜兜转转到最后他还是
故人的回归。了无音信的这些年里,全凭着他的回忆,才让他好像没有离故 人那么远。 外面灯火通明,人们数着倒计时期待新的世纪的降临,他们满怀对未来 的憧憬,对两千年的向往,在烟花里踏上新的征途。 齐思钧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热闹繁华,喝光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酒,摔 碎了酒瓶,就着眼泪倒在了地上。 一夜无梦。
把周峻纬弄丢了。 有些时光就像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缓缓地吐气是对岁月流逝最大的反 后来他打听到周峻纬早在一年前就被派到加拿大做研究了,不知道归期,
抗。齐思钧偶尔去看电影,在昏暗的放映机旁,就着忽明忽暗的光亮,随着
也许很快回来,也许以后不会再回来。齐思钧为他高兴,优秀的耀眼的周峻
剧情大哭一场。他去看《灿烂人生》,用六个小时去看着故事里主角的四十
纬去了国外会有更大的机遇,老天赐给他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他会成为更
年,横跨的整个人生,他就想起自己的一生。——大多是圆满的,他想,除
加成功的人,完成他一辈子的梦想。
了没有一个好结局。
——如果他能更深刻的活着,那么以后他的生命里没有我,我也不会遗 憾。
命运是无常的,人就在其中摇摆,坚守,奋斗,然后死亡。罗曼罗兰说 过,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他独自一人住在他们两曾经的家,托邵明明给帮自己投稿,除了买菜, 基本上不出门。邵明明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刚到中年,一个月就得去一趟医院。 可能是年轻时候太过拼命,落下了一些病根。他还没心没肺的说着死了才好, 赶紧去见九洲,他估计等的挺急了。这时齐思钧就笑着踢他,骂他没心没肺。
有多少人能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纵身一跃,不畏生死。回想自己过去的岁月, 齐思钧开始骂着自己,如若胆子再大一点,结局也不会是如此。 齐思钧在人生的第五十四年整,终于知道要爱自己,也终于变得胆大。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周峻纬给他买的小电视卖了,换成了一个大彩电。
夜深人静的时候,齐思钧坐在床头总是睡不着。周峻纬走的干干净净, 属于他的东西他都带走了,但是他还留下了这个屋子,这个充满着他们美好 回忆的小屋。齐思钧有些过矩的想,是不是他也期盼有一天,两人还能重逢, 还能再次在这个屋子里创造回忆?
2008 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齐思钧几乎每天都在关注着新闻,看看风雪里面的人有没有平安回到家, 地震中的人有没有躲过一劫获得重生。生与死只在一瞬,很多时候我们再见,
齐思钧总是做梦,梦到的都是以前的事。他时常看到周峻纬还是小孩子
以为不过是一段插曲,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那就是永别。
的样子,穿着白汗衫坐在他对面。有时又是来了北京后的片段,他能听到一
齐思钧已经独自生活了十一年。他的脸已经略显稚嫩,脸上甚至开始起
起装电视柜螺丝掉在地上的声音,二八自行车的嘎吱声,周峻纬上楼时候跺
青春痘。煤气罐再也不能独自扛上楼,独自出门都要被多管闲事的大爷问是
脚的声音,混在他的耳边咚咚作响。他像个局外人看着梦中二人,或缠绵,
哪家小孩偷跑出来玩。
或难过,或恩爱,或争吵。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怕一碰就碎的梦境让他 没有办法再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夏天到了,人们喜气洋洋的准备忘记上半年的不愉快,迎接下半年的省 会。大街小巷的《北京欢迎你》给每个过路人脸上添了一丝明媚的光彩。
他们甚至没有一张合影。齐思钧难过的想。早知剩下的时光再也不见, 至少还能看看照片留点念想。
齐思钧突然很想吃冰淇淋。他有点怀念几十年前的夏天,他坐在周峻纬 的二八后面捧着一根冒着凉气的冰糕,用清甜感受烈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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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那个街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这个人穿着老掉牙的中山装,在大家的短裤 T 恤衫中显得格格不入。他
齐思钧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突然忘记周峻纬的。那时他正蹲在周峻纬的 脚旁,戳着地上的泥土,再起身的时候,他的眼里全是陌生,他问:
费力的拄着拐杖,在人群中艰难的行走,像是不在意身边的熙熙攘攘,低着
“你是谁啊?”
头只顾前进。
周峻纬想,终究是到了这一天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日子。
那一瞬间,齐思钧只有一个念头。
齐思钧在慢慢缩小,记忆也变得时好时坏,终究有一天,他会忘记周峻
——原来周峻纬也有老的那一天。
纬,忘记他们这辈子,忘记他们一生的承诺,忘记他们曾经彼此相爱,变成
他百分之一万的确定那人就是周峻纬,那个侧脸他曾经在梦里看了无数
一个婴儿死去。
回,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就算他苍老,就算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他想去问
他想,这个温暖的男人,一出生就遭遇不公,却一辈子没有抱怨。从来
问他的腿怎么了,在国外过得好不好,科研成果有没有得到回报,回北京多
对人都是温温柔柔,对世界充满希望。他爱着他的一切,从灵魂到外在,爱
久了,为什么没来找他,想问问他,有没有也像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自己。
他的喜怒哀乐,爱他的悲欢离合。他会忘记他们的一切,而自己,一定要永
但他又开始害怕了,他害怕他会遇到一个陌生的周峻纬,他怕十三年了,
远铭记,直到花再不开的那一天。
周峻纬连他的脸都不再记得,他怕从此他在故人眼里查无此人。
他牵着齐思钧的手,笨拙的教他走路,教他说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
直到对面的人也望向他。
告诉齐思钧,他的名字是周峻纬。然后齐思钧就大声的嚎哭,直到周峻纬拿
周峻纬开始变得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在太阳底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着纸巾,将两个人的眼泪擦干,重新逗他笑。
芒。他们的眼神隔着一条马路在空气中打着火花,齐思钧这才终于知道,原 来故人对待重逢也是一样如此。
最终齐思钧还是走了,他哇哇大哭的在周峻纬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十三年,他们早就活成电影里的人,下个镜头就是:多年以后。仿佛他 们过得不是日子,只是笔者给他们人生的一笔带过。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个象征的新生命的襁褓,却是死神带来的最终告别。周峻纬用此生所 有眼泪和一个带着一辈子爱的吻,送走了他的爱人。
这孤独的每一日,都是踏碎在彼此心底的一根梁,是用爱与折磨行走的每一 步,这每一步,都带着血。 齐思钧飞快的冲过马路,在人们讶异的眼神中仅仅抱住了周峻纬。他有 好多问题想问,最终全部忘得一干二净,他哽咽着,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周峻纬。”
07 老人说完他的故事,突然睡着了,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生说完太累太 累了。
“你老了,也更瘦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和他眼角的泪痕,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一切都是真
“我好想你。”
的。我相信他们爱了这么多年,互相在彼此身上耗尽了全部精力。
最终周峻纬还是搬回了他们的小屋,一个他回国两年都没有勇气回来的 地方。他的腿在加拿大时出车祸,留下了大的病根,只能通过轮椅或拐杖坚 持出行。他是何等骄傲,他不愿让齐思钧看着他变老,也不愿让他看到他的 狼狈。他想让齐思钧的记忆中,永远只有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们会一起谈 笑,一起辩论,一起在阳光下朗诵诗歌,脸上全是带着青草味道的悠闲。 齐思钧只说了一句话,他说: “我不在乎,剩下的人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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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并没有那么苦难,至少比起来齐思钧是这样的。 我爱人不再爱我,我便大哭大叫暗自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会知道,也 不会可怜我,这一切,根本不会值得。 我好像还很年轻,还有展望未来的勇气。 ——一切都不迟,我要打电话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让他去死,不让自己 留有遗憾的活下去。 我看了看沉睡的老人,他的眉目还有帅气的痕迹。脸上的表情还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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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笑的,我知道,这一刻他在梦里会再次遇到他的故人,他们的爱不会因为 时间而有一丝阻隔。 也许有人说,没有东西是永久不变的,我曾经不相信,但这一刻我终于
恋爱技巧风驰电掣 周峻纬 x 齐思钧 互相套路的俗套爱情故事
明白。
——始于青涩,终于圆满,哪怕月亮都有掉落的时候,他们的爱,永不 会变。 END 齐思钧在人生 26 年时终于体会了什么是身不由己。 彼时,他开着他攒钱买的川崎小忍者,在半夜无人的街道上尽情撒欢。 男人嘛,谁不想体会原始速度与激情呢,摩托车爱好者齐思钧因为身体原因 无法打职业已经位列他人生最遗憾的事榜首。于是当他自己开店,有了稳定 收入后,他第一件事不是买房买车,而是抱着存款数日子接“老婆”回家。 左挑右选,选择了 KawasakiNinja250 这种又骚又拉风的款,也算是实现多 年未完成的梦。齐思钧给它取名“工具人壹号”,希望它所向披靡,莫得感情。 今夜风很好,踩离合没有一丝阻力,今夜月亮很好,虽然没到十五也是 实打实的圆。齐思钧享受着耳边风的呼啸,甚至放松了身体准备度过一个比 高潮还爽快的夜晚,有人拧着油门砍碎了他现存的美好。 只见一人穿着黑色皮衣,戴着红色头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甚至鸣了喇 叭,重机车轰鸣的声音像喷气机一样轧过耳朵,绝尘而去。 操,齐思钧骂了一句,你骑哈雷了不起吗?车帅不代表技术好! 诚然,温柔如齐思钧也会因为男人的胜负欲燃起不服并要比一比的劲, 他拧起油门,坐直了身体,“嗖”的一声追了上去。好在他的“工具人壹号” 也算争气,不久就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那人好像感受到后面有车在追赶, 速度竟然更快了,甚至在危险的弯道都没有减速,压低着车身,擦着地面过 去了。齐思钧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像前面那人一样那么骚包地来个灵魂漂移, 减了速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不要命吗这位? 而这时前面那人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那人踩了脚撑,转了头,好整以暇的抬腿斜坐在车上,似乎在等着齐思 钧追平他。齐思钧着实没想到他来这出,一时有些愣神,没刹车直直的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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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又转了一大弯回头骑到那人面前。
词典上描绘的面如冠玉,脱离了电视上滤镜,他的五官更立体,精致的双眼
“你这是 ... 在等我?”
皮和无时无刻不在放电的大眼睛,真是不亏粉丝们冠以的“顶配颜值”。齐
齐思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悠闲的转着自己的钥匙,头盔里露出好看的眼
思钧作为路人粉,每次有关他的热搜点开后,都会痛斥老天对人不公,同样
睛甚至挑了挑眉。
身为男性,有人长得怎么就这么优越这么好看。
“是在等你,你太慢了。”
周峻纬盯着他看了半天转身坐上了车,冲齐思钧抬了抬他的头盔,“我
那人两条长腿轻松一迈下了车,朝齐思钧走来,边走边脱下好像是专门 定制的头盔。
可不能随便答应你,咱们比一比吧,赢了给你签名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怎 么样?”他还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思钧的川崎,补充了一句“看看谁的车更争
齐思钧有些气结,被人直接的说慢可不是一个有竞争心的钢铁男人应该 开心的事情,他也摘了头盔,准备堵上自己的尊严用一拳 490 的力量让面前 这个不知好歹、嘲笑他的男人跪地求饶。 ——直到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气?” 齐思钧本来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听到他近乎挑衅的暴言后,气的 猛地带上头盔。 “输了你就等着叫爸爸吧!”
请问他为什么在半夜无人的公路上能看到人尽皆知、被一群小女生喊弟
看着面前被惹得暴躁的小狐狸,周峻纬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
弟老公、自己不信邪听了歌还被他圈成路人粉的国民歌手周峻纬啊?这人名
要说输了我会哭呢。”齐思钧没理他,利索地跨上了他的“工具人壹号”,
气那么大身边没有保镖的吗?
一副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子。
也许是齐思钧脸上挂满的问号和呆滞太过于明显,周峻纬笑了一下点了 根烟:“你认识我?”
“就往回开,开到我们刚遇到的地方,谁先到谁赢。” 三——,二——,一!
谁会不认识你啊,除非他不上网,齐思钧心里吐槽。
周峻纬率先冲了出去,哈雷的发动机总是快那么几秒,虽然周峻纬的并
“嗯…你,你是歌手怎么能抽烟呢?不要保护嗓子吗?”
不是专业赛车,但是自带的装备优势仿佛志在必得。在发动机的轰鸣里,齐
周峻纬一愣,似乎没想到他竟然想的是这个问题,不由得笑出了声。
思钧不甘示弱,川崎更优越的中端转速扭矩使齐思钧将油门拉到了底。这条
“按你那么说,歌手连吸烟的权利都没有了?没事,偶尔一支,我很早
公路并不十分顺畅,看似直通到底的路况却因为黑夜添加了许多未知,竟然
就已经失去吃辣的快乐了。”
还有不知名的障碍物横在路的四分之一处。周峻纬好像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齐思钧没有回答他,还在认真地考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真实
一个侧滑避让了过去,轮子甚至发出了“叽——”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的吗,这真的不是幻觉吗。周峻纬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介意抽烟的问题,
好在齐思钧还记得有个转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使得他不用漂移也非常完
加了一句“这是这三个月来的第一次,而且你不觉得飙车完抽根烟很爽吗?”
美的度过了弯道。而周峻纬还是一样大胆,不要命地向前冲,没有一点要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笑着看着齐思钧。齐思钧这时终于结束了思考,开始询
速的样子。又是一个完美漂移,但在下一秒齐思钧就超越了他,他一点也没
问一开始的问题:“你等我干嘛?没看到我都快超过你了吗?”
松懈,趁着转弯完成了逆袭。周峻纬却好似不在意,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
“那我问问你,你追我干嘛?”周峻纬反问他。
就在这时,周峻纬的速度却慢了下来,一点一点,最后停了下来。齐思
“谁叫你挑衅我。”齐思钧咬牙切齿的补充了一句“还是用哈雷。”
钧见状猛地一个刹车,身体快要飞出去,他疑惑大喊着:“搞什么,怎么突
“嗯?我没有呀,我只是按了喇叭让你注意后面有人不要撞上。”
然停下来?不是比赛吗?”
看着周峻纬一脸无辜的表情,齐思钧想,算了,人家可能真没想那么多, 是你自己的小小好胜心作怪,看到人家骑哈雷酸了而已。 “那不好意思啦,是我的问题,”齐思钧还是道了歉,“但是既然这么 巧相遇了,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拿去炫耀嘿嘿。”面前的周峻纬真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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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车突然坏了,没办法。”周峻纬猛地拉了两下油门,却不 见车动起来,泄气的拍了拍车头,摘了头盔。“好了,算我输了。你想要我 干什么?卖身也可以。”他看着齐思钧,冲他狡黠一笑,完全不在乎刚刚自 己说了什么惊世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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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还沉浸在刚刚比赛的喧嚣中,那种用速度的交流,默契的好似灵 魂之战,他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灌着夜里的风,深入骨髓。一股原始 的冲动瞬间冲破他的理智,飙升到他的头脑里。他看着周峻纬,昏暗的路灯下,
“喂?”周峻纬恼怒的接了电话,一双大手将刚刚激情掉落的碎发往上 拨,一副被打扰很不爽的样子。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声,“喂,弟弟啊,在哪嗨呢,姐姐快要上飞机了,
这个男人扯开了衬衫他的的领子,不管不顾的冲他笑。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明早记得来接我哈。”王鸥的声音随着电波从遥远的大西洋对岸传来,雀跃
走到周峻纬面前,笑着冲他伸了手。
中完全没有一丝在半夜打扰弟弟休息的抱歉。
“吻我。”
“姐,你可真会挑时候。还好你弟没睡,你弟睡了,可能你明早要自己
然后在他伸手的时候,拽过他的手吻了上去。
回家了!!”周峻纬少见的露出幼稚的神情,眉毛皱的都能翻花绳。
周峻纬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反手抓住齐思钧,将他搂在
“哎呀姐姐知道你没那么早睡,就这样啦拜拜,明早等你哈。”对面火
怀里,一手扣住他的头加深这个吻,另一只手摸到他的腰上,从卫衣下摆伸
速挂了电话,不留给周峻纬一丝拒绝的机会。周峻纬眉毛跳了跳,最终还是
进去抚摸他的背。他们缠绵的吻着,舌头互相缠绕,津液来不及管顾顺着嘴
忍住了打电话回去发火的冲动。
角滴下来。齐思钧泄了气的全身都挂在他身上,嘴上却不认输的啃着他的下 唇,手指还顺着他的脖子上去摸他的后颈。周峻纬就这这个姿势一把把他抱 起来放在他的哈雷上,插到他两腿之间,叼着他的唇细细舔着,边舔边用气
事实证明,亲生姐弟都是用来出卖的——姐姐说好三天后回来,没想到 竟然提前回,自己的小假也是泡汤了。 齐思钧就看着周峻纬打电话时候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的很大声。好嘛,
音问他为什么这么主动。齐思钧被亲的腿软,勾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嘟囔着
这一下刚刚所有的旖旎氛围被冲的一干二净,老二哪怕竖上天,也能在这一
“想亲就亲了,不馋你身子我是人吗。”
分钟瞬间萎掉。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了半天,终于齐
周峻纬被逗笑了,压低他被万人赞颂的好嗓音在他耳边说:“我也馋你 身子。”
思钧打破了沉默: “你这车打算咋办啊?”
齐思钧轰的就炸了,蒸汽一下烧红了整个脸,他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位
“我打个电话给助理,让他过来帮我弄走吧。”
竟然能这么会,与他平时的奶狗形象严重不符。周峻纬看着他红的一塌糊涂
“那别麻烦你助理了,正好我会修,我开配件店的。”
的耳朵,问他:
齐思钧小小的骄傲了一下,对自己的手艺和追求非常满意。大学毕业就
“吻够了吗,还想接着吻吗”。
自己钻研拿到了证,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开了一家自己的摩托配件店,日积
齐思钧把脸埋到他怀里不说话了,他就顺着他的耳朵向下吻他的喉结,
月累也算是迈入小康。店面虽不大,店员有且仅有一个,但是这一方天地是
边吻边发出令人害羞的声响,故意让齐思钧听见。他的吻又密又急,吻得齐 思钧根本无力去想别的事情,他的脑海里只有周峻纬好看的眼睛,好看的嘴, 好看的额头。他说的是真的,他馋他的身子,周峻纬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味 道令他窒息,把他一头按入旋涡。
齐思钧的全部。 齐思钧蹲下查看缘由,毛茸茸的脑袋仔细转动着,认真的样子让他闪闪 发光。 “发动机的零件松了而已,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能让车不走了,这不就
齐思钧抬起周峻纬的头,笑了一下,眼里带着自己都不曾看过的欲,“不 够,我还要你操我。”
好了吗?” 齐思钧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轻松又嘚瑟地冲周峻纬龇了龇牙,周
理智之弦崩塌,周峻纬眼睛暗的看不见光,他咬着齐思钧的下巴大力的 把他按在摩托上扯他衣服,齐思钧被吓了一跳,伸出手正要回复他的冲动。 突然周峻纬的电话响了,小提琴的声音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突出。 一时间,肾上激素飙升带来的性冲动和吊桥效应的加持带来的激情突然 被浇灭,齐思钧喘着气趴在他肩膀上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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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纬默默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感颇好勾了勾嘴角。 “加一下微信?以后车有问题还找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个道理贯彻齐思钧的整个人生,他十分欣喜的同 意了,并在心里默默的打起了小算盘。 看着齐思钧骑着车绝尘而去,周峻纬颇为愉悦的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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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还在熬夜的蒲熠星发了一句话:
“路人粉还….”他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了声音。
“微信到手了。”
“而且他都说他馋我身子了。” 蒲熠星:?
第二天一大早,周峻纬全副武装的在机场接到了风尘仆仆的王鸥,他美
行吧。感情两情相悦呢,那你说个屁。蒲熠星忿忿的挂断了电话,去找
丽的姐姐把行李一股脑的塞给他,拥抱美好的国内空气去了。而他只能当个
他韬韬讨论晚上吃啥了。毕竟南方人北方人因为口味问题争吵过无数次,包
可怜的拎包小弟,谢谢他姐还算慈悲不用他亲自做饭。上车后,王鸥一定要
括他俩。
自己开车,他倒也乐得清闲掏出手机给昨晚刚加的好友发了条微信。 没回。
齐思钧半夜到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快要进入梦乡,
周峻纬假装无事的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开始认真的听王鸥夸张地讲她有 多想念国内的美食。
微信一个震动震得他一个激灵。——周峻纬还真是不放过他。 “我能去找你吗?”
蒲熠星来电话的时候,周峻纬刚刚刷完碗躺下,三天的假已经浪费了快 一天,他懊恼地抓着头发,猜测齐思钧为啥不给他回消息。
不能,当然不能。本来一时冲动啃到人嘴上就已经够丢人了,还好刹住 了车,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尴尬。齐思钧冷静下来后回想半夜自己的大胆
“昨晚干全套了?你这速度够快啊,才几个星期,就勾搭上了,不是说
和不管不顾,内心胆小的自己又开始跳出来说话:“齐思钧,你还不了解你
好认真地要好好追吗?就这?就这?就这??”蒲熠星不标准的普通话中还
自己吗?他是大明星诶,他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拍海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带着一丝挖苦,周峻纬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仿佛是嘲讽开了大。
他对你一时的心动不会长久的,赶紧压下这一点春心萌动吧,免得自讨苦吃。”
“没,就亲了,发微信也没理我。我这么没魅力?” “哪能啊,周公子不是娱乐圈第一金瓜嘛,有谁不爱你呢。”
他长叹一口气,把自己埋到被子里。昨晚被换成手机屏保的周峻纬,在 被窝里闪亮的笑着。
“滚蛋蒲熠星,和你说正事,要抬杠自己一边玩儿去。”
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好了说正事,你给他发啥了?不会直接性骚扰吧,是我我也不回你。”
八点半,齐思钧照常起床开门营业,眼睛上挂着的黑眼圈出卖了主人的
“很简单的一句,我能去找你吗?”
睡眠质量。店里唯一的店员人哥照常和齐思钧打了招呼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
“拜托,你这直球打的,你不多聊聊就想见人家面,你这是走肾还是走
情了,天气依旧明媚,太阳从落地窗打进店里的沙发,笼罩一个暖洋洋的周末。
心啊?”
明明是好天气,一向如太阳一般温暖的小齐,却默不作声的呆坐了一整
“我喜欢他这么久肯定想见他面啊,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个上午。早上的微信他还没有回,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是发扬他的插科
“问题是,在人家眼里,你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仅此而已。”蒲熠星一
打诨将昨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呢,还是……? 他呆呆的坐着,又想起来第
针见血的提出了关键点。
一次听周峻纬唱歌。比他小两届的学妹送了他一张免费专辑:“小齐哥听听
是了,昨晚的一切根本不是偶遇,所有的一切都是周峻纬暗中安排好的,
我们峻纬的歌吧,入股不亏哦!”他笑了笑点开来想看看现在小女孩喜欢的
包括骑车冲他鸣笛,包括突然停下来等他,包括他要进行的比赛,包括因为
歌手到底是什么样子,免得与社会脱节,属于男孩清爽却又低沉的声音就钻
知道齐思钧喜欢摩托而去学了好久的摩托,中间吃了多少苦也就不说了,就
进了耳朵。
为了昨天晚上能有个合理的理由接近他。大明星的恋爱也像普通人,小心谨
此生,
慎,又充满期待。
如此爱你,像傲月低下了头。
“可文韬不是说他是我粉丝吗?既然都是粉丝了,我在他面前难道没有
如此爱你,像山河踏平回首。 我是一人独角,暗自招摇。
吸引力吗?” 你可不可以离粉丝近一点,蒲熠星想,路人粉和粉丝还是差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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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爱你,是我知,你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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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暗恋的歌曲,在周峻纬不算低哑但娓娓道来中,诉说的是明明是一
钧不要发现什么。
人的衷肠,齐思钧竟好像能想象出那种思念和哀伤。专辑叫《第 π 次》看
还好齐思钧不疑有他,反而换了个姿势托着腮和他说:
起来好像很活力的名字,却用一首悲伤的情歌做主打歌,要知道,快餐生活
“你猜对了,我昨晚遇见他了。我们甚至还差点在马路上来了一炮。”
中习惯的人们,对于慢歌的接受度相对来说比快节奏的歌接受度更低一点。
郭文韬瞳孔地震,他想过无数种方式,偏偏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加
而周峻纬在闭关准备了一年多后,带来的就是这样一首歌,却一下飙升到了
拿大民风这么淳朴吗?周峻纬玩的是不是太野了?这是什么新时代追人方法
热歌榜榜首。《如此爱你》这样特别的曲风,许是暗恋的这个过程引起了好
吗?
多人的共鸣,周峻纬用情歌讲的故事就好像让人重新回味暗恋的酸甜苦辣, 反馈出的释然,解脱,不甘,让人无法不动容。
齐思钧简略的讲了一下昨晚的事发经过,并在一些该隐晦的地方稍微脸 红了一下下。
齐思钧被这首歌感动的几乎掉下眼泪,他本来就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
“那很好啊,既然你喜欢他,直接和他说好了,你微信给我热情的回应,
人,感性之人在何处都是心生波澜。他将这首歌收进收藏夹,打开了搜索引
这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郭文韬在听完了这个速度很快(双重含义)的故
擎,想看看这个周峻纬到底是何方人士。
事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齐思钧的肩:“你怕什么,自信点,他要是渣你,
天才少年,年少老成,十几岁的脸四十岁的阅历,顶配颜值,明明可以
我会把他打到妈也不认。”更何况他喜欢你好久了,绝不是一时兴起。这句
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这些词条瞬间丰富了齐思钧对他的形象感受,看
话郭文韬忍着没说出口,他了解齐思钧爱钻牛角尖的毛病,说多了反而会影
着演唱会的视频和一些机场照,齐思钧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他就是有才又
响他的判断。
有颜,真是让人嫉妒。齐思钧开始一首一首听他的歌,曲风多变让他觉得不
“我走了,顺便你车给我骑一下,接到一个约拍在城北。拜。”
似一人,却又每首都放进“我的喜欢”。而在学妹找他反馈时,他还是说了
“你骑可以,蒲熠星不行!让他离我的宝贝远一点!”
实话,周峻纬唱歌真的好棒,路转粉 get !
笑话,三月前自己的亲亲发小郭大白菜被蒲熠星这头猪拱了的气还没消
齐思钧还在回忆里遨游的时候,面前放大的脸把他从九霄云外硬生生撵
呢。
到现实。郭文韬左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右手还拿着一把串串:“也没发烧啊,
刚出店门,蒲熠星电话就来了。郭文韬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对
好好的孩子怎么傻了呢?”齐思钧挥开他的手,对他翻了个白眼,夺过他手
面就开始嚷嚷着:“韬韬,周峻纬这个人面兽心,心怪脏的,两情相悦了还
里的串串啃了起来:“来我店里干嘛,你又没有车给我修。”
和我卖惨,你说今晚要不要吃顿火锅发泄一下?”
“你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你忘了我们二十年前同穿的一条裤子了 吗?”
“我怀疑你就是想吃火锅。” “被你发现了,不过你求我我可以告诉你昨晚他们发生了什么。”
“没有,忘记了。”
“半夜街头上演限制级,你以为就你知道?”郭文韬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齐思钧你还怪无情的。”郭文韬“呵”了一声,对他嗤之以鼻。
去了,“今晚吃咖喱鸡,没得商量哈,不想吃你自己做。”
“不过,说真的,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告辞,没爱了,我去把你拼的乐高拆了。”
“谁??!!周峻纬吗?”郭文韬心里警铃大作,声音不禁变得大了起
郭文韬冷哼一声,“那我晚上趁你睡着,用剃须刀把你头发全剃了。”
来。蒲熠星老早就告诉他周峻纬喜欢他的发小,并让他把齐思钧看好了,因
“……”
为周峻纬是认真的在准备追他。而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齐思钧还说真的
王鸥两回合游戏都打完了,还看弟弟蹙着个眉,她忍不住开始劝他想见
喜欢他,郭文韬有些不冷静,周峻纬还没下手呢,是哪个趁虚而入,抢占先机?
人就去找,磨磨唧唧的不是爷们。周峻纬却还在盯着微信,也不说话。这时
齐思钧被他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王鸥就知道,自家弟弟这次是真的栽了,喜欢是克制这种矫情的句子原来都
“没有,没有。我记得你是周峻纬的粉丝。”郭文韬汗都要流下来了,
是真的。
对于本人的一时嘴快在心里扇了自己一百巴掌,赶紧开始圆,上帝保佑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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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感觉自己开始不像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自信的,有时候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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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嚣张。用蒲熠星的话来说,“你这哪是自信,你这叫跋扈。”确实如此,
一分钟前刚发来的消息:“抬头。”
从出道的第一天他就什么也没有怕过,他也经历过脆弱,也在全世界面前哭
齐思钧猛地抬头,发现占据他脑海一整天的人就在不远处。他眨了眨眼
过,也非常愤怒,自卑过。但他良好的修养和脑海里装的知识让他在处理事
睛,好像不愿意相信似的,又低头看了看手机,确定消息来自“周峻纬”,
情上冷静且不动声色。他喜欢沉寂,然后一鸣惊人。如若不是这样,在他出
这才慌忙的站起来,磕磕绊绊的问他:“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
道的这些年里,磕磕绊绊那么多他也不至于平稳的走到今天。但他现在好像
的店在哪?不对,你……”
有点退缩,一见钟情且越来越深情,让他不知道怎样再去开口。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齐思钧。
话音未落就被周峻纬打断:“因为想见某人,特别特别想,而某人还无 视我的微信。”
没有行程的假期里,游戏都玩到双手发麻。想找蒲熠星打球,却被告知 他的损友准备陪男朋友看晚会,无法抽身。百般无聊的他在痛斥蒲熠星一万
周峻纬顿了一下:“某人能不能看看我,考虑回复一下我,我等了好久 啦。”
遍重色轻友后,决定打个车去打扰他俩谈恋爱。而他全副武装的赶到现场刚
齐思钧看着他倚在大门的门框上,一手拿着头盔,一手插着兜,晚霞从
刚落座,在蒲熠星和郭文韬歪歪腻腻的背景音中,他看到了穿着红色西装出
他背后打过来,给他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好看的不像样。周峻纬的声
场的齐思钧。
音特别特别温柔,与昨晚的他一点也不一样,甚至说起“某人”时,还带了
起初,他只觉得这人好看的有些耀眼,让人在不止他一个的舞台上被他 一眼吸引。他红色的西装服帖的穿在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得体。眼 睛上涂了淡淡地眼影,浅浅的大地色与唇上的口红相得益彰。他声音洪亮字 正腔圆,举手投足之间都展现着自信和游刃有余。 这个人在闪闪发光。
一点小小的委屈。 共情能力 max 的小齐同学瞬间沦陷,他想,去他妈的吧。他好可爱,我 想和他谈恋爱。 将店铺的门关好以后,齐思钧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周峻纬也不着急似 的,看着他磨磨蹭蹭的扫地,洗手,拿锁关门,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往前走。
周峻纬几乎看呆了,他的前半段人生中,受人追捧,他可以凭借自己的
“你……不回家吗?”齐思钧还是开口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一举一动得到他意料之中的回应。但他没有见过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这个人
“不回,想和你多呆一会。”周峻纬冲他笑,一副无辜的样子。
笑起来很甜,不笑起来有点厌世,眼睛弯弯地像一个聪明的狐狸。给人的感
“那你吃饭了吗,要不找个地方吃饭吧?”
觉是春风拂面,眼睛里是点点星光春机盎然。
“我不能在公共场合吃饭,会被拍。”
他若被光吻过,自是深邃的绝色。 如果这就是爱情,周峻纬想,我愿意吃爱情的苦,只要与此人共度一生。 周峻纬还是出门了,他不愿意错过,前面 99 次的迈步,如果齐思钧不 回应,他还会继续第 101 次前进。他换了一件深色风衣,把那天结束就找郭
齐思钧这才想起来他还是个大明星,大明星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呢, 还是和非演艺圈的陌生人,这样着实不妥。 他叹了一口气,帮周峻纬把头盔戴上后戴上了自己的头盔,“去我家吧, 我给你做。”
文韬要的齐思钧的地址抄在手上,开着摩托直奔齐思钧的店。天已经接近傍
“工具人壹号”被郭文韬骑走了,他想了想,跨上了周峻纬的哈雷,握
晚,晚霞爬上了云端,街头旁的杂货铺外面还趴着嘴馋捏着零钱要买冰淇淋
紧了车把手,冲他挑眉。周峻纬没有异议,长腿一跨坐到了齐思钧后面,抱
却被家长呵斥现在还不热不许吃的小朋友,电线杆上的鸟被摩托开过发出的
住他的腰趁机揩油,一点也不在乎坐在后面是不是像个姑娘。
轰鸣声吓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对了,我叫齐思钧。”齐思钧的声音散在急速而驰的风中,却被周峻
人哥准备下班了,齐思钧在拒绝他帮他点外卖的好意后,决定过会回家 糊弄糊弄晚饭,这恍惚的一天就结束了。既然一天可以熬过去,那么以后每 一天也可以,齐思钧想。反正人生总有偶然和错过,时间久了,很多事情是 可以遗忘的。他狠狠心,正准备把周峻纬的微信拉黑,点开他的头像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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纬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知道,他心里默想,早就知道了。 齐思钧一关门就被周峻纬按在墙上,他居高临下的望着齐思钧,两人的 嘴唇距离不过几厘米,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近的不能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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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闭上了眼,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触感,反而是周峻纬的 声音轻轻地传进他的耳朵:“齐思钧,我要好好追你。我是认真的。” 和昨晚的狂野判若两人,现在的两人竟然纯情到不行。齐思钧红着一张 脸把他推开,换了鞋直接闷头进了厨房,厨房乒乒乓乓,告知着主人的心神 不宁。而周峻纬在齐思钧的默许下,参观起了他的屋子。 齐思钧的屋子并不大,简单的一人到二人居住的布局。整个客厅最引人 注目的就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柔软的红色布艺沙发,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偶。
更加重了自己心里的自我暗示——我应该对他们更好。 而周峻纬上来就观察到了这一点,不管是在回家的路上默默的坐在他身 后,还是在不动声色的发现家里仅有一个鸡蛋的时候,将这个鸡蛋留给自己。 他想,他总是在为别人,而周峻纬在为他。 他感觉自己哭了,他好像很久没有哭过了。他总是觉得自己坚强,天塌 下来,他还要为别人顶着,很多时候,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加职业比赛是他哭的最惨的一次,他在很小的时候
客厅的一角还有个小小的玻璃收藏柜,第一层摆着齐思钧收藏的海贼王和钢
立下的雄心壮志,在拿到体验报告单的时候碎的一塌糊涂。但是后来他都没
铁侠的手办,第二层是整整一排的摩托车。
有哭过,哪怕再困难的时候他也只是掐着自己的手不让眼泪掉下来。
周峻纬绕有兴趣的观察起来这排小小的摩托车,他想起当时他特地找蒲 熠星要了文韬的号码想打听齐思钧的喜好。而当他知道齐思钧竟然从小就喜 欢摩托比赛,还曾经励志当赛车手时,他还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但是周峻纬让他哭了。 齐思钧一边擦眼泪一边笑自己,觉得自己矫情的要死,一点点小事竟然 让他溃不成军。
他不知道齐思钧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想凭空去猜测他的个性和内在。
周峻纬在看到他默默流泪的第一眼就放下了筷子,他有点慌张,不知道
他想通过自己去慢慢地了解他,发掘他的内心。但是他没有想过这个男孩内
自己哪一句话戳到了齐思钧的泪点。他手忙脚乱的去拿纸巾,帮齐思钧擦眼
心竟然是渴望速度的。他应该很有效率,且很有个性,又或者,很有血性。
泪,一瞬间他脑内所有的思考全部清空,他的毕生所学几乎为零,他只是在
他当时立马决定去尝试一下学骑摩托车,抛开想要拉近他和齐思钧关系这一
想让齐思钧不要哭。
方面,他还想去了解一下这个男孩的精神世界,从这些经历中看看他的过往。 “我真的很想了解他,请告诉我有关他的一些事。”周峻纬记得这是他 对郭文韬说的第一句话。
好在齐思钧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他下意识的不想麻烦别人,哪怕其实 周峻纬并不会觉得麻烦。 “……. 周峻纬,你对我可真好。”齐思钧小小声的说。
周峻纬知道,从一开始他就从未退却,当他开始对一个人好奇,想要了 解他探索他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就已经摆在了世界的面前。而当他开始喜欢 齐思钧的第一秒,被摆在世界面前的心就只想送到齐思钧的眼睛里,塞到他 的手心里,以致于别的所有的事物都像扬沙,他的世界只有他。 由于准备的并不充分,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吃饭吃的是简简单单的葱油拌 面。齐思钧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并把有煎蛋的那一碗推到了周峻纬的面前, 抱歉的和他说:“不好意思哈,家里没啥吃的,你就将就一下吃。” 周峻纬看着碗里的蛋,又看看齐思钧,没说话,默默地把两人的碗对调 了一下。在齐思钧想要再换回来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吃吧,我不爱吃鸡蛋。”说完周峻纬拿起筷子,闷头吃面,边吃还 夸他手艺好。
周峻纬有点想笑,他觉得仅仅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就能让齐思钧掉下眼泪, 他怕他告诉齐思钧他为了他去学摩托车跌的浑身是伤,齐思钧会疯掉。 那段时间真够艰苦,为了赶紧学,直接跳过基础,速度都拉到最大,漂 移什么的全是硬着头皮上。因为这个,经纪人还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好 在周峻纬在学习的时候,也爱上了速度的快感,到后面甚至不是因为齐思钧, 有通告时候不开车也会手痒。 齐思钧主动张开手去抱周峻纬 , 他突然发现他人生中仅有的两次主动都 留给了他是一件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他一直都是容易想很多的人,倒也不 是胆小,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会考虑的很多,很多事往往因为他的犹豫,而 错失良多。 一个人被动太久,就会忘记自己也会主动。
齐思钧楞了,自从他长大后,他总是默默地关心着别人,有很多细小的 环节几乎不被人发现。他的所有温柔都给了他的朋友,他的亲人,留给自己 的好像只有责任和压力。他恰到好处的关心,让别人戏称他为“齐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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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头对周峻纬说:“我想了一下,你不用追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齐思钧还是对着周峻纬献出了第三次主动,而周峻纬不出意外地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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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晚上,天已经黑的很晚了,人们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吃完饭就舒 服的躺在床上开始属于自己的娱乐时光。 他们谁也不会知道,在 7 楼的阳台上,有两个刚刚确立心意的人,在月 亮和星星的见证下,热情拥吻,他们之间的爱很纯粹,一如那磐石,在岁月 里永不磨灭。
了白头。 你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却只为我开一场属于我的演唱会。 齐思钧最终还是没有掉下眼泪,他捧着周峻纬的脸,轻轻地在他嘴上盖 了一个吻。 “我爱你。” 瞬间天海相断,日月出离,蜻蜓折了翅膀,无脚鸟终于落了大地。
一个月纪念日的时候,周峻纬带齐思钧去了那个礼堂,那个他第一次见
周峻纬罕见的红了脸,像一个纯情的小男生,在恋人对自己表白的时候,
齐思钧的晚会礼堂。他把整个礼堂都包了下来,领着齐思钧去了他之前坐的
有一丝甜甜的害羞。一直全军出击,勇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周峻纬同志,
那个位置。齐思钧有些疑惑,对于恋人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不解。只见周峻
在苦苦暗恋终成正果后,没有吃到爱情的苦,只有齐小狐狸每天塞给他的糖。
纬走上那个舞台,拿了一把吉他坐在了台阶上。 灯突然就灭了,“啪”的一声,全场陷入黑暗。
三个月纪念日的时候,他们两再次去了相遇的那条街道,在那条大街上
只有周峻纬在的那个角落亮着,他调好麦,拨动着琴弦,轻轻地唱着:
又一次进行了一场比赛,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齐思钧的“工具人壹号”被他
答应我,
改装过了,把原本绿色的漆喷成了红色,把发动机也换了,几乎不比周峻纬
不靠大时代的户口,
的哈雷差一点。而周峻纬花大价钱买的哈雷,在齐思钧的细心保养下,黑的
他们住在高楼,
闪闪发光。
我们淌在洪流,
好像倒转时光,重叠时空,在熟悉的街景旁,周峻纬靠在车上又点起了
不为日子皱眉头,
一根烟。但他这次却没有骚包的穿着皮衣,而是简简单单的穿了一件齐思钧
答应你,只为吻你才低头。
的宽松卫衣,他把头发剪短了,更硬气了,不似之前温温柔柔唱情歌的小王子。
歌结尾的最后两句,他不再拨弄琴弦,而是从台上缓缓走下来,聚光灯
自从谈恋爱以后,他的粉丝都觉得他哪里变了,奶狗形象真的倒得一点
打在他身上,像童话里的小王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去接他的好不容易拥有的
不剩,反倒是举手投足都释放出霸道、腹黑、爹里爹气。粉丝猜测他要转型
小狐狸。
了,曾经的情歌王子将要一去不复返,只有周峻纬知道,他的一直是骨子里
他走到齐思钧的面前,在他快要流泪的眼睛上印上一吻,他沉声说“有 了你,我也再不会为日子皱眉头,我只会为吻你才低头。” 齐思钧觉得周峻纬的浪漫真是深入骨髓里的,他见过他在舞台上唱情歌
的不羁。 他想要公开他恋爱的事实。 齐思钧一直不是很同意周峻纬公开他俩的恋情,他不想看着他的事业受
的样子,温柔的,多情的,眉目间传达的都是爱。国外长大的他不吝于说爱,
到影响,他还在事业的上升期,国民度热度一直有,如若公开,必是娱乐圈
表达爱似乎是很容易开口的。
一番惊天动地。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他们的恋爱,尽量避免与他一同外出, 甚至为了躲避狗仔的镜头,学会了带口罩帽子出门。
他们两在一起的一个月里,只要周峻纬没有通告,他就不放过和齐思钧
周峻纬一开始还可以忍,但通过相处后他越来越爱齐思钧,他一直问自
待在一起的一丁点机会。齐思钧喜欢肢体接触,周峻纬也是,他们做爱,在
己,连爱人的手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牵,到底算什么堂堂正正。看着齐思钧
无人知晓的时候缠绵,在每一个日夜相拥入眠。齐思钧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
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妥协在他的事业底下,委屈着自己愉快的接受每次地下
时光,时间都会因为二人的不舍而变得缓慢。
约会,他的眉头就越皱越深。
齐思钧不信的那些一见钟情,都在遇到周峻纬后破的粉碎。他在一个无 所事事的午后,在不算热烈的阳光下,看着躺在他腿上的周峻纬,甚至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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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且相信,自己不是吃青春那口饭的,现在的他已经靠自己的实 力成功走上事业高端,以后的他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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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也不想欺骗粉丝,他对他的粉丝一直是诚恳的,有话直说,不
周峻纬似乎很开心,他猛地吻住了齐思钧,边吻边把齐思钧抵在“工具
遮遮掩掩。他经常看私信,倾听他们的意见,听他们的故事,做他们的树洞,
人壹号”上,让他无路可退。猛烈地进攻让一点也没准备的齐思钧吓了一跳,
而现在,他也有想要分享的快乐。
三个月来的所有亲热,不管是接吻拥抱还是床第间的的耳鬓相交,周峻纬总
他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冲着齐思钧挑衅的笑:“像上 次一样再比一比?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来吗?” 齐思钧一点也不惊讶,好像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似的,火速的戴好了头 盔,跨坐端正,冲他微笑“正有此意!”
是温温柔柔,不温不火的。因为他知道齐思钧不会逃,不会怕,总是会很享 受的和他一起攀登极乐。 而今天的他,似乎是喜悦冲昏了头脑加上飙车完后荷尔蒙爆炸,他的动 作霸道强硬,攥着齐思钧手臂的手像铁钳,死死地卡着每一寸皮肤。 齐思钧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三个月前的晚上,好像场景都是一样的,人
夜已大半,星月都躲在云后,路边野草的茎叶藤蔓爬上街道的水泥地面, 缠绕出层层叠叠的光影。
也是一样的,但是心境却没有一丝相像。那时的周峻纬,暗恋放在心里,用 吊桥效应的名义掩盖心中砰砰跳的心悸。而那时的自己,根本分不清当时到
齐思钧的川崎在路灯的照耀下,越发的刺眼,红色的漆身像烈火里的无
底是冲动作怪还是早有肖想,甚至还退缩着,不去接周峻纬的一颗真心。
底洞,吸收着黑暗的精华,火光冲天的飞驰而去。而周峻纬的哈雷,隐隐的
他被动的接受着周峻纬来势汹汹的吻,脑海里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他
黑色好似他本人,温润的外壳却有着凌厉的造型,在暗夜里崭露头角。这一
庆幸周峻纬没有轻易放弃,也很欣慰自己当时一时的头昏脑热,不顾任何后
黑一红交相掩映,混沌中带着些清亮,宛如自觉落入人间的星星之火,乍然
果的和他在一起。
照亮,一发不可收拾。
刚恋爱时他的焦虑和困惑,对于周峻纬身份的无意识过度关心,使得他
他们追逐着,前前后后看不分明,粘稠的空气中充满了紧张,呼吸的每 一口气都缓慢地捱过嗓子眼,紧紧地吸附着喉咙,紧张的心跳声脆响,一如
有好一段时间每天都在问自己是否正确。好在周峻纬给了他足够安全感,他 能够安心地依靠他,在他人生中帮别人顶着天的几年里,第一次放松了自己。
抖动的红色幕帘,在这条平凡不过的街道上奏响乐之章。 人生匆匆,在道路上一路奔驰,哪怕已近黄昏,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 也要做自己的骑士。
周峻纬似乎很不满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恼怒的咬了咬他的下唇,瞪着双 眼睛圆溜溜的望着他,哼哼唧唧又有点委屈的斥责他的不在状态。
齐思钧输了。
“老齐,你现在眼睛里脑子里应该只有我。”周峻纬这该死的占有欲,
他在最后的一个转弯分了一下神,转眼间之前的优势全都打了水漂,他 眼睁睁的看着周峻纬从他旁边灵巧的飘过,与最后的胜利擦肩而过。
被他黏糊糊地声音削弱了一大半,天蝎座的腹黑也会因为他小小的示弱而显 得可以原谅。
周峻纬跳下车来,长腿一步并两步来到齐思钧面前。先给他一个饱含热
齐思钧觉得他简直可爱死了,再胡思乱想对不起今晚的气氛,他收起脑
浪的吻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齐思钧心跳还没平复,耳朵里还有风的声音,
海里的回忆,专心的沉浸在周峻纬的热吻里。半夜的凉风混着热浪扑在齐思
就听他大声的说:
钧的脸上,他被周峻纬亲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腿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老齐,我赢了,我们公开吧。”
他整个人缩在周峻纬的怀里,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没有一点空隙。
只有这个时候,齐思钧才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弟弟。说重
周峻纬开始扒拉他的领口,把他卫衣领子拽到肩膀下面,齐思钧的脖子
点事情声音会不自觉的变得大声,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要在全世界面前宣
被他的舌头舔出一道水痕,好看的锁骨上开出一个又一个红印——周峻纬太
誓主权。
喜欢咬他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全部拆吃入腹,完整的只属于他周峻纬
虽然齐思钧的顾虑还没有散,但是愿赌服输,对于他来说只要是约定好
一个。
的事情,就一定不会不作数。他思索了一下钻进周峻纬的怀里,叹了一口气:
月亮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偷跑出云层,用余辉在大地上苟延残喘。
“只要你决定好了,我都没有问题。”
周峻纬把齐思钧抱到摩托车上,狠狠地操了进去,齐思钧软着嗓子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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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喘着,摩托车的坐垫小到他整个身子只有一个支点与之相接,他两只腿挂 在周峻纬的胳膊上,仿佛一叶随浪扁舟,浪在哪,他在哪。周峻纬的汗滴在 他的唇边,他伸舌将之卷去,他们俩气味交缠,齐思钧只觉他们在菩提海崖 里,一同去往天上人间。
事,早就和他谈好了。” “谈好就好,我们就是有点惊讶,周峻纬,兄弟真服你,挺男人的哦。” 蒲熠星有些嘲讽,但嘲讽里又带着些真诚。 “考虑很久了,”周峻纬叹了一口气“后面发生啥再说吧,邵明明快把 我骂死了。”
蒲熠星在晚上 11.37 分的时候被微博热搜爆了的闪退吓了一大跳,彼时 他正在和网络喷子进行友好的键盘大战,憋了一大段的话在快要发出去的时 候,微博一个闪退将他之前的辛苦全部打了水漂。蒲熠星本就气得要死,现
周峻纬的经纪人邵明明在被周峻纬私自去学摩托气的两天没理他以后, 估计这次至少得一个星期不和他见面。 刚刚邵明明电话第一个拨过来一开口就是“周峻纬,你这小伙挺虎啊,
在因为无法口吐芬芳而更加愤怒,他重新打开微博,誓与始作俑者不共戴天,
做事也不想想后果,每次都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我图啥啊我。我给你说周
直到他看到了热搜榜第一。
峻纬,最后一次,你再给我先斩后奏,你就等着吧!!!”说完就“啪”的
—— # 周峻纬公开恋情
一声挂断了电话,不给周峻纬一丝说话的余地。
“有了想要与你们分享的快乐,需要你们的祝福。感谢。”配图是两双 抱着猫的手,无名指上还有两款相同的戒指。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平地惊雷一般,让整个娱乐圈炸开了锅。评论区什么 样的留言都有,有哭着祝福他继续默默喜欢他的,有觉得受伤了累觉不爱的,
周峻纬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必引起震动,邵明明有一段时间要忙了,但 是他还是想把他的老齐介绍给全世界,因为他值得。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一头栽进了床。齐思钧突然在外面尖叫,猛 地冲到卧室里,摇了摇他的肩膀。
有开玩笑说他终于嫁出去了的,还有一些谩骂和诅咒,一股脑的全冲进蒲熠
“我靠,周峻纬你发了!你都没提前和我说一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星的眼里。蒲熠星从床上直接跳起,旁边正在工作的郭文韬被他的动作吓得
距离上次打赌已经过了一周,齐思钧看周峻纬没有要公开的样子,以为
在电脑上连打了一排乱码。
他只是一时兴起,毕竟也算是件大事,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但是没想
“你有病吗蒲熠星?”
到,周峻纬憋了一周,终于忍不住发了微博,而他这个平时微博有房的人竟
“你快看微博,搞大事情啊,可以啊周峻纬。”
然因为追剧,错过了第一时间去点赞。
“???啥啊,我看看。”郭文韬疑惑地抢过蒲熠星的手机,划了一会 看完后转头看着蒲熠星,一脸震惊。 “这俩人真是闷声干大事,也不和我两商量商量。”蒲熠星重新躺回床 上,翘起二郎腿顺手给周峻纬拨了个电话,还不等对面出声,他就开始噼里 啪啦猛地一顿输出。
齐思钧点了个赞,在下面评论了一句:“周峻纬有对象了?那算了,不 爱了,终究是错付了。”这条评论淹没在几万条评论中,没人会注意这个名 字叫“齐岱泽始终期待着”的微博号的一条简短的评论,它与众多粉丝的评 论一同沉到底,永远不会被发现。 但是周峻纬能看到,他皱着眉看齐思钧一个字一个字打下那条评论,在
“可以啊周峻纬,这下全世界的经纬度要泪洒黄浦江了,你就做好掉粉
他发完之后就夺过他的手机,把他的微博名改成了“周峻纬的爱人。
的准备吧。你看看你,你这正主做的,平时也不营业,一发微博就是公开恋
齐思钧:?
情。哎呦,正主不做人啦,脱粉了脱粉了。”
“有什么用,你评论下面都是什么周峻纬老婆、周峻纬的小宝贝、周峻
“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埋汰我是吧?你周哥忙着呢,这一个一个电 话涌进来,我都来不及接。你要没事我就挂了。”周峻纬的声音有些疲倦, 好像接了很多电话有些沙哑,但丝毫不显示弱,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愉悦。 “没没没,就是问问你咋想的,小齐在你旁边吗?” “我在卧室,他在客厅追剧,估计还没看到微博,等他看到再说吧。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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纬最爱的人,你改我名让我去和你粉丝争宠啊?” “我知道你不会,但我想,我就要改,因为只有你才是我亲自承认的爱 人。”周峻纬说起情话一套一套的,听的齐思钧一阵鸡皮疙瘩,但同时也很 受用的拿回手机,发了条微博。 “感谢齐思钧,让齐岱泽遇到周峻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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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纬自从头发剪短后好像爱上了这种发型,再也没有留长过,本身的 娃娃脸因为这个凌厉的发型,削弱了几分稚气。反倒是齐思钧看着自己越长
都没开口,你倒替他怼我。心碎了,我看我们的感情可以到此为止了。”蒲 熠星故作失望的用它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对郭文韬发出了谴责。
越长的刘海,叹了口气。他照着镜子,将过长的刘海在脑袋上扎了一个小揪 揪,然后给自己搭了一件浅黄色外套,催促着正在往脸上拍爽肤水的周峻纬
齐思钧正靠在周峻纬身上,闻言坐直了身体来了一句:“太好了文韬, 你去找寻你真正的幸福吧。”
抓紧时间。
郭文韬“噗”的笑出了声,他揪了揪蒲熠星的耳朵,转身冲齐思钧说:
——郭文韬和蒲熠星已经到楼下了。
“我的幸福在这呢。”
距离他俩公开恋情已经快两个月了,娱乐圈所有人都只闻周峻纬有个很 爱的爱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周峻纬自打那天发了微博以后,除了他的
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周峻纬默默地开口:“老齐啊,你说我两也不 是单身,怎么感觉被喂了满嘴狗粮呢。”
新歌宣传和人生感悟以外,又多了一项——秀恩爱。 比如隔着门拍齐思钧做饭的背影,配字“捡到一个只会做葱油拌面的田 螺姑娘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再比如“看到穿淡蓝色卫衣的人会想他,看到川崎小忍者会想他,甚至 只是吃一个苹果也会想他,但其实不需要什么前缀,前三句只要看最后两个 字就好。”
机场的人特别少,唐九洲也特别好认——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他就简单 的提了一个箱子,隔着人群冲蒲熠星和周峻纬招手,露出了闪闪发亮的大门 牙。 蒲熠星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久没见长高了不少 嘛,不知道脑子有没有好使一点哈。”
又或者“今天天气很温柔,我们出去吹吹风,你们呢。”配图是穿着同 款鞋的两双脚踩在掉落的树叶上。
总所周知,唐九洲脑子不好。 高一的时候,为了不去跑操,编造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向老师请假,老
周峻纬无所不尽极致的虐狗得到的评论从“啊啊啊好幸福,慕了,再来
师一再追问他身体哪里不好。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脑子不好。”班
点我承受得住。”到“滚呐周峻纬,我今晚已经吃饱了!”齐思钧每次都表
主任一阵无语,气的差点抬腿踹他。那时已经高三的蒲熠星和周峻纬在大课
示没眼看,却还是次次三连。
间的铃声中笑的喘不过气。
这次他们四个人出去是要去接从日本归国的唐九洲。 唐九洲是蒲熠星的远方表弟,在国外读了四年大学,期间就回国了两次。
唐九洲喋喋不休的和他们讲着在日本发生的趣事,抱怨毕业设计的导师 太过于婆妈自己快憋得不行,激动的时候手舞足蹈,东北腔一连串往外蹦,
周峻纬和蒲熠星是高中损友,早年也是和唐九洲勾肩搭背的关系。但郭文韬
与刚刚腼腆地和齐思钧郭文韬打招呼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弟弟害羞,但只
和齐思钧却没有见过,只能在他俩聊天中对这个弟弟略有耳闻。
是偶尔。
本身是蒲熠星一个人去接的,禁不住周峻纬说弟弟好不容易回国,想去
可能是年龄差并不是很大,他们很快就混熟了。齐思钧喜欢照顾人的毛
亲自迎接,便把他带着了。但周峻纬又强硬的要求把齐思钧也带去,齐思钧
病又犯了,他喜欢这个弟弟,一路上对他温温柔柔,倍加呵护。吃饭的时候
怕尴尬又叫郭文韬和他一起去,于是导致了现在四个人在一辆车里面互相口
顺手接过他添菜的碗,在他欣喜的想要跟着齐思钧学开摩托的时候信誓旦旦
吐芬芳的局面。
的答应一定把他教会,分别的时候甚至帮他理了理衣领,嘱咐他过几天降温
“周峻纬你一个大明星还到处跑,跑就跑了还把齐思钧拖着,你能不能 有点娱乐圈人的自觉?被拍了你就等着哭吧。”蒲熠星一边开车还不忘吐槽 周峻纬,嘴巴一点也不饶人,说是喷子一点也不为过。 郭文韬本来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闻言张开眼睛幽幽地说了一句:“你 就是害怕峻纬和你弟关系比跟你关系好。” “韬韬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人周峻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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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穿点。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周峻纬,在 角落里皱了皱眉头。 回到家,周峻纬把帽子墨镜一摘,转身进了房间。齐思钧觉得有些不对 劲,把阳台上的被子收好后,跟着走他进了房间,却发现他胳膊搁在脸上正 躺在床上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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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把他的胳膊拿下来,小小的亲了他一口。敏感如他,怎么会不知 道周峻纬这是自己给自己灌醋喝。
你我他。 齐思钧在彼此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心思的情况下,时隔两年,
“周峻纬,你多大了,怎么还吃弟弟的醋?”齐思钧有些好笑的软着声 音哄他,看他生闷气的样子觉得异常可爱。 周峻纬背过身不理他,齐思钧换了个方向,又亲了他一口笑眯眯的说, “还气呢,再气我就走了,我爱谁爱的那么深,你不知道吗?又可爱又给操, 还天天说爱你,我要是走了,你到哪再去找一个我哦。”
第一次被告知原来他以为的第一面,其实并不是初见。他终于知道,他的爱人, 为了靠近他,到底付出了多大努力。他不计后果的付出,只为了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暗恋这根小小的芽,在周峻纬的精心呵护下,结出了美满的果实。 齐思钧嚎啕大哭,他想着周峻纬可真会瞒,瞒了他两年,瞒过了他细腻 的观察,瞒着他自己在暗恋的世界里徘徊,瞒着他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周峻纬闻言睁开了眼睛,冲他危险的挑了挑眉,“你还想走?”
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也曾疑惑,为什么周峻纬会只因路边的一场比赛一个
一时间的变脸让齐思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脱了鞋,跨坐在周峻纬
吻,对他爱的如此之深。
的腰上,揪着他令人羡慕的小 v 脸,啃上了他的嘴唇。周峻纬一个挺身,用 了点劲,上下位置翻转。齐思钧结束了两个人的吻,按住了他解开自己扣子
——在双方一见钟情前,还有一次独角的一见钟情。
的手。 “周峻纬,你白日宣……”
恋爱的第四年,周峻纬拐着齐思钧去国外领了证。周峻纬在国外的绵长
周峻纬挣脱了他的手,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声音里还有小小的揶揄:“又 可爱又给操?嗯?后悔了?”
公路上扣着齐思钧的手,发了一条结婚证明的微博。 他不去看爆炸的微博评论,只是望着前面看不到尽头的大路和远处的红
“滚蛋,起来晾衣服!唔……. !” 他的声音被覆盖在凶猛的吻里,一整个下午都是周峻纬的味道。
霞对齐思钧说: “老齐你知道吗,我看了这么多公路电影,也曾开车看过无数次路上的 风景。但是我现在看着这些相似的景象,脑海里却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那
过了很久以后,周峻纬才逐渐抑制住了自己的占有欲,因为太喜欢,刻
天晚上天气很好,月亮很好,风很好,所有一切都很好,你穿着那件我最喜
在骨子里的独占欲就像伸着信子的毒蛇,偶尔出来张扬。好在同时他也是温
欢的卫衣对我说‘吻我’。那时候我的心快要脱离地心引力飞到宇宙里了,
柔的人,他渐渐习惯了齐思钧对所有人的照顾,就像海纳百川,像小太阳一
我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我知道,你一定会爱我。”
样,所有的生灵都会受到阳光普照。 他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屏幕前塑造的完美形象几乎是不可能的。人无完
“嗯”,齐思钧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天, “不管怎样,最后我一定会爱你。”
人,两个人的恋爱就是互相包容,他愿意去包容齐思钧的固执和啰嗦,就像 齐思钧永远会在他吃醋时候哄他,在他生气时候吻他。
我以为我踏着一骑绝尘,只做自己的骑士,但匆忙的人生如疾驰的摩托, 风驰电掣,变化多端。好在在这风里,在这呼啸里,在万众瞩目里,在一切
恋爱两周年的时候,周峻纬发了一张单曲专辑——《夜里陪你兜风》。 时长五分钟的歌曲,把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记录的完完整整。专辑封面是两
我在的世界里都有你的身影,那么所有的孤独都留给游鱼,所有苦难都撇给 流水,我跑着去迎接你,背后都是不慎落下的期待。
辆摩托,一红一黑,特地做旧的板式强调了岁月的痕迹。——这是郭大摄影 师百忙中亲自取的景。
恋爱技巧风驰电掣,我只知道,我一定会爱你。
这首歌瞬间飙到了榜首,很多粉丝表示正主的恋爱狗粮他们早已习以为 常,就是没有想到过程如此浪漫悠长。正主本人优秀的耀眼,也会因为喜欢
END
一个人变得胆小和孩子气。看来正主和普通人一样,小小心思,就像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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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01 /
闲の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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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了,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一瞬间。我是 2020 年一月开始喜欢纬 钧,对于爬墙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我来说,是挺久了。从三月份敲下第一个 字开始,我和这对 cp 的缘分也就此开始。开始只是一个脑洞,在魔仙堡少 女们的催促下才成为了第一篇雏形。每次写文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其实什么也 没有,只是想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越写越多。断断续续写了几个月, 收获了很多朋友的喜欢,还有很多长评什么的,真的很荣幸,哪怕淡坑了都 还记得很清楚。出这个本的契机,其实很简单,只是想留个纪念——纪念一 下熬夜码字的日子,纪念一下那时候的狂热地喜爱。 我和笙也是相识于纬钧,并且现在已经成为很好的三次亲友,很感谢这 个 cp 带给我们的相遇相知。再者,其实我真的是笙的小粉丝,试问谁看了《圆 月前章》不会被这个强大的世界观折服呢?而我写文也确确实实被笙影响, 我在写《一个故事》的时候,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是笙在深夜陪我反复修 改,对我夸赞和鼓励,觉得我很厉害,给我自信。而笙在写《暮雪》的时候,
我也给予许多我的思想和意见,可以说我们在互相扶持。当然很荣幸和这样 厉害的写手有深深的共鸣,让我好好地蹭蹭笙的热度。 《恋爱》写了半个月,喜欢轻喜剧的我真的很想快快乐乐地轻松一下, 于是选择了这个题材。其实就是很轻松的故事,没有什么虐,也并不沉重, 我写的也很快乐,你得到快乐就好了。 《乱世灾》也是受我很喜欢的作者影响,一个文风的尝试吧。从小就看 tvb,超级无敌喜欢港风,于是忍不住自己也写啦。反正我全程是带着粤语 腔调写完的,自己读着感觉特别有意思。埋了无数彩蛋,给我自己都笑了个 半死。粤语真的永远的神,大家有空多看看港片! 《一个故事》磨磨蹭蹭写了一个月才写完,为了写的饱满一点,天天各 种查资料,搞得自己身心力竭。其实我知道这种类型的文章不会有什么热度, 但我是真的喜欢,算是给自己一个圆梦的机会。我发现我总喜欢写一整个人 生,可能是因为我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所以更愿意去编排别人的人生。 后面再读完,写的其实很不好,很多地方自己读的不是很满意,并没有达到 我的理想中的程度。但是毕竟也是用心了的,了却自己从 2016 年看到这个 au 以后就想自己写一次的心愿。希望有人能喜欢,希望有人能读懂,希望 有人能和我有共鸣。 想说的其实说的差不多了,也谢谢你看到这里,能认识大家,能在年轻 的时候有过喜欢的疯狂,能有一段以后会感慨的岁月,何尝不是一段特别特
后记 02 /
笙の后记
/
别美好的事情呢。 我是闲,很高兴认识你,愿我们都有最快乐的网络冲浪。有缘,以后还 会相见的对吗?
虽然平时动不动就写小作文,但真打开文档开始写后记又不知道该写点 什么了。那天和闲哥聊天,发现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半了,刚刚翻了一下记录, 截止到现在,已经 615 天了,真快呀。 什么时候打开名学已经记不清了,但最初是为了其他人看的。我看得断
2021.11.14 晚
断续续,和好友们进度完全不同,那时总看到弹幕里在喊“父母爱情”,被 狠狠吸引了注意力,却又不知道说的是哪一对。对于我不了解的东西我习惯 直接搜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次我没有。我选择在视频里自己观察,于 是,在新春特辑那一期我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是谁,然后,延迟的垂直地掉进 了坑里。 和不同的人无数次谈过为什么会被纬钧吸引,五花八门的答案最后都归 于一个:温柔。我或许会被机敏、搞怪的性格所吸引,被高冷、谦和的气质 俘获,更有可能因为颜值毫无预兆的开始喜欢一个人,可经得起漫长时间考 验的,让我每次回忆起都带着笑的,还是温柔,只能是温柔。纬钧带给我的
感受,像深秋的热咖啡,缠了很多圈的围巾,揣在口袋里的暖宝宝,毛茸茸 的浣熊和狐狸挤在一起,于是整个冬天都有了源源不断的暖意。 因为纬钧,我收到了很多正向的反馈,这种情绪太饱满,我开始用文字 来记述,来表达,没想到能收获这么多。我遇到了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默默支持的读者,有着同样创作激情的写手,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寥寥几句 难以概括,但我真的庆幸遇见纬钧,使我得以遇见你们。 谢谢闲哥,我们大概都没想到你的那一次评论能让我们变成现在这种关 系,所以谢谢你把我从人海里捞了出来,往后陪我把每一个无聊的日子都种 成一朵花。这次出本也非常辛苦你,我是一个懒惰的怕麻烦的人,除了发文 档之外,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去操劳的。约字、编辑、设计还有很多 很多我不知道的环节,都是你在做。我看着你把一个梦从虚幻开始逐渐垒实, 直到今天我还有种不真实感——我们竟然真的要出本了,属于我们俩的,本。 谢谢清玄,最初是因为私信长评结识,结果熟了之后还是坚持给我写, 陪我琢磨文章的每一个细节,讨论每一种剧情。除了写文,在生活里我也是 个容易感到迷茫的人,可你总是无条件的接纳我的所有困惑,并耐心的陪伴 我,给我解答。在我的幻想里,最梦寐以求的那种姐姐,大概就是你的模样, 谢谢 wylin,在我每一次怀疑自己时最先送上鼓励和支持。你的认可对 于我很重要,没有你我大概无法创作这么久。 还要感谢很多人,很多可爱的人,都陪我一起筑建了这段精彩绝伦的回 忆。其中有些人现在还在联络,变成了现实里的朋友,打打闹闹聊着日常, 有些则在短暂的相交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别努力去了。但我会尽力记住每 一个人,记住每一段陪伴,这些都是我生命里不可复制的经历。 最后,谢谢文字。生活本就充满苦涩,我一直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可 总有文字替我年轻着。 感恩相遇,我是笙。或许我们还会再遇见,在网络的某个角落抒发着同 样的情绪,又或者是在现实中的某个十字路口擦肩而过。缘分让我们相遇, 而有缘的人终会再相逢。
作者 笙×闲